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11-
蒙德城內的天氣總是晴朗的,午後的陽光溫暖又柔和,很适合睡午覺。埃絲特爾是這樣對別人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不管手裏還堆着幾個訂單沒雕刻完,她都會在吃過午飯後懶洋洋地往窗臺上一趴,聽着隔壁街上商販與顧客的交談聲、過路行人的說笑聲進入美好的午眠。
——埃絲特爾天生就該是個蒙德人。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這樣說。
她濃密而淩亂的金發卷發飄揚在窗臺外,與翠綠的藤本植物糾纏在一起。陽光落在她柔軟的臉頰上,把睫毛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果酒湖畔的蒲公英乘着風飄進城裏,最後搖搖晃晃地落在她鼻尖。
一只幹淨白皙的手輕輕拿過她鼻尖上的蒲公英,埃絲特爾睜開眼,靜靜地看去。那雙溫柔而明亮的眼眸如湖水般碧綠,陽光落在她眼裏,使之顯出一種晃眼的波光粼粼。
那位神出鬼沒的吟游詩人不知何時坐在了她家的窗臺上,托着腮幫看她。見她看過來,不僅沒有私闖民宅的愧疚,還笑眯眯地朝她晃晃指尖上的蒲公英,得意地說:“我可是在幫你哦,埃絲特爾小姐。”
埃絲特爾短暫地蹙了下眉,最後還是溫和地說:“是的,謝謝。”
真是好脾氣呢。
溫迪很想戳戳她的臉頰,那看起來很軟的樣子。不過這樣做很冒犯,而且很可能惹得好脾氣的埃絲特爾小姐生氣,還是算了吧。
雖然很好奇埃西生氣時是什麽樣子,但他可不想做那個惹她生氣的人。
于是溫迪拿出斐林,青色的發梢在微風中微微搖晃,“想聽歌嗎?埃絲特爾小姐。”他快速而狡黠地朝她眨了下左眼:“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詩人賜予你點歌的特權哦。”
埃絲特爾忍不住笑了起來,趴在窗臺上靜靜地看着他,柔聲道:“好呀,我想聽那首《風的傳說》。”
“诶诶诶,想聽我的傳說嗎?埃絲特爾小姐要升級特權才行哦。”
“請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風’,不是‘溫迪’。”
“溫迪就是風哦。”少年眨着眼,語氣輕快地說。
……真是巴不得別人知道呢。
埃絲特爾無奈地看他一眼。
溫迪便彎起唇,緩緩撥動琴弦,閉上雙眼輕輕哼起歌來,是埃絲特爾想聽的那首《風的傳說》。
少年的歌聲如同清風明月,在埃絲特爾的世界,在某段久遠到遙不可及的記憶裏,當吟游詩人撥動琴弦時,全世界都會駐足傾聽。
飛鳥從天際掠來,停在對面的屋頂上,腦袋往吟游詩人的方向探。埃絲特爾趴在窗臺上,側過臉靜靜地看他。少年模樣的吟游詩人有一張溫柔又好看的臉,青色的發梢是濃郁神力的外顯。她想起蒙德的故事,那些關于推翻暴君統治的歷史,和那位改善了蒙德的地形、引來溫暖和季風、将權力讓渡于人類後消失的神明。
是風呢。
是溫柔又自由的風,是給予人類溫柔和自由的風。
她不顧一切為止奮鬥的,不正是這樣與生俱來的、光輝燦爛的自由嗎?他們後來一定也得到了這樣的自由吧,那一定會是個如蒙德般美好的新世界,那她即便無法親眼見證,也不感到遺憾了呢。
“埃絲特爾小姐在想我嗎?笑得好溫柔呢。”溫迪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托着臉笑眯眯地看着她。他有一雙明亮又濃郁的綠眼睛,令她想起這個國度永遠向自由吹拂的千風。
埃絲特爾為吟游詩人獻上塞西莉亞花,溫柔地說:“請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溫迪。”
溫迪接過花,鼓起腮幫,聲音軟軟地嘟囔:“真是不解風情啊,埃絲特爾小姐。”
-12-
埃絲特爾小姐不信神。
她從不相信神明能真正拯救人類,她相信人類。
她是凝聚了全人類的智慧與記憶降生的,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人類的弱小與偉大,她始終相信人類,她相信人類終将拯救人類,而非哪位神明或哪個救世主。神明也好,救世主也好,他們都不過是撥弄灰燼的那根樹枝,而之後燎原的熾熱火焰,每一簇都是人類點燃的。
應預言而來的救世主小姐帶着肩負引導她的職責的神父、路上結識的志同道合的女巫、幾本違禁品、以全人類的期盼所鑄造的長劍,踏遍了所處世界的每一個國度、每一片森林,傳播被至高神扭曲的真理與人類本應擁有的智慧與理性。
神的使者日夜不停地監視着人間,這讓人類向文明走出的每一步都格外艱難。
人們問她:
“您是來拯救我們的嗎?”
