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帶着這個“好”字，春子連午飯都沒留下來和梅村阿姨吃就出發了。

等公交車的時候，春子給遠山優太發了一條短信。簡短的表達了自己下午将去拜訪的事情。

直到公交車開了一半，忙中偷閑的遠山優太直接回了春子電話。

電話的那端，遠山優太聲音略顯雀躍。“小春的車可以直接停在樓下，我已經讓秘書和保安部說了。”

“我坐的公交車。”

這話為難住了從小金湯匙出身的大哥了。

電話那頭明顯沉默了一小段時間，“……公交車是在、是在公司的大廈附近嗎？”

“查了線路，下車後走五分鐘就能到。”

“那我讓秘書下去迎接你。”

剛想說不用，可遠山優太已經挂了電話，只得作罷。

春子合上電話，腦袋貼在車窗的玻璃上。

她沒有選擇直接回遠山家，是為了避免直接單獨的面對父親。多年經驗之下，他們父女兩獨處從來不會有好結果。

記得上一次遠山優太說父親的身體每況日下，她才不想成為人人口中給自己老爹氣進醫院的逆子。

公交車慢悠悠的到站。

春子慢悠悠地來到遠山大廈，遠遠的，她瞧見一位身着黑色職業套裝的年輕女性站在碩大的玻璃門外，她的身邊還站着兩位西裝保安。

心裏大喊不妙，春子加快了腳步走到大門前。

黑色職業裝果然是在等待自己，春子走近才發現對方面容姣好，快趕上事務所的新藝人了。只是氣場上，冷淡了一些。

“春子小姐，我是社長的秘書平川智子。社長他剛結束會議，在辦公室等你。”冰山美人恭敬開口。

就連聲音也十分的冷淡。

“好的，謝謝。”此時的春子懊惱不已，出門時候也猶豫過着裝，最後還是擺爛選擇了連帽衛衣加牛仔褲。

現在站在滿是職業裝的大廈裏，特別的顯眼。好在秘書小姐帶春子走的，是獨立的電梯，才暫時緩解了春子的尴尬症。

電梯直達頂層，電梯門打開，便是遠山優太的辦公室。

“小春！”太久沒見到春子的遠山優太，和電話中一樣的激動。

和殘留在印象中的成年後大哥形象很不符合，春子不太習慣。

“哥哥。”

感受到小春的局促，秘書小姐推了推眼鏡，“春子小姐是想喝咖啡還是紅茶？”

“啊……水就可以了。”

秘書小姐從冰櫃中拿出瓶裝礦泉水放在茶幾上，春子這才坐下。遠山優太也跟着春子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笑容仿佛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候那樣的純粹。

“好長時間沒有見，小春倒是變化不大。”

“你的變化，倒是挺大。”好像更像高中時的開朗了。

春子的話，讓遠山優太笑了。“你是回來見父親的嗎？”

“算是吧。”

“父親出院後，一直在家靜養，最近的身體檢查說是好一些了。”

潛臺詞的意思，是見面不要就吵架，态度一定要柔軟。

春子怎麽會聽不出。

春子嘆氣，“氣血上湧的，從來都不只是我。”

“說實話，從性格上來說，你更像父親。”遠山優太無奈。

“那真是三生有幸。”春子嘲諷。

誰也沒再說話，春子低頭，望着手裏未開封的礦泉水瓶。

碩大的辦公室裏，兩人都沉默着，持續到秘書小姐敲門進來，無聲的辦公室才有了聲響。

“社長，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遠山優太點點頭，朝着春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走吧小春，我們回家。”

下了停車場，春子這才發現，大哥并沒有司機，車也不是張揚的跑車。

“不用司機的話，來去更自由些。”車子開得很穩，遠山優太察覺到了春子的疑惑，笑着解釋了一下。

春子望向車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被監視的感覺，确實不怎麽好。”

