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異樣
異樣
皇宮，會客室，绮沙姍姍來遲。
突然接到穆衍發來的訪問申請，绮沙第一反應就是懷疑自己。她反複檢查了最近自己做過的所有事、去過的所有地方，确保沒有任何明顯的問題後，才暫時安下心。沒事的，先看看對方的來意。
绮沙提了提裙擺，坐在了穆衍對面。為了不顯得氣勢弱，她主動開口問：“不知穆衍大人來此有何貴幹？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穆衍看着面前的绮沙，第一反應是：她和米琉是那麽不同。
是的，雖然是同樣一對父母所生的孩子，但绮沙和米琉不管是樣貌、性格還是生活際遇，全都截然不同。绮沙坐在皇宮的會客室裏，優雅自在，底氣充足，是天生的皇室之花，而米琉則在冰冷的問詢室內，看見他來，紅了眼角。
穆衍突然間有些心疼米琉。那個可憐的女孩經歷了太多，擁有的卻太少，因為總是被命運捉弄而缺乏安全感。
心下千回百轉，穆衍面上卻不動聲色。“這次我來，是有些問題需要公主回答，希望您知無不言，協助我們調查一件高等級事件。”
高等級事件，意思就是關于事件的細節穆衍無可奉告，但需要绮沙無條件配合。在詢問米琉時，穆衍并沒有采用這種說辭，充分告知信息有利于米琉回憶起重要線索，但绮沙與這件事并無直接關系，況且也有一定的嫌疑。
“是嗎？如果有能幫到大人的地方，那可真是我的榮幸！”绮沙端莊一笑。
“昨天中午，在中心廣場舉辦了一場慈善活動，是以公主的名義發起的。”穆衍陳述事實。
“是的。您想知道這場活動的更多信息？”绮沙問。多年以來修煉的外表功夫不可謂不爐火純青，她明豔的臉上沒有一絲絲可疑的痕跡。
穆衍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其實我早就有意想舉行一場這樣的活動了。”绮沙娓娓道來，眼神中仿佛閃着熱愛的光芒。“您也知道，在我們帝都星上，人們雖然擁有優越的生活條件，但很多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成年人還好，有一定的排解壓力的能力，而那些還沒長大的女孩兒們卻需要更多的關心和幫助。有時候我們确實該注意到，這個社會并沒有教會大家所有問題的解決方法。”
绮沙語氣溫和，解釋周到，穆衍卻從她的話語中品出一股子假塑料味兒。這些人的話最好不要輕易相信，他們的臉上永遠長着一張面具。
“公主的好意在場的人都有目睹，不過我有一個小問題，以往公主發起的活動都會進行充分的準備，起碼也要提前一個月，這次怎麽這麽匆忙？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穆衍講話仍是那樣淡淡的，并不為绮沙的表演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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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這樣！”提起這個，绮沙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我的失誤，我不小心把自己的時間表看錯了。本來以為時間還很寬裕，誰知竟忘記了下個月還有其他的安排，我又心急，想快到見到那些需要幫助的女孩兒們，所以只好提前到了昨天。”
“那場地的問題？”穆衍又問。
绮沙都沒停頓一下就回答道：“這個問題是這樣，一開始我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商量的時候覺得湖畔的草地看起來清新，也方便活動，可是後來又覺得中心廣場那裏更熱鬧一些，來參加的人來回交通有更多選擇，更加方便嘛。您知道有些孩子還很小，是爸爸或者媽媽帶着來的，一家人出行總要考慮得更多的。”