“神啊,請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們真的會贏嗎?那可是神啊。”
埃絲特爾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們會戰勝神明的,是的,我相信。”
人類總是會贏的,哪怕抵達勝利的路是一首又一首的哀歌。
曾七十六次被綁上火刑架,又七十六次逃脫的女巫忽然拍拍埃絲特爾的肩膀:“埃西,你看,是吟游詩人。不為神明,而是為人類歌唱的吟游詩人。真好,這首歌夠她上三次火刑架了。”
她知道友人一定會喜愛這位吟游詩人所傳唱的詩篇的。
人類啊,何必為神明高歌呢?你們本身就足夠偉大。
但埃絲特爾只是往女巫的方向偏了偏頭,輕聲問:“怎麽了?”
少女沒有聽見她的話。
女巫的目光凝固住:“你的耳朵……是上次和它們戰鬥到最後用的那個能力造成的嗎?那個能修改現實的特殊能力?可你不是說沒有大礙嗎?”
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小,已被天空的使者察覺了無數次,一個月前的那次是最兇險的一次。
其實大家的戰鬥力都不差,女巫精通各種殺傷力強大的魔咒,包裏還放着好幾排愈療藥劑;神父不僅擅長治療,還能牽制敵人;埃絲特爾則是身手敏捷的戰士,她好似天生了解風會往哪個方向吹、敵人的刀會落在哪處,她總能像風一樣游刃有餘地在敵人之間穿梭,然後溫柔地帶走他們。
但高高在上的神祇派出了天啓四騎士中象征死亡的灰馬騎士和數十個天使共同圍剿他們,真是實力分外懸殊的一場戰鬥啊。雖然沒人願意認輸,但戰鬥到最後,大家都失去了行動能力,無力地靠在一起,卻還得警惕着灰馬騎士會如濃霧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
這時,埃絲特爾嘆了口氣,撐起身體,輕輕閉上了眼睛,發出他們不能理解的聲音。
“世界啊,請您聽我說,我們這次會贏的,我們能戰勝神的使者與死亡的騎士的。”
從她開口的瞬間,就有血液不斷從她的耳朵流出,神父急忙上前替她治療,女巫的手下意識探進包裏去摸治療藥劑,直到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藥劑已經喝完了。
“不要緊。”埃絲特爾靠着牆緩緩喘氣,卻溫柔地制止了他們,“去戰鬥吧,我們會贏的。”
……于是他們真的贏了。
埃絲特爾事後對他們解釋,這是她的特殊能力。以前沒有人信仰她時,她啓動這個能力需要付出自己性命的一部分,但現在有許多人知曉她的名字,并且發自內心地信仰她、喜愛她了,她便可以以世人信仰的一部分來做為啓動能力的代價,只是使用能力的期間會流血而已,但那是人類的軀殼不能承受太過非人的力量所導致的,是正常現象,所以他們不必替她擔心。
埃絲特爾仔細辨認女巫的唇語,輕輕笑起來:“不是一個月前用的那次能力造成的,我沒有騙你。只是我之後還……嗯,沒什麽……總之,請不要為我擔心,我的摯友。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是可以不付出代價而獲得的,更何況是和神明作對的力量?我對此早已心知肚明。至少我此刻還能看見,這就夠了。”
“我一會兒要告訴神父!你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再用那種能力了!這種失聰可以用藥劑治愈嗎?我的藥劑管用嗎?”
