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危難
驚變
那無限的紛亂感受起來相當漫長，但實際上只用了極短的時間。當米琉乘坐的逃生艦被一股力量噴射出去，一切好像都靜止了。
心砰砰地胡亂跳着，大腦有片刻不能反應，米琉任由星艦載着她穿過因循艦隊的阻攔，向着帝都星飛去。敵軍的力量都用在牽制慕衍上，因此米琉倒是很輕松地就逃了出來。
此時的帝都星上空已經形成了一片混沌的戰場，因循派出了強有力的主戰艦們，向心環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激烈的戰況持續，幾處火力集中的地方透出深紅的光暈，如寶石一般瑰麗，卻是致命的美麗。如蛛網一般的激光交織着，紅的、藍的混作一團，難舍難分。不時有哪邊的星艦被擊中，爆發出一串炙熱的火花。
“糟糕！從這邊恐怕走不通了！”駕駛逃生艦的士兵蒙德暗道不妙，他不得不掉轉方向，尋找另一條較為安全的通路。
米琉被這光暗交錯的天空晃了眼，這才意識到一切意味着什麽。
“穆衍怎麽樣了？”她焦急地問蒙德。
“按照顯示，大人應該已經脫離了因循的攔截，正往那邊去。”蒙德指了指後方紅光閃耀的那個地方。
“那他……”米琉眼眸低垂，不自覺地流下了一滴清淚。她不是不信任穆衍的能力，只是不能接受他要去最危險的地方這個事實。
蒙德堅定地說：“大人是帝國的戰神！他一定能帶領我們打贏這一仗。”
“嗯！”米琉用白手套極快地擦掉了眼淚。想起來還真是可笑，她兩次穿珍貴的婚紗，兩次搞得都無比狼狽。也許宇宙也不同意她的這門婚事吧，一定要發生些什麽來阻止它……
不管怎麽樣，米琉決定相信穆衍。他不光是心環的戰神，更是她心裏最後的一道光。
“那現在我們去哪兒？”穿梭在帝都星上空，蜷縮在小小的逃生艦裏，米琉很難産生安全感。
“我正在想辦法先繞過戰區。”蒙德回答。上面只下指令讓他送公主回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去哪兒倒是沒有說。“我送您回皇宮？”
“不，我不想回那裏，你把我送到川寧街的公寓吧。”即便她回了皇宮也只能焦急地幹等着，相比之下，她更想在他們的“家”裏等他平安回來。
Advertisement
“如果那邊暫時安全的話。”蒙德對于公主的選擇有些意外，她竟然不想回皇宮去。這麽亂的時候，至少皇宮的安全守衛怎麽也比普通的民居要強多了。不過他也沒太多糾結，送完了公主，他還要趕回前線去呢。
蒙德的駕駛技術很不錯，很快他帶着米琉從邊線回到了帝都星的近空，往公寓的方向飛行。
灰暗的天空和飄零的雪花讓帝都星顯得陰霾霾的。街道上無比蕭條，幾乎沒有什麽人。
一路上，看着窗外的世界，米琉想：人們肯定都吓壞了吧……一夜之隔，便是和平與戰争的分別。如此劇烈的變動，放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又會是怎樣難以承受的代價呢？
突然，米琉發現，有一輛飛車正明晃晃地進入她的視線，在空寂的近空中顯得尤為突兀。
“那是……绮沙專用的飛車！”米琉驚呼。這個時候，绮沙出來做什麽？這也太奇怪了！
蒙德也聽見了米琉的話，疑惑地看着遠處的飛車。
“跟上她！她在這個時候亂走，一定有問題。”米琉着急地說。
“可……”蒙德的任務只是送米琉，和绮沙公主沒有任何關系，他不能違背命令，也不想擅作主張。
米琉見對方猶豫，馬上說：“是真的，相信我！如果你不送我去，我也一定會自己追上她！”
米琉的樣子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那好吧。”蒙德只得點頭。公主的安危為重，只是要多花一點時間了。
他們不近不遠地跟着绮沙的飛車，一直到一個略顯微妙的位置——礦能管道外交彙處。
