第2章
約莫兩盞茶功夫,馮婆子歡天喜地從張家出來,在一頂軟轎前站定,領了賞銀。
她這種茶園裏采買的婆子,銀子握到手,已知精确數目,忙不疊揣入懷中,回頭一瞧那張生還未跟來,急的返入院中,将一臉灰敗的窮秀才提了出來。
這事情雖是隐秘,左右無旁人知曉,可張生到底是仁孝禮義講了十載,如今為了錢財去孟家做兔兒爺,跨不過自己這道坎。
馮婆子見他扭捏,老大不情願模樣,心裏暗罵婊子要立牌坊,面上卻折起十幾道褶子,将張生哄到轎子跟前,兩廂說了許多好話,好似是做了媒人,得意的緊。
這一行足有十人,兩個轎夫,四名小厮,另有三人帳房打扮,坐在轎中的,便是那孟家管事。
張生耳裏聽着馮婆子阿谀奉承,眼裏瞧着這幾人,個個鼻孔對着天上去,加之這些人都是知道緣由的,便覺得這些人都在瞧不起自己,宛若裸在了衆人眼前,不由得想起白日裏偷看采茶女那兩只嫩乳。
正神游着,轎子裏的人走了出來,只見這人白淨面皮,細長眉眼,眼珠子一轉,就好似生了七八個害人的鬼主意,活脫脫的奸猾書生皮相,張生瞧這人一眼,心裏沒來由多出幾分懼怕,好似雞崽子見了黃鼠狼,腳跟都軟。
此人喚作莊七,拿着孟家田産鋪面許多事務,府中仆役婢女皆是恭恭敬敬稱一聲大管家,張生雖不是賣身為奴,卻也不敢造次,拱手稱了莊大管家。
那莊大管家笑吟吟捧着張生的手臂向轎子請,親切說道,先生萬勿折煞小的,您是請進府裏的先生,自然是我們的主子,叫小的莊七便是。
幾句話便替張生鋪好了墊腳,做好了臉面,好似張生進府,真是做先生來的。
張生被這樣一個人哄的雲裏霧裏,擡腳便蹬了轎子,馮婆子在後面急的直跺腳。
須知這孟家勢大,與鎮守南鄉的老王爺攀着關系,便是這管家的莊七,在尋常縣官面前,也是十足的架子,如今假意讓讓這軟轎,倒被張生一個迂腐呆子當了真。
張生哪知馮婆子要攔,一屁股坐在轎中,臊眉搭眼地垂着腦袋想心事,越想越覺得無顏見祖宗,卻不知那莊七悄聲擺擺手,将一幹人等壓下去,從容起了轎,打發了馮婆子,自己跟在轎邊,施施然返城去。
馮婆子摸着懷中銀兩,望着一行人背影,暗忖張生這般榆木腦子,只怕趕不及明年秋試,便要死在那虎狼窩裏。
到得城中,已是入夜。
張生出得轎子,只見好大一個四進的院子,雕梁繡柱,曲廊回轉,假山蓮池,婢女小厮站了兩排,頗為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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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雖是山邊長大,可考取秀才也去是去過院試,見過些世面,看這孟家陣勢,知道果然是富貴人家,不虛那把持一方水土的盛名。
誰知進了內堂,才知這院子不過是莊七的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