“請不要為我擔心。”埃絲特爾重複道,“這是代價,不是疾病,它無法被治愈。不說這個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女巫只好把剛剛關于吟游詩人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後道:“別轉移話題,這招對我沒……”
埃絲特爾在唇邊輕輕豎起一根手指,溫柔地打斷她的話:“噓,當吟游詩人歌唱時,是不可以說話的。”
女巫只好閉嘴,看着埃絲特爾順着她的指示看向遠處那位在夜色下的篝火旁,一邊彈奏七弦琴一邊歌唱一邊縱情舞蹈的女性吟游詩人。
埃絲特爾走近了一點,看見這位來自遠方的吟游詩人在唱:
我是我母親的狂野女兒
我絕不會剪去長發
我絕不會停止高歌
我母親的孩子在黑暗中跳舞
她唱着異教徒的歌謠
舞動在皎潔月光下
觀察星空為行星命名
心中夢想她觸手可及
只需一首歌曲和一支掃帚就可以
我們無不是從黑暗之中誕生
歷經流血與痛苦來到這世上
內心深處古老歌謠正在蘇醒
所以就用驚雷和雨水的聲音把它們唱起
來自遠方的客人啊,你的每一首歌謠是否也是自由地唱?
埃絲特爾聽不見她的歌聲,但她覺得她的歌聲中一定充滿了足以令世界躬身傾聽的力量。這令她溫柔地笑起來,笑容裏是滿溢的希望。
在一段比十幾個世紀還要久遠的記憶裏,四處流浪的吟游詩人在那時的人心中象征着自由的風。風會帶來新來的故事,也會帶來新世界的希望,世界的轉變,風第一個知道。
神明啊,你看,風向已經轉變了。
來自遠方的客人啊,你的這首歌謠一定是自由地唱吧?
-13-
埃絲特爾遇見了一位頗具名望的客人,編着金色發辮的少年從她攤前拿起一個後背生着雙翼,紅發紅眼的男性木雕,木雕上是何人他并不清楚,只是覺得挺好看的。目光朝旁一掃,他還看見了巴巴托斯的木雕。
埃絲特爾其實很少擺攤,她主要的收益來源還是稻妻那邊的訂單,今天确實是興致上頭。她合上手上的書,對空說:“風神的木雕賣得最好。”
空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看起來溫柔又安靜,但空有一種直覺,她的溫柔是經過了歲月的沉澱後,具有力量感的那種溫柔,她的安靜也是深海的安靜,而非池水的安靜。
“我真的一點也不意外呢,畢竟這是溫……巴巴托斯的木雕。”旅行者最好的夥伴一上一下地漂浮在空中,這樣對空說完,又轉向埃絲特爾,聲音頗有活力:“你好呀,埃絲特爾小姐。我和空今天回蒙德之後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我有點好奇,這個木雕上刻的就是你世界的神明嗎?”
埃絲特爾搖搖頭,溫和地說:“不,他是惡魔。”
派蒙猜測,在埃絲特爾那個秩序混亂的世界裏,說不定惡魔還是好人的象征呢,便問:“他是你的朋友嗎?”