帝都星對內輸送能源的管道有幾處明顯的交界處，是管道線路最複雜最曲折的路段，這幾處大的交界幾乎關聯着帝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能源輸送，可說是帝都能源的大動脈。
米琉遠遠看着，绮沙的飛車降落下來。接着，人走了出來。不是平時的模樣和裝扮，但從身形和氣度上看，是绮沙無疑了。
“我們再離近一些。”米琉看見绮沙扛着一個什麽東西，但太遠了有些模糊不清。
蒙德這時候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照米琉的吩咐又靠近了些。
這下可以看清了。只見披着棕褐色鬥篷戴着帽子的绮沙肩上挂着一個行囊袋，貌似很沉，令她頗為吃力。随後，她打開袋子，拿出了一個帶有尖頭的長條形物體。
“是重型超光能燃燒炮！”蒙德終于明白绮沙要做什麽了！她是要對能源管道不利！
堂堂的帝國公主，居然要自毀家底，毀壞剛剛開啓修複的能源管道！這對于心環帝國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戰事才剛剛開始，其中的消耗不知凡幾，再疊加上寒潮和本來已經運轉困難的能源系統，這個帝國已經夠難了……
“我們快去阻止她！還有，我怎麽才能跟她說話？”萬分緊急之際，米琉只想阻止绮沙！
蒙德馬上加速，并将一個小型設備塞給米琉，道：“對着這個講話，她能聽到。”
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顧不得回應，米琉馬上對着設備說：“绮沙，停下你的動作。我們已經發現你了，更多人馬上就到了，我再說一遍，立刻停下你的危險行為！立刻！”
豈料绮沙聽到後毫無作罷的意思。她速度更快地引燃了燃燒炮，對着管道交彙處準确地一擊！
後坐力令绮沙微微站不穩，但她很快跑回了飛車上。上車前，甚至還對着米琉的逃生艦比了一個“不屑”的手勢。
等米琉和蒙德終于降落，現場已經不受控制地變了個樣子。
熊熊的火光連成了片，将這一帶迅速包裹起來。本就不堪一擊的輸能管道在巨大的轟隆聲中被損壞，倒塌破敗，千瘡百孔。
平時這裏如果出了問題，總是能得到最快最優先的處理，不過現在外面在打仗，哪裏又能很快找到人來管呢？只怕能将火災遏制住，不蔓延下去都算是好的了。
濃煙滾滾，模糊了米琉的視線。燃燒的管道猛地升騰起灼熱嗆人的熱氣，硬生生将這冰天雪地拉到了對立面。嚴寒與烈火，那麽分明，那麽矛盾，卻在此刻同時出現在了帝都星。
“公主，快走！”蒙德拉着米琉進了逃生艦，快速啓動。外面的煙塵帶有有害氣體，聞得多了人可是要出問題的！
米琉回到座位後，人已經麻木不堪。今天真是奇絕的一天，在經歷了再次出嫁、再次遇險，得知開戰，得知穆衍要去前線的消息後，她居然又目睹了绮沙的如此舉動。太多的沖擊、太多的想法在腦海中打了死結，米琉覺得自己有些暈乎乎的。
旁邊的蒙德已經及時地将情況緊急彙報了上去，不過他具體都說了什麽米琉已經沒有心思聽了。
米琉只知道自己很快被送回了穆衍的公寓，并被叮囑了一些事。蒙德的嘴巴一開一合，她什麽都沒記住。
呆呆地癱坐在地板上，米琉頭疼欲裂。
因循開戰，多少年的和平時光就此被打破。悉杉應該是清楚的吧？他很清楚他們之間的聯姻從來都不是真的，卻又那樣表達着曾經在瓦拉星的情誼……到底是他太能僞裝，還是他已經變了？
可是不管怎麽說，這一切都是因循造成的，卻要她的穆衍來承受，可真是不公平啊。
穆衍會平安嗎？他不可以出事！不可以的！米琉抱着自己的頭，淚意彌漫。
還有绮沙，她能做出毀壞管道的事恐怕不是簡單的原因能解釋的，要麽她就是背叛了心環，要麽她還參與了更大的陰謀……已經是一國的公主了，還嫌不夠嗎？她還想怎麽樣呢？擁有全宇宙嗎？這些國王和王後知道了以後一定會驚得合不攏嘴吧……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米琉就會無法呼吸。
這時，整棟樓裏響起廣播聲，提醒大家不要随意外出，和家人一起呆在家中，需要援助的人可以通過個人設備聯系公寓負責人。