說完，绮沙眨着無辜的眼睛，等待穆衍的下一句問話。
确實，中心廣場那裏本身就很熱鬧，又自帶幾個飛車停車平臺，選擇那裏也無可厚非，巧的只是那裏剛好沒有完備的智能監控而已。
到目前為止，绮沙的話裏沒什麽有用的信息，穆衍覺得在她這兒恐怕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最後一個問題。公主在整場活動中，是否見過這個人？”
電子屏上出現修斯的臉，绮沙看了一下，果斷搖頭。“沒見過。現場人太多，我沒有印象。”
确認再三，穆衍失望而歸。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這個绮沙公主看起來不像是一點關系都不沾。穆衍完全不相信她的那套說辭。哪個公主會蠢到因為看錯日程而提前舉辦活動？難道公主沒有管家，沒有合作者，沒有提醒的人嗎？
剛出皇宮，穆衍就接到了童厲傳來的急訊，他趕緊駕駛飛車返回辦公室。
而另一頭，绮沙好不容易熬到把穆衍這座冰雕送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将房門關得嚴嚴實實。
她鑽進自己的衣帽間，左右看看，然後拿出了一個特制的設備。這是區域間加密的專用聯絡器材，是一種很昂貴的設備，整個帝都恐怕都沒幾個人能用得上。
绮沙使用它的頻率很低，她更喜歡親自到據點去，不過今天穆衍剛來過，她再出去就顯得有些招搖了。
虛空被點亮，一個男人的樣子浮現。他戴着一頂很寬大的帽子，半張臉被遮住，只能看見下巴和嘴。
“怎麽這樣慌張？不是說少用專線聯絡嗎？”是他在說話。
“穆衍剛才來過，他詢問了昨天的活動。我想我應當沒露出任何破綻，不過他已經被盯上了，只要再露面一次，很有可能會被抓住。”绮沙緊張地說。這會兒她已經完全卸下了僞裝，不再是那個在人前端着的公主。
“是嗎？我們會留意的。這段時間你先收斂一下，也暫時別去據點，下次任務之前我會聯絡你的。”男人說。
“我知道了。”绮沙點頭，緊接着又問：“那他……會有危險嗎？”
“當然不會。這次我們很成功，他已經将功折罪，你完全沒必要為他擔心。”男子仿佛心情不錯，帶着笑意說：“真可惜，沒能看到穆衍的手下搜心環學院公寓卻落空的表現，不然今晚就能多吃下一碗奶酪了。”
“是啊，那一幕一定很精彩。”绮沙附和道。
心環學院公寓？米琉不是也住在那裏嗎？绮沙想，這難道是個巧合？
從帽子下傳來又一道聲音：“好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此之前把其他心思收一收，等我的信號。”
绮沙答“好”，然後通訊被切斷了。但她現在腦子裏已經裝不下什麽大事了，一心想求證他在心環學院公寓住所的位置。
绮沙先在學院網上翻出申請公寓頁面，又找到公寓負責人的聯系方式。她說自己是修斯的朋友，突然聯系不上了想去公寓看看他。負責人說修斯已經搬走，但绮沙再三表示不放心，要去看看，也就得到了修斯的房間號。
“管家！”她跑出衣帽間，喊道。
機器人管家立馬出現，聽候差遣。
“幫我查一下，米琉管家所在的位置，要具體到房間號。”皇宮裏的管家機器人是可以共享位置信息的，這倒幫她省了不少麻煩。
“查到了，公主，就是這裏。”管家将位置信息投射出來。
绮沙默默在心中對比了一下兩個位置，最終得出了結論：他們兩個人居然就住彼此隔壁！
焦躁和憤怒一下子襲上心頭，绮沙在房間裏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鞋跟在地板上發出冷硬的回響。不行！她不能就這麽算了！米琉，你竟然敢……
雖然知道米琉大概沒發現修斯的真實身份，但绮沙光是想象一下這兩個人日日相見、談天說地的樣子她就感到無比難受！
不行，她不能就這麽讓米琉一個人繼續逍遙，怎麽說米琉也該為她的憤怒而付出點代價。
绮沙又維持了一會兒走來走去的行為，然後突然停下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的雙眼放出兩道精光。
