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戰

冷戰

人的本質願望是建造家。

林瑞的第一個家人是奶奶,但是奶奶在面對林瑞時總是會下意識地回避,會帶着悲觀的情緒左右林瑞的思考。

林瑞的第二個家人就是周放。從周放懵懵懂懂去夠林瑞的手時,林瑞就自覺地松開了手指任由他的小手抓着自己。和周放在一起,林瑞感到自己是被需要的。他喜歡周放追着自己央求自己給他做蛋炒飯的樣子;他喜歡周放小時候躲到自己家來時帶來的玩具;他喜歡兩人小時候一起待在被窩裏自己給周放講故事的場景。因為只有那些時候,林瑞才覺得自己是踏實的、是可靠的。

林瑞永遠記得站在自己身前,越哭越兇還要護着自己的周放。

無法說清周放異常的憤怒的緣由,更無法追溯林瑞執着的源頭。命運到底給我們安排了怎樣的路,你無法預知,但在千千萬萬的人群中,在曲折離奇的的歷史長河裏,你總是可以找到共鳴的那一個,他的命運也将是你的命運。唯一不同的是奇跡永遠不會出現在死人身上。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林瑞像昨天一樣站在楊意銘家門口等他出來。

楊意銘咔擦打開門時看到林瑞,嘻笑一聲:“等多久了,我以為你不會等了。”楊意銘記得昨天林瑞回來的時候悶着不說話,整個人氣壓特別低,特別恐怖,連出租車師傅都以為他出什麽事了。今天在家門口看到林瑞,楊意銘是真的沒想到。

林瑞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昨天的狀态,他伸出手遞給楊意銘一個紙袋子。

“還有餃子?”楊意銘拿過袋子往裏一看,愣了一下,看着林瑞,舉起袋子:“效率挺高。”

楊意銘又重新打開門把那件洗幹淨了的衣服放到沙發上再和林瑞一起去學校。

林瑞這次沒和楊意銘并肩,照舊自己騎在前面。楊意銘也沒跟上來,落在林瑞幾步之後。

林瑞在靠近學校時注意了學校外面一圈才停到停車區。林瑞鎖好車看了眼楊意銘才和他一起走進學校。

楊意銘望了林瑞一眼說:“你還好吧?”

“挺好的!”林瑞說。

楊意銘問:“你覺得那群蒼蠅到底會不會來?”

“會,就這幾天,不會太久。”林瑞斬釘截鐵地說。

“這麽肯定?”

林瑞說:“像他們那種流氓派一天到晚大事沒有,小事不斷。而且他們最不怕的就是死。”

楊意銘笑道:“那最怕的又是什麽?”

“......”林瑞哼笑一聲,“好好生活。”

楊意銘笑得爽朗,他看着旁邊的林瑞說:“如果他們今晚就來硬的,你怕不怕死。”

“不怕,不過我才不會陪他們找死,”林瑞說到這裏,突然神色一正看着楊意銘,“你到時候就跑。我有辦法。”

“你在說些什麽?丢你一個人送死嗎?他們和馬二他們不一樣。再說,你有什麽辦法?這種念頭你最好想都別想。真是!”楊意銘本來沒什麽氣憤,但是看着林瑞一臉正色火氣莫名就冒了頭。

“本來這事就跟你沒關系。你幫得夠多了。”林瑞冷清着音色說道,大有種要和旁邊這事兒精撇清關系的口氣。

“怎麽就和我沒關系了?林瑞,你怕是腦子有問題。”楊意銘撂下這句話就閉上嘴,走在旁邊等林瑞說話。

“不說多了,你到時候就跑。沒必要兩個人都上去。”林瑞不耐煩地說。

楊意銘聽到這句話哼了一聲:“那你有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林瑞擰着眉低着聲音說:“你別管。”

楊意銘看一眼林瑞嚴肅地說:“我做什麽事都是因為我想做才做,你不用覺得有任何負擔。”

