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施主請坐吧。”
知敘兩手稍稍将衣擺撩起,兩腿交疊着坐在草地上,檀木佛珠在他手中機動旋轉。
康慧學着知敘的動作,一手搭在知敘的肩膀上,順着緩緩坐下,在草地上挪了挪屁股,跟知敘并肩相坐。
她低頭摘下脖子上的佛串,偷瞄了一眼知敘手指間撥珠的動作,有模有樣地單手念珠,另一只手則是立在胸口。
知敘借用餘光掃見了康慧一系列漏洞百章的操作,也不急于糾正,只是任由康慧這個門外漢,繼續着她的拙劣手法來亵渎神明。
知敘的嘴裏低聲吟誦着佛號,摻雜着身處于瀑布旁的汩汩水流聲,這讓原本就因神經高度緊張,而半夜都難以成眠的康慧,頓時有了些許困意。
她搖頭晃腦地打着瞌睡,身體時不時因為中心不穩而東倒西歪。
知敘定念坐禪的胳膊被康慧輕輕一碰,他随即睜開雙眼,身手接住了康慧無處依靠的腦袋,緩緩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用指尖輕柔撥開碎發,康慧安穩恬谧的睡顏,吐露不急不緩呼吸的口鼻,一同展露在他眼中。
朝暮的半色晨光,穿過細碎枝葉,零散傾瀉在康慧臉上,微風鼓鼓于林間,挑動着葉影搖曳。
細長睫毛根根點綴于眼皮層疊處,透色微小的皮膚茸毛像是桃皮絨,更凸顯出康慧臉蛋柔軟細膩。
“康慧,般若智慧,無上正等。知敘,知慧敘意,僅此為止,卻不讨康慧歡心,有何意義?”
知敘打坐參禪的心思全然消散,一手支着腦袋脈脈含情盯着熟睡的康慧,一手小心翼翼地玩弄康慧的腦袋,骨節分明的手指于發縫間流竄。
“知敘是不是很自私?待到桃花莊初雪之日,施主便會帶着所有記憶重回人間,而知敘依舊困在無人絕境。或許會去風月閣內受罰,可是這一世再也不會與施主相見了。不對,應該是生生世世的分離。”
發紅的眼眶裏翻湧着熱淚,句句真言動情流露,知敘依舊只會在無人知曉處,膽怯地破開心髒。
“康慧,記憶不論苦痛還是愉悅,當淪為憶往昔的零碎片段,阿賴耶識注定是折磨人的。”
依傍于青山綠水之間,林木蔥郁茂密所營造出的靜谧氛圍,再加上知敘一動不動的大腿。
康慧愣是一覺死睡到日照山腰,直到眼睛被刺眼的陽光紮穿,才從困意中被迫蘇醒。
一見康慧的眼皮微微顫動,知敘連忙收起灼灼目光,虛掩眼球,嘴裏随意念叨着梵語,佯裝副無所謂的嘴臉。
“你好了嗎?這地方睡覺真舒服啊,等我們到夏天的時候,爬山應該會更熱吧。”
“桃花莊沒有夏日,只有夏夜,在傍晚千眼山便會飄起夏雨,冷風瑟瑟的。冬天又會腳底打滑,現在當是最佳的爬山時間。”
“真有趣,那這麽說,也沒有冬日,只有春秋兩個白天?”
“對,春秋兩季相鄰,桃花可以開了凋謝,再繼續開。只因神仙唯愛漫山遍野的桃花跟佛樹。”
“所以就讓我們知敘守在這裏六百年?真壞啊,佛祖。”
“嗯?”