埃絲特爾點頭:“是的。”
“你的朋友長得可真俊美。”派蒙誇贊道。
埃絲特爾笑起來:“嗯,也許。其實他一開始是神的使者、至高神的造物,後來率領一部分天使背叛了至高神,才堕落成魔鬼的。至高神不需要迎合人類的審美,祂的造物向來只具有功能性……所以,嗯,他一開始不長這樣來着。”
-14-
炙熱的火焰燃燒了脂肪,油脂滲到了皮膚表面。
渾身油膩的感覺讓埃絲特爾有些難受,但她知道這只是剛開始而已,距離她徹底被燒死還需要很久。
她在心裏嘆氣,至高神真的是一位缺乏想象力的神祇,對異端的刑罰永遠是火刑,對罪大惡極的異端就是永無止境的火刑。可人類對于能感受到的痛苦是有阈值的,像她,重複被燒死又複活這個簡單的步驟幾十年了,對于疼痛的感知早已麻木。此時的她不僅對灼燒無動于衷,還有些想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的軀體又一次在火焰中重生。埃絲特爾感受了一下被自己藏在心髒中的劍,耐心地算了下時間。
有三十六年了嗎?是不是還有十年就到審判日了?常年的火刑讓她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很多時候她的計時方式都是自己又死了幾次,然後根據死亡次數來推算今天有沒有過去。
又一次死而複生,埃絲特爾算着,等這次被燒死了今天應該就差不多過去了。這時,一只巨大的爪子揮過來拍散了火刑架,堅硬而鋒利的利爪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從火焰中撈出——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離開了火焰,因為這只爪子跟火焰一樣熾熱。
以及,她一時之間竟然說不清是火刑對她的傷害更大還是這只爪子,只能冷靜地判斷:自己的肩胛骨、鎖骨、第二肋已經斷了。
利爪把她放到地上,地面依舊是滾燙的,火焚谷就是這樣,每一處都炙熱地灼燒着。埃絲特爾的世界是完全的寂靜,但她趴在地上,能感受到大地在震顫。這一定是個大家夥,埃絲特爾思索着,結合她所在的地方,來者的身份不難猜出。
——是撒旦。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自己的手掌被翻了過來,尖利的指甲劃過她的掌心。
[你聽不見嗎?]
皮膚有些碳化,他寫了好幾遍埃絲特爾才感受出他在寫什麽。埃絲特爾很想禮貌地回複他,越是狼狽、沒有尊嚴,她越希望挺直脊背,用人類言語來回複來者的問題。
但她實在太久沒說話了,她滿腔煙灰的嗓子也不允許她發出半句音節,她勉強将自己将自己僵硬的軀體蜷縮起來,用手指在地上寫:[是的。撒旦?]
她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她寫的字,正要再寫一遍,那如刀鋒般尖利的指甲又在她掌心劃拉起來,再多來幾次,她的手掌就可以幹脆砍斷重新生長了:[我是,你怎麽猜到是我的?]
埃絲特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寫道:[謝謝您救我下火刑架。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否能懇請您給我一套衣服。]
[這就是人類的羞恥心?可惡魔沒有性別,你應該清楚的。而且你現在除了會寫字,和木炭沒什麽區別。木炭還能燒火,你只能被火燒。]
埃絲特爾堅持:[請給我一套衣服。]
過了許久,撒旦寫:[好吧,我可以幫你去人類那裏拿一套衣服,但作為交換,你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三個問題。只能問三個與未來無關的問題。]
[好吧,我同意了。你等着。]
過了許久,撒旦拿了一套人類的衣服回來,摸材質應該是一套麻裙,埃絲特爾不太确定。
[你眼睛也看不見?]等埃絲特爾穿好了裙子,撒旦在她掌心寫,[神公開審判你的時候說你是罪大惡極的異端,煽動了許多愚昧無知的人類。可你不僅聽不到聲音,還看不到東西,話也說不出來,你是怎麽煽動別人的?]