“節約使用一切能源！節約使用一切能源！不要浪費食物和水，合理分配進食時間！當前能源管道輸送中斷，大部分備用能源塊無法及時送到，請節約一切生存資源！等待下一步通知！”
刺耳的滴滴聲不斷重複着，每隔一會兒廣播就會重複一遍，直到播放到第五遍才停下來。
米琉站起身，用溫熱的水洗了臉，精神恢複了一些。接着，她将家裏不必須的耗能電器都關閉了，之後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能多挺一天是一天。
這時米琉才發現機器兔管家陷入了休眠狀态，怪不得房間裏這麽安靜。
窗外的天空無比暗淡，客廳裏暖黃的一盞小燈照亮了方寸一隅，也照亮了米琉清瘦的臉龐。在這片緊張而慞惶的安靜中，她默默地祈求着一個人和一個帝國的平安。
與此同時，绮沙正駕着飛車極速穿行。
“真是晦氣！偏偏遇上這個災星！”她憤憤道。若不是遇上了米琉，她本來不會被當場抓包的。這下可好了，皇宮是肯定不能明晃晃地回去了。
绮沙很快來到聖光會的地址，并将飛車藏了起來。磚白的牆泛起柔和的光，她的身影隐沒在了帝都星上。
“你回來了。”戴帽子的男人出現，面容依然被遮掩着。
“嗯，暫住一段時間。這裏補充了能源塊吧？”绮沙将身上的行囊袋往地上一扔，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肩膀和手臂。真是的，沒想到這個什麽新型炮彈用起來這麽不順手，搞得她的肌肉十分僵硬。
“當然，你可以住到你想走的時候。”男人回答道。接着他又說：“勝利的消息已經傳回了因循，你做得很不錯。”
“是啊！這次我可是大功臣！只希望他們的動作能快些，那樣我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绮沙表情輕松，頗為自豪。
“別着急，自由和光明很快就會降臨這片土地。”男人轉身。“有其他的任務，我要離開幾天，你可以住得舒服些。”
“是什麽事？我們這邊不是已經收尾了嗎？”绮沙問。
“收尾可不是那麽簡單的，我的公主殿下。”說着，男人的身影隐沒在白牆之外。
绮沙沒管他，徑自往樓下走去。她先是拿了幾塊能源塊，然後挑了一間最舒适的房間鑽進去。
手腕上紅光閃爍，绮沙瞄了一眼，消息來自皇宮。她不在意地删掉了，并禁止了個人設備當中皇宮衆人的連接通路。
開玩笑！傻子才會在這時候被找到！他們都知道是她給了能源管道致命一擊，這個時候別說是國王王後，就是天王老子來找，绮沙都不會理會。
悠哉悠哉地泡了一杯熱茶，绮沙又在儲藏櫃裏找出來幾包營養劑。
“真是乏味啊……”她咂咂舌頭，懷念着皇宮裏的廚師烹饪的美味佳肴。“诶，只能湊合一下了。”
不過绮沙馬上想到，這些都是暫時的，等到因循成功占領帝都星，她将如整個離椽星系不可忽視的新星，擁有至高的榮耀和權力，比當個有名無實的公主要自在多了。到時候，別說是品嘗些奇珍美味，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又如何呢……
悉杉根本不可能娶米琉那個鄉下醜丫頭，他會看到她，接納她的。
沉浸在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幻想中，绮沙整個人冒起了粉紅色泡泡。她全然沒想過，她已将自己陷入了與親人背離、與心環對立的狀況中。而她幻想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空頭支票，現在判斷還為時過早。
風吹着雪，煙和着火，星艦交織着激光。但外面的所有紛亂都和這一刻的绮沙無關。
最擔心這一切的人有在前線的穆衍他們，有閉門不出的公民們，還有所有的官員們。
樊老和齊老底下的人不管平時多麽不睦，此刻都是一樣的焦慮和擔憂，因為帝都星陷入了真正的能源崩潰，并且正在遭受百年一遇的重大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