康慧仰頭閉目,深深嗅上一口空氣,絲毫未把知敘的疑問當作對話內容,自顧自地講話。
“如果要成就佛的大愛,就必定會奪走一小部分人的利益,那還是博愛嗎?扯遠了,扯遠了,你快教教我噬根火吧,知敘。”
知敘默然無語半晌,随即起身,“來吧,施主。”
他輕輕牽起康慧的手,将康慧帶至沖擊力略小的一處瀑布旁,胸口緊貼康慧的背,一手扶着康慧的腰,一手将康慧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之中,佛珠順着手掌的虎口處,将兩片手掌緊緊環繞。
“施主随我念‘唵捨泥殺作羅曩乞殺怛囉跛羅訶曩嚕娑野普瑟底迦哩娑縛賀‘”
一簇溫熱的火花剎時從掌心冒出,康慧頭頂感受到的知敘炙熱鼻息都比這溫度高,顯然她一分神,完完全全聽不懂也記不住知敘說了些什麽。
她頓了頓,仍舊是一頭霧水,“啊?”
知敘輕笑一聲,垂下腦袋貼着康慧的耳朵,耐心解釋道:“梵天火羅九曜經,噬根火的梵語。”
“…你再念一邊,慢點念。”
經過短短幾個回合,康慧便熟記了這一串如同亂碼一般毫無邏輯可言的咒語,雖然她在嘴裏熟練地大聲念着,然而手裏是星星點點的火花都沒有冒出來。
康慧把手掌抽回,仔仔細細地對比知敘的手掌,“怎麽我沒有火花?我詞說對了啊。”
“施主莫急,非悟道之人需要些時間鍛煉,知敘陪着。”
知敘又将康慧的手收進自己的掌心,帶動她慢慢向着召喚噬根火努力。
宛若星光閃爍一般,瞬時熄滅的火光出現在康慧的掌心,康慧剛想松手慶祝一下,被知敘一下抓緊,“別在這時候放棄,一點進程都不要斷,繼續。”
知敘态度嚴肅,語氣也十分堅定,不容得商量,康慧便跟随着知敘的步驟,一刻不敢放松地繼續堅持,嘴裏經久不息的念唱着複雜咒語,耳旁還有知敘喃喃的鼓勵。
火勢愈發擴散,原本是掌心的一小塊地方有些許灼燒感,逐漸蔓延至五指末梢處,一個滾燙的火球把手掌內細嫩的皮膚燒得通紅。
知敘将手掌緩緩移至瀑布下,稍稍減弱了一點溫度,舒心涼爽的水流不斷沖刷掌心,“好點了嗎?施主馬上就要掌握,只差最後一步了。”
“用噬根火沖破這道水簾,雖然四大皆空排序分明,地、水、火、風,但只要修行人心流專注嗎,依舊可以克服階段高低,施主也可以。”
康慧與知敘紛紛屏氣凝神,雙目緊盯着掌前飛舞的火苗,康慧更是多一份小心謹慎,心神并用,嘴裏念叨不止。
知敘緊抓康慧的手掌愈發用力,血筋在雪白的手臂上愈發凸起,集中精力運轉着眼前的水幕,他此刻也趁着康慧修煉的機會,提升自己的法力。
延綿不絕的水幕,緩緩地從中心發散出些許細微的小洞,而康慧所召喚出的火苗便如同野草出芽般,在這些小孔裏發瘋般地占據領地,不斷生長串連,進而形成浩大恢弘的火勢。
“唵捨泥殺作羅曩乞殺怛囉跛羅訶曩嚕娑野普瑟底迦哩娑縛賀!!!”
洪亮的咒語一聲令下,火光肆意燃燒,宛若泵入燃料般劇烈燃燒,滾燙的熱浪持續地飛撲在臉上,燒得臉頰發紅。
發絲輕舞飛揚,映照在眼睛裏的橙紅火光璀璨絢爛,勝過閃爍不息的漫天星辰。
知敘眼見着那簇,遠比自己更要驚豔更有生機的火花出現在康慧的掌心裏,不由得有些熱淚盈眶。
“苦心孤詣只為跻身神龛,到頭來卻還是臣服于茍全人間欣喜。說凡人快樂,其實是人之常情。”
他準備松開摟住康慧的腰,被康慧一把抓回手心,康慧細小的手掌抓握着知敘的手腕,無聲牽引[]。
“如果僧佛修行只專注于泯滅人性,那我也不會出生了。知敘,你知道嗎,其實我出生就在一座寺廟裏。當天發生了大地震,前一天晚上我媽感覺我快要出生了,就把我的醫生爸爸喊來給她接生,結果第二天,我爸開車路過大山,被壓死在落石下。給我媽接生的人,是寺廟裏的尼姑。你知道嗎?”