楊意銘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整個上午都沒再說過話。

就連吃中飯的時候李栗覺得自己是犯了大罪,本來是想要他們和好,結果自己一轉身,一個坐在桌子這一頭,一個坐在桌子那一頭。李栗巴着一張臉,端着飯碗悄悄地站在遠處數清楚了椅子才坐到最中間的那一個坐着。回來的時候,那兩個人也互不理睬。李栗站在中間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終于在進門之前十分無奈地說了一句:“你們真的好讨厭,好幼稚。”說完就跑到座位上趴着睡覺。

楊意銘冷哼一聲撞開林瑞先一步進教室。

林瑞被撞得扭開身子,進門前看了眼楊意銘後背低着眼睛坐回座位。

傲嬌VS悶葫蘆,誰都不會先認輸。

林瑞往後傳本子的時候,楊意銘一把就抓過來。楊意銘拿到林瑞的本子時,手段就比較惡劣了,他拿着本子直接往前一抛,看準了向林瑞的手砸過去,林瑞被砸也不楞聲,每次都若無其事地拿回本子淡定地翻開審閱。

林瑞上課不小心撞到後面楊公主的桌子後都會往前拖一拖椅子,楊意銘每次就趁着機會往前推桌子,有時候還故意往前撞,林瑞只得往前一點一點地挪。就連林瑞前面的女生都會忍不住轉過頭來問:“你和楊意銘怎麽了,是不是你欺負他了。”

這時候女生同桌就插過話來調侃道:“他欺負楊意銘?你看看他的座位,都快擠成餅了。”

前桌女生打眼一看就眯着眼睛轉過身去偷偷壞笑。

李栗作為最可愛,最公平,最正義的三人幫中堅力量,上午還幫着兩頭說好話,睡了一覺後腦子包漿了,誰也不理誰也不踩,由着他倆玩碰碰車,就差把座位拖到他倆中間坐着了。有了難題寧願跑到遠處去問學習委員也不願意就近丢給林瑞名師獨家講解。

林瑞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他上課的時候絕不喝一口水,下課的時候才拿出一水壺來喝幾口。基本上是上午一瓶,下午一瓶,晚上一瓶。所以他如廁的時間也是精準計算好了的,每天都很固定的排放。所以絕不會和楊意銘在廁所狹路相逢,就算碰了頭,林瑞也心甘情願把勇者身份拱手相讓。

這天晚自習的第一節小課是真正的自習課,輪流坐在前面鎮守,班主偶爾才進來一次。

今天碰巧錢軍不滿足,在門口張望一眼,還鬼使神差地走進來關注每個人的動向。這也沒關系,晚自習嘛,大多數都是認真學習的,少數不認真學習的也能忙慌裝出個樣子掩耳盜鈴一下。抓不到現行錢軍也拿他沒辦法,只能敲桌子拍腦袋各自心照不宣地提醒一下。

錢軍郎當轉到楊意銘身後直接定住了,他雙腿外八闊着,雙手抱着雙臂,歪着腦袋,身體微微後傾,皺着眉頭,抿着嘴一直不動。好幾個眼觀八方耳聽六路的半吊子往後看着他胡亂猜測他是個什麽意思。

錢軍擡起手卡着下巴摩挲兩下踢了一腳楊意銘的椅子,楊意銘正懸着椅子瘋狂轉筆思考着一道絕世難題,他甚至都盤算好了今晚給編者打舉報熱線——此題有瑕。突然這麽一震,他的筆啪一聲掉在桌子上,差點摔下座位。班上人全看向後方自找鬧點。

林瑞手一頓,眼神一亂,繼而鎮定住繼續寫題。

楊意銘拿起筆看着身後的錢軍,面露不滿地說:“怎麽了?”

錢軍右手環在胸前,左手對着楊意銘的桌子上下指點說:“你坐得舒不舒服!”

楊意銘頓時明了,他轉過頭說了聲:“還不錯!”

班上有幾個知情的已經開始笑了,還在四處傳播這對好兄弟今天的冷戰史。

錢軍又道:“後退!你也不怕遭報應。”

楊意銘不動。

錢軍走上前說:“怎麽了,還鬧脾氣了。林瑞!”