遠山家的孩子，從小都會有貼身的傭人常伴。春子回到遠山家之後，分配給她的，是一名家政阿姨。

說是照顧，實則監督。

春子的監督者，更是因為春子的不受寵而嚴格到苛刻。

不過身為繼承人的遠山優太，比起春子受到的教育方式而言，恐怕更甚。也許這也是他為什麽剛考入一流大學後，除了學業上的努力外，還拼命在各個公司的科室底層兼職的原因。

“上了大學之後，很少能與小春聊天了。”

“你太忙了，那時候的我，也很忙。”

上了國中之後的春子，除了被安排的課外學習內容，每天最繁忙的，便是和監督者對弈。

遠山優太輕笑出聲，“我倒是聽說過，那時候的裏美阿姨可是每天都在爆炸的邊緣。”

春子閉上眼睛，她對自己的監督者，早已沒有了好感。

遠山優太餘光瞥見春子閉眼靠窗拒絕繼續談過往的樣子，只能無聲嘆氣。

車子開過鬧市區，逐漸來到一片寧靜的高級住宅區。五年未回家，遠山老宅的外牆以翻新成了白色。

庭院裏本來種着媽媽最喜歡的茶花，現在都換成了常綠的灌木。整片的庭院失去了豔麗的色彩，只剩下穩重和單調。

春子跟在遠山優太身後，一路來到了庭院裏的茶室，此時的父親真倚在茶室的矮桌邊喝茶。

看上去對于春子的到來并沒有驚訝。

想來遠山優太應該已經提前報備過了，按部就班只求穩妥的他，從來都不會給父親帶去驚喜，或者驚吓。

遠山雄也沒有擡頭，諷刺的話語，脫口而出。“什麽風把你吹來的？”

春子閉了閉眼睛，“哥哥說您身體好轉，我想您還是少動氣比較好。”

“說吧，是回來訂婚的，還是忏悔的。”

父親的話語沒有因為春子的提醒而變得柔和，反倒是越發尖銳。一旁的遠山優太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伸手輕輕握了一下春子的手腕。

春子克制，聲線冷淡。

“第一，和神宮寺長子的婚約，是您單方面的決定。第二，對于我離開這裏去東京發展，我從來沒有過後悔。”

“發展？做一個事務所的小小助理，你稱之為發展？”遠山雄也嗤之以鼻，“當年說要成為像你母親那般的播音員時的氣概呢？你可是用了五年的時間，來證明了你的平庸。”

手瞬間收緊，微長的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裏，春子卻感覺不到疼。

遠山雄也停了停，擡眼看向春子。“想要代替你母親的光輝？癡人說夢。”

代替？

春子搖了搖頭，她從未想過要代替媽媽。

“我沒有這麽想過。”

“那你只是為了反抗遠山家，或者說，是在為了你的母親報仇？”

遠山雄也說完，站起身，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窗戶外透進來的陽光。春子站在他的陰影中，壓迫感讓她想起了在遠山老宅中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喜歡吵吵鬧鬧的廣播社，這樣的興趣愛好被打破。轉校到縣內有名私立學校裏，春子連選擇學校社團的權利也沒有。

放學之後，直接在家中學習茶道、花道等所謂女子必修課。

春子努力堅持過一段時間，但性格使然，偷摸幾次逃課溜出去玩被發現。是被家政阿姨抓了來茶室，反省思過的。

抗争從國中一年級持續到兩年級，春子和父親的争吵也越來越激烈。

報仇這樣的話，也是她曾經和父親激烈争吵過程中的意氣用事，沒想到這樣的話，父親至今都還記得。

也許母親過早的離世，除了對春子有巨大的沖擊之外，帶給父親的，也不像表面上的毫無影響。

算起來，改變春子的，應該是當年在電視機上看到的閃耀學院的采訪吧。

采訪中的閃耀校長，踏着自信的步伐，以直升機華麗入場。威亞落地後一把奪過主持人的麥克風，一番豪言壯語，靈魂發問，頓時激起了春子為夢想燃燒自己的中二之心。

那也是春子第一次，将至親相繼離開擱淺下來的理想重提。

春子這樣一顆澎湃的心，越是遇到阻力變越是生根發芽，這才發展成了背井離鄉斷絕聯系。

春子低着頭。

“……從小，我就驕傲于媽媽在電視機前的樣子，漂亮、自信，仿佛天生就可以一舉一動奪過他人的目光。

我也想要和媽媽一樣，成為閃閃亮亮的人。在東京，我确實為生計成為了事務所的助理。夢想與現實之間，我沒有做好真正意義上的平衡。”