康慧借用知敘的手指,一點一點順着曲線弧度,暧盡情地撫摸[],她緊靠着知敘。
知敘有些不明所以,表情木然任由手掌交給康慧支配,只是他在這一刻恍惚瞬間中,也嘗得了些許挑逗迷亂。
“貧僧也略知一二,施主的母親是寺裏請來修繕古物的專家,那日地震,不少孩子都在寺裏出生,還取名叫羅漢娃。”
知敘的手指結合康慧的指揮,一顆一顆解開紐扣,
“我的名字就是一個四歲的和尚娃娃取的,媽媽說因為他的寵物也在那天死了,所以哭着找到她,說要給我取一個跟他寵物一樣的名字。希望小和尚現在過得好一點,他會記得這些事嗎?”
康慧将知敘的手指輕輕牽起,攥着自己[],以身心舒适的手感,盡情揉捏,意圖激發出深埋的[]
“會,刻骨銘心,也算佛的業障之一,念無失。”
康慧的[]逐漸感覺到有硬[]相抵着,堅硬而滾燙的觸感,揉碎了清晨伴随于水幕裏的絲絲涼意。
她的臉燒得愈發灼熱,[]漸漸淹沒堤岸。
“光是記住也沒有用,佛陀總是高高在上,冷眼觀世界一樣,說是看得見人的痛苦和掙紮,最後只是大而化之。知敘,我今天學會兩個新東西,我再試試另一個。”
粗糙而遙遠的觸感,顯然滿足不了思。
“是什麽?施主也把知敘教會,好嗎?”
知敘轉而成為控場的行家,駕輕就熟将手指鑽進康慧[],豎起中指無名指,兩兩合并地在康慧的[]處打轉。
“知敘,你不能學壞,上次被你[],也不抱一抱我,這次別跑那麽快了,好嗎?”
康慧說完,還沒等知敘回答,便将雙目稍稍擡起,目視着眼前的水簾,從專注到失神,只用了恍惚間的一刻,她的六根便開始潰散,她也沒有心思去想是否成功了。
只是眼前明媚的陽光霎時變為了黑色夜幕,身邊的知敘換成了正在扶着自己臂膀的杜黎。
“你先別急,康慧,我陪你一起等第二輛救護車。”
“第一輛救護車已經把沈明斯運走了?”
“是啊,校醫說還好樓層低,他怎麽會想不開跳樓?”
康慧步履艱難地提着腳往樓下走,杜黎在她身旁緊緊皺着眉頭,嘴巴動了又動,遲遲不敢說話。
她吞咽了幾下口水,深感愧疚地緩緩開口道:“對不起,康慧,我不該給你出這個爛主意的。”
康慧只是随意擡手,把挂在眼皮上,即将滲進眼睛裏的血滴一把抹去,虛弱着聲線安慰杜黎:“別有負罪感,你不說我也會來的,我之前不是也撞過一次嗎?皮厚肉厚的,沒事。”
“康慧,你上個月的傷口才好的,哪會像你說的那麽扛撞?”
康慧扭頭對着杜黎眨了眨眼,“這次不一樣,我知道力度。”
“你最好不是氣你媽的…”
杜黎的臉如同融化進了一片白茫茫的湖裏,逐漸被翻滾洶湧的白色浪花逐漸吞噬,視線霎時間又變幻到千眼山的一簾瀑布內。
康慧因六根盡失而松弛的面部皮膚,在她回過神掌握六根之後,又漸漸綻開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此刻她正背對着躺倒在知敘懷裏,知敘正貼着她的耳朵輕聲而暧昧地呼喊着康慧的名字,顯然經歷過幾次康慧的六根盡失,他已經可以游刃有餘地應對這樣的情況了。
“好聰明,我的慧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