[你現在要是把我的喉嚨剖開,可以從咽喉和呼吸道裏發現大量的煙灰和炭末,然後就會明白我為什麽說不出話。而且我以前只是聽不見聲音而已,我是說,在被審判以前。]
[至于眼睛……]埃絲特爾整理好裙擺,後背無法完全挺直,她便側着身寫:[對抗神明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我們都知道的。]
所幸,她已經清楚自己到底要付出什麽代價了。
[有道理。]撒旦頗為贊同,[所以我決定殺死你。你複生之後是不是就可以與我交流了?]
[是的,雖然我的視力和聽力還是無法恢複,但我至少可以和你交談,也可以挺直背脊了。麻煩你了,下手輕一點,死亡真的蠻痛苦的。]
于是撒旦毫不猶豫地捏碎了她的心髒,趴在她身邊頗為好奇地看着她的軀體被神秘的力量重塑,然後在她複生後變得白皙柔嫩的手掌上寫字,第一筆下去就把她的手掌劃破了。
撒旦看着她流血的手掌陷入沉思:這樣下去能寫幾個字?難道要寫一句話殺她一次吧?太麻煩了,等她複生也需要一段時間。
于是撒旦試着收起尖利的指甲,放輕了力道。這無論是對于為神祇戰鬥而生的天使而言,還是對于叛離了父神的魔鬼而言,都是頗為新奇的體驗——神的造物一向是只知曉破壞的生物。
[人類真是太脆弱了。]撒旦半是感慨半是抱怨,[那麽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麽無法被殺死?即便是神的造物也不具備這種能力。]
火焚谷是人的禁地,也是神的禁地。不管是天使還是至高神,都絕不會把“目光”和“耳朵”投向火焚谷。也就是說,這是世界上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
埃絲特爾試着張了張口,發出幾段無意義的音節,漸找回了說話的感覺,便把臉朝向撒旦所在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對于我而言,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是可以不付出代價而獲得的。那麽反過來也成立,只要我能付出足夠的代價,就能獲得這世上任何一種力量。”
對于撒旦這個級別的惡魔而言,他是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除了那位神以外,還存在着其他強大力量的。只是那種力量是惰性的,大部分時候都如同這片大地一樣沒有生機,也沒有存在感。
[好吧,我明白了。第二個問題,你用什麽交換無限次的死而複生?]
“用我目前所得的全部信仰,以及我見證美好的權利。”埃絲特爾笑着說,“我的聽力、我的視力都是在這次交易中相繼失去的。”
[勉強算是等價交換吧,信仰确實是一種強大的力量。據我所知,祂的大部分神力都來自于信仰。]
“不,撒旦。”埃絲特爾溫柔地說,“見證美好的權利才是真正壓平交易的天秤的那個重要籌碼,那是最重要的東西。”
[呵,人類天真的想法。]撒旦不屑地回,[人類的聽力與視力對于那樣的存在而言毫無意義。]
“對于那樣的存在而言,是絕不會做虧本生意的,只是你無法理解天秤那一端所放置之物的價值而已。”
埃絲特爾微笑着,飽含深意地說,“對于世界而言,人類所欣賞的藝術與美與愛真的毫無價值嗎?那可是人類只要見過一次美好,就足以支撐他們渡過餘生的不幸的強大能力啊。那是最重要的東西。”
[我還是無法理解,不過你說得對,對于那樣的存在而言,是絕不會做虧本生意的。我有些好奇,對于人類而言什麽樣的東西算得上是美的?我美嗎?]
埃絲特爾想起典籍中對于撒旦外形的描述:皮膚如同岩漿、七頭六翼十角、具有龍的身軀和人的面孔。
她一時陷入難言的沉默,然後輕聲說:“我想不算。”
[好吧,我就知道。]撒旦不以為意,因為惡魔并不需要人類的認同,[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你能看見未來對嗎?]
埃絲特爾笑了起來,輕輕豎起一根手指點了點嘴唇:“噓。”
“所有可以看見歷史的,都可以觀測未來,不是嗎?撒旦先生。”她臉朝着撒旦的方向,溫柔地問:“你又是因為觀測到了什麽才率領一部分天使叛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