春子松開緊握的手，擡頭直視父親。

“我迷茫過，我找不到自己過，也許現在我依舊沒有辦法做到完美。也許我在衆多優秀的主播前，只是一個沒有天賦的努力選手。但是，我會繼續堅持。”

春子也沒有料到，只是回家，只是來到了茶室，只是再次見到了父親。

身體中想要被肯定的念頭會重新燃起，只是現在的她長大了，從雞飛狗跳的争吵中轉變成了克制的傾訴。

“我從未想過，要代替。媽媽對我來說，從來，都是追逐的理想和目标。”

遠山雄也沒有立刻接話，銳利的目光像是在審視。

片刻之後，緩緩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麽做。”

*

在遠山老宅沒有多停留，春子從茶室出來之後，直接回了外婆家。

在玄關丢下包，踢掉鞋子，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冰水，然後迅速喝掉。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随後，春子又像洩了氣一般，直接躺在了客廳的地板上。

沒有想象中和父親大吵大鬧，卻比吵架更來得消耗。

坦誠布公這樣的事情，果然更累，春子想。

可現在既然完成了回老家的目的，那接下來，便是再次找到校長申請。春子一骨碌又爬了起來，去拿包中的手機。

手機裏收到了兩條神宮寺蓮的短線，一條是彙報自己仙臺行程的，另一條是回到東京的。

春子看完，坐回地上，簡單回複了一下。

發送鍵剛按，小早川繪梨的電話就進來了。

“小春，在老家？”

“明天準備回來了。”

“要不現在回？”

“啊？”

“閃耀校長明天就要飛巴黎了，估計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你現在還不通過他的面試，可能要明年才能入學咯。”

春子瞬間彈起身，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三點整。“繪梨小姐姐！我回來請你吃大餐！”

挂了電話，春子立刻收拾起了東西，太過慶幸自己的擺爛，才讓東西規整的囤在一個角落裏。春子只用了二十分鐘，便實現了整理箱子、丢掉垃圾和給家具蓋上防塵布。

這個時間點，隔壁的梅村阿姨正是出門買菜的時間。來不及等對方回家了，春子背着包拖着箱子，直接出發。

等安穩地坐上新幹線後發了一條長長的感謝短信給梅村阿姨，謝謝她這幾天對自己的照顧。

長信發完，春子閉目養神，心裏暗自慶幸于老家距離東京只有兩小時左右的時間。

*

七點不到，火急火燎的春子，就出現在了閃耀校長的辦公室。

“YOU的休假結束了？”閃耀校長問。

“是的。”

“為再次面試而來？”

“是的，校長。”

“說來聽聽。”閃耀校長推了推墨鏡。

“想要進入藝能大學，完成的是我自己的夢想。”

比上一次簡潔，卻堅定。

閃耀校長聽完，笑出了聲，“還以為小春會說出空泛又老舊的勵志話語。”

然而片刻，校長又嚴肅了下來。

“千葉春子同學去藝能大學不是不行，只是……”

賣着關子的校長從抽屜中拿出ST☆RISH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厚厚一疊，目測看來，起碼是近一年左右的企劃安排。

“作為ST☆RISH的助理，或者說半個經紀人。千葉春子同學，如果可以做到學習工作兩不誤的話，閃耀藝能大學，将會很歡迎這樣的全能型學生。”

果然不會那麽輕易讓自己通過。

春子心想。

不過閃耀老狐貍的要求對于事務所運作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安排了，春子的責任感也讓她無法說走就走。如果是從來，也許根本兼顧不過，可現在還有丸山玲奈。

那個機智、聰慧，無需春子額外操心的、新的小助理。

在春子的心目中，又帶着聖光，上升了一個臺階！

春子颔首。

“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