外面的鳥鳴聲穿不透绮沙的窗子。有什麽東西正隐秘地生長着，現在已至旺盛。
同一時間，穆衍已經回到了辦公室。
“大人，我們新派出的小隊終于追到了幾個星際海盜。這次抓他們回來費了不少勁，可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穆衍看着童厲溢出來的開心，難得開玩笑：“是嗎？這次沒有灰頭土臉埋伏半個月吧？”
童厲撓撓頭，尴尬得不知說什麽好。他們大人真是的，不會幽默就別硬說這些了。
“是怎麽抓住的？人在下面？”穆衍見他不回答，兀自往下問。
童厲回憶這段時間以來的心酸歷程，皺着眉道：“這夥星際海盜不簡單，來往隐匿于各國邊界混亂地帶，每次快要追到的時候線索就斷掉了。這次我們埋伏了很久，開始只抓到了一個人，根據他的線索馬上行動才有現在的結果。”
童厲突然畫風一轉，有些得意，“現在他們都在下面享受科技手段呢！”
“我去看看。”穆衍說。對付這些狡猾的星際海盜，光問詢是肯定沒效果的，必要的時候還是得來點輔助。
他們來到三層，那裏是專為不聽話的嫌疑人準備的歸宿。
透過一層單面可見的玻璃牆，穆衍和童厲凝神關注着屋子內的動靜。
和屋外不同，人位于屋內看到的只是白白的四壁，什麽都沒有，只有電子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毫無感情的聲音不斷地重複問題，一名海盜被鎖定在中心無法動彈，無法行動，無法睡着，無法拒絕，只能做出回答。藏在牆壁的智能設備會根據海盜的聲音、眼球動作、面部表情和身體信號進行分析，判斷被試者是否說了謊。
在這種情況下，人很難掩藏真實的想法。這名海盜已經在三百六十度環繞并且不會停頓的電子音提問中度過了幾個小時，他的精神都要奔潰了。
但奇怪的是，這名海盜堅持不承認曾參與破壞聯姻。
“這……”童厲也有點搞不明白了，難道他們抓錯了人？這不能夠。抓了這麽多人，沒有一個人承認，難道說星際海盜內部已經分裂？出任務的人還不是同一波？
穆衍示意停下。“先暫停一會兒，別把人崩得太緊了。下一輪換個問法，看看還能問出什麽。”
“是。”
這中間，穆衍回到辦公室處理了一些其他事情。漫長的等待過後，他沒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麽處理那些人？”童厲喪氣地問。
“也許等不到我們來處理了。”穆衍淡淡回答。“剛才我收到了樊老的消息，需要立刻将這些海盜移交給因循，這是對上次聯姻失敗的交代。”
“因循怎麽這麽快就發現了，真是長了狗鼻子貓耳朵……”童厲小聲叨叨。
“這件事我們的人不必再管，既然樊老已經發話，再嘗試問也沒有必要，就此打住。你挑一些人負責和因循接洽，按他們的要求移送海盜。”
“是，大人。”
海盜們被莫名其妙地押送走了，童厲和他的手下都不是很開心。不過這件事本來就是為了給因循一個交代，既然人家把人要走就算了事，那心環也就不必糾結于還沒弄明白的事件情節。
這時，穆衍想起星塵學校的維修情況還沒有任何反饋，他又接通了維修隊長的通訊。
穆衍詢問後，隊長抱歉地說：“真是對不起，星塵學校的情況總公司已經知道了，但目前還不能讓學校恢複正常。這次的問題不是學校自身的局部事故，需要對能源管道進行檢查。我們已經做了申請，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我知道了。”涉及到這類極為龐大的公司，維修隊長無力的表現也是正常的，穆衍表示理解。就算是他親自去，也極有可能得不到什麽有效回答。不過，總還是要試試的。
到了，就是這裏。
盧葫街129號，蒙頓家族礦業公司就坐落于此。這座巨大的建築獨占了整整兩條街，可以算得上是帝都星最氣派也最古老的公司了。
高大而泛黃的牆壁、蜿蜒拼鋪的黑色雕花磚和陽光下的綠蔭組成了一幅畫，如果不說，人們會以為這裏是一處仿古景觀呢。
正門十分寬敞，居然是紅木質感的，浮着一層淡淡光澤。
穆衍拾階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