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廂院子裏亂成一團，忽聽一個小厮進來叫道，說是老爺已在回來的路上，下人先行回來通報。

柳生和莊七登時分開，怒視對方。

那莊七聽到老爺回來，腦袋已是涼了幾分，知道自己剛才這禍闖的大，柳生卻是雙目泛出精光，便是知道靠山回來，要好好告上一狀。

按說這老爺多日不曾回府，一進門，都是大管家與諸位管事齊齊迎在門口，偏生今日多了個柳生帶着兩個婆子。

幾個管事都聽說了早上的熱鬧，有幸災樂禍的，有冷眼旁觀的，都默不作聲，等着柳生發難。

眼瞧着孟老爺下了轎，衆人趕緊圍了上去，莊大管家沖在最前，殷勤服侍，唯獨柳生動也不動，只是面上凄苦。

這番作派，便是要老爺看見，親自來問，作出個委屈怕事的樣子。

可誰人不知，但凡真的怕事，躲在自己院中便是，偏要站在門前矯作。

莊七知道他手段，幾個管事的也明白，唯獨孟老爺貫吃這套。

果然孟老爺見柳生等在門前，有些驚詫，撇開莊七等人，執了柳生的手，問他可是受了委屈，那柳生垂着腦袋，雙目含淚，将昨夜家中遭賊，今日自己與莊七口角之事期期艾艾地說了，更是把其中自己咄咄逼人的地方擇幹淨，話裏話外地全是莊七嚣張跋扈。

莊七冷汗直流，轉頭悄聲命小厮去請大夫人來搭救自己，回身便撲在孟老爺腳邊，跪着申辯。

剛說了兩句，孟老爺便揮揮手，叫他住嘴，莊七心中一沉，知道今日躲不過，只希冀于大夫人快些來。

只見孟老爺帶了莊七入書房，衆人都是為莊七捏了把汗，唯有柳生掩面自得，暗忖若是借着這次扳倒莊七，張生就沒了靠山，左右大夫人是個不愛管事兒的。

莊七亦是神色灰敗，一進書房，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雖是知曉這孟老爺如今倦了柳生，可爛船也有三斤釘，這人還沒受冷，自己便按捺不住發了難，真真是後悔不疊。

他一跪下，孟老爺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莊七心頭疑惑，見孟老爺坐在小榻上，斜倚着矮桌，身姿秀挺，白玉似的脖頸露出一截，螓首秀眉，雙目笑意盈盈，紅唇輕啓，對他說道，青山，跪下作甚。

莊七多年不曾聽孟老爺叫自己本名，更以為主仆情份盡了，心中大急，卻聽孟老爺擡擡手，說道，起來罷，這二十多年，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的，從來都是謹慎本分，便是暮亭被我寵的驕縱了些，容不下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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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七一聽，大喜過望，眼圈都紅了，知道孟老爺心明眼亮，忙不疊地爬起身，就聽門外有人禀報，說是大夫人來了。

這一顆心剛剛放回肚中，轉而又提到嗓子眼，本以為今日大體要丢了管家一職，才特特命人請大夫人來救，沒曾想孟老爺根本不追究，現下只能求大夫人心思細些，莫要說漏了嘴。

孟老爺聽聞大夫人來，也是一愣，轉而對莊七笑道，你倒是好快的手腳，将你的救命菩薩請來。

莊七聞言，背脊的衣裳又濕了一片，方知這孟老爺平日不說，心裏都是明白的，見孟老爺不似生氣，倒似頑笑一般，莊七也讪讪陪笑，趕緊說道，您才是菩薩，我們都是做醜的猢狲，全叫老爺笑話。

孟老爺輕輕一笑，說道，來了也好，我正要命人去請，快請夫人進來。

莊七領命，只覺身上好似沐着春風，腳步也輕快起來，滿心滿眼，都是孟老爺對自己淺笑嫣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