林瑞聽到號令擡起頭也沒看誰就嗯了聲。

錢軍粗着聲音陰陽怪氣道:“是不是你把我們的楊意銘大少爺惹生氣了?”話音剛落,全班爆笑。有個平時和楊意銘經常打趣的女生喊道:“那是我們的小公主。”

“對對!小公主。”班上女生立馬附和。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爆笑響起。

錢軍擡擡眼睛,做出一副無語的表情又說:“這麽大個個子,人家公主都善良,你當公主就霸道。後退!”

楊意銘別着臉還是不動。

林瑞突然轉過來對着錢軍冷酷地說:“不用。”

楊意銘一聽直接瞪着林瑞,林瑞看都沒看直接轉過臉。

錢軍神色一怒,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輕飄飄地說:“跟我站到後面去。”錢軍站到一側讓開一條路喃喃道:“無法無天了。真丢人。”

錢軍個子較高,往那一站十分氣派,往往都是不怒自威。他是那種看上去特能唬人的臉,其實心裏就是個大男孩的成年老父親,自帶搞笑氣質。班上同學怕他的怕得要死,不怕他的也都有些敬畏。本來大家都在大笑,錢軍皺着眼睛一揚頭,全都趴回去強忍着。

林瑞收拾好一本書一支筆自覺往後走,不出來不知道,他完全被卡在了裏面。林瑞腿長,全伸在走廊上,身子扭了一下才得到出來。他往後走的時候楊意銘已經站好了,林瑞看了他的腳一眼就站到後面黑板的另一頭。

錢軍往他倆看一眼,沖李栗不耐煩地說:“把座位調好。我們楊公主的座位都快和李栗平齊了。”

全班又忍不住爆發出來,導致隔壁班幹部出來往這邊看了好幾眼,隔壁幾個膽大的也跑出來竄了幾眼。

李栗也是哭笑不得地搬座位。

錢軍大步走上前撐在講臺上看着後面囔道:“跟我站近點,站那麽遠是不是有傳染病。”

倆人都不為所動。

錢軍一聲一吼。

倆人硬氣都還是不動。

錢軍雙手扒着身體做作的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喃喃道:“這麽大了又打不得,打又打不贏,欸,不管了。”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走出去後站在隔壁班的門口喊了聲:“認真自習!”這才安心離開。

自己班上也是笑夠了才收住重新進入學習狀态。

林瑞一只手掌着練習冊一只手計算着題目,看上完全沒被影響。

楊意銘也拿着相同的套餐,不同的是他不會寫。楊意銘裝不下去直接走到位子上拿出一本書站在後面看得津津有味。

站也就站了一節課,冷戰卻紮紮實實冷戰了一天。

晚上下晚自習了,林瑞走在前面,李栗被楊意銘扒拉到了一國。

李栗朝着楊意銘就開始發脾氣:“你幹什麽!你別太過分了。”

楊意銘白眼一翻,怼道:“你別亂開槍。”

李栗搖頭擺腦認命地說:“你們倆平時恨不得黏在一起,是什麽深仇大恨啊!你就告訴我吧。”

楊意銘一橫脖子說:“我可沒黏着他,都是他找我。”

李栗看着楊意銘說:“是是是,公主殿下您說的都對。”

林瑞走到自行車旁邊,沒急着開鎖,蹲下身子系鞋帶,系完左邊系右邊,再看到一雙淺藍色板鞋時才慢騰騰地開鎖。等到淺藍色板鞋躍上自行車揚長而去時,林瑞才推出自行車跟上去,全程跟在淺藍色板鞋後面,保持着固定的間距一直看着他上樓進門。

林瑞不會裝樣子,楊意銘打眼一看就明白了,他最讨厭這種模模糊糊的關系,偏偏林瑞還一副不上釣咬鈎,也不放線釣魚的賢者模樣,最是讓人頭疼腦脹,氣急敗壞,心血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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