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畜牲名叫燭陰，人面蛇神，渾身赤紅，臉孔皲裂如樹皮，雙目多年緊閉，黑發披散，口吐熱焰融漿，終年眠于極北苦寒之地，此刻應孟華年苦怨而來，降于這山中，周身熱浪燎面，灼的衆仙官兒苦不堪言，四散逃去，唯有青玄二帝仗着修為，勉強支撐。

偏那孟華年只顧對着莊青山哭泣，哪裏關心身後發生何事，淚眼朦胧中，見一巨大紅蛇圍着自己打轉，孟華年竟也不怕，他早已哭的疲累，心神迷離，忽而聽到心中有個聲音傳來，問他意欲何為。

孟華年不知這燭陰與他心系一竅，茫茫然站起身，搖晃欲墜，望着周身光怪陸離景象，都好似與自己無關，仿佛二十年一場大夢，自己從未醒過。

那燭陰忽的睜開雙眼，與孟華年對視，瞳仁眼白都是赤紅，盈着水膩粘絲，好似兩汪血口，周身鱗甲張息，蛇身盤旋不止。

孟華年神思恍惚，任周身青玄二帝呼喊亦是充耳不聞，見白晝黑夜飛轉交替也視若無睹，他慢慢阖上雙目，只覺身子飄忽起來，渾不知這世間萬物被燭陰這畜牲攪的天翻地覆，花朵複又含苞，新枝重回嫩芽，江河倒灌，雨雪騰空。

孟華年終于回答了心底裏那個聲音。

唯願青山在我身邊，再不分離。

睜開眼時，四周靜悄悄的，仙人花精，荒山紅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孟華年瞧着那屋頂木梁，甚是眼熟。

額頭疼痛不堪，手指動彈也難，好似做了一個漫長無邊的夢，終于醒了過來。

心中卻宛如空了一般，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忽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說道，老爺睡了這許久，頭可還痛。

孟華年一驚，向那女子望去，見正是自己的大丫鬟雪嬌，腰中系着巾子，身形娉婷，孟華年看着，倏爾想起個圓臉女童，隆冬裏赤足而立，也不知後來如何，是不是被那紅蛇燒死了。

他正想着，又見屋中進來好些婢女，端着臉盆手巾，孟華年慢慢坐起身來，心頭閃過諸般畫面。

河邊綠柳滴着冷雨，有人抱着屍體從樹下穿過。

朵朵白茶花盛開，自己躺在花下，只等一個人來。

雪嬌斟滿漱口茶，轉身說道，老爺，昨兒夜裏，張生私逃了，那些看守的婆子也不知怎的，偏說是管家的罪責，今兒堵在院裏鬧，就為着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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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華年一聽，驚的跳起身來，捉着雪嬌手腕，急聲道，你說什麽。

雪嬌吃痛，顫聲道，張生昨兒夜裏跑了。

孟華年恍然如隔世，喃喃自語，雪嬌再答，已是聽不進耳。

這幕幕都是真切的，若是如此，有個人正在院中等他。

孟華年欣喜若狂，赤足奔出門外，一眼就看見人群中那張熟悉的面孔。

正午時分，陽光眩目，恍惚間，心底有個聲音自深處傳來，說的是，如神君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