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日深淵
舟行烏頭
006/楚天江闊
照片的角度很刁鑽,是從前面照的,車門打開的角度擋住了桑怡,只能從那慢慢收進車的纖細小腿看出來是女人。
但盛銘洲的臉卻異常清晰,就像偷拍的人,特意在他臉上聚焦了一樣,而那溫柔護頭的動作也很是讓人心動。
當然,心動的背後是緋色的傳聞。
桑怡握緊了手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盛銘洲。
她一出現,就給盛銘洲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他的清譽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桑怡,快回消息,快回消息。
桑怡抿了一下唇,她給劉主編回了“我沒事”三個字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但她還是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不敢再看盛銘洲。
“誰給你發的消息?”盛銘洲垂眸看着坐在身邊的姑娘,昏黃的光從車窗照射進來,她的眼睫輕輕顫抖,上面忽然挂什麽了什麽晶亮的東西。
他擡手碰了一下那纖長濃密的睫毛,沾染了濕潤:“怎麽了?誰又欺負我家乖崽了,我幫你欺負回來,好不好,”
如果開車的人不是李輝,一定會驚詫的從後視鏡偷看盛銘洲、并把車開上牆。
因為自盛銘洲上任以來便以雷厲風行、公私分明的态度重新整頓了公司,基于此,員工對他的評價幾乎都是“負面”的,從未見他對誰這麽溫柔過。
但李輝不一樣,他身為秘書,幾乎時時刻刻都跟在盛銘洲身邊。
他記得,盛銘洲在一次應酬中不小心喝醉以後,便發了瘋似的要去紋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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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店裏,他攔都攔不住,只見盛銘洲紅着眼睛,讓紋身師在心口紋上一個女人的名字——桑怡。
再後來,他替盛銘洲整理桌面時,又在他的抽屜裏看見了一張合照。
照片背面訴說着盛銘洲隐秘的心思。
——我一直站在原點,只希望你能回頭垂憐我一眼。
那以後,李輝對某些事心知肚明,這位在工作上雷厲風行的巨人,在面對感情時就變成了矮子。
長期以來,盛銘洲一直将濃烈的情感壓抑在心底,所以他每天回家哪怕繞遠也要走暮色街,有時甚至還會讓李輝把車開進小區,在五號樓下停上許久。
那個時候,盛銘洲會把車窗搖下去,一言不發的點燃一根香煙,然後狠狠的吸上一口就向外望去,直到所有的燈都滅了才走。
而香煙就在他的指尖燃燒成為灰燼,腦海全是那個念念不忘的人。
***
桑怡的确擁有讓人念念不忘的本事,嬌好的容貌,多變的性格。
這樣一個姑娘,對于喜歡她的人而言就是最致命的毒藥,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觸碰,似乎都在引誘着對方去了解她,甚至占有她。
眼下,桑怡身上又流露出令人無法忽視的破碎感。
她乖巧的坐在盛銘洲身邊,雙手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衣服,小聲的喊了一下盛銘洲的名字。
“盛銘洲。”
“在呢。”
桑怡将頭垂了下去,呢喃道:“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
盛銘洲正要問清楚,公關部的總監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盛總,”公關部總監說:“網上有人傳您的緋聞,這會已經上微博熱搜了。我剛剛讓那邊壓熱度了,公關聲明也寫好了,您要不要看一下。”
按理說,這種事公關部直接壓熱搜發聲明就好,但畢竟是盛銘洲第一次因為桃色緋聞上熱搜,所以還是詢問一下比較好。
盛銘洲沉吟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麽,他聲音微沉:“先把帖子轉給我看一眼。”
公關部總監将帖子轉給了盛銘洲,他通着電話,面無表情的滑動着屏幕。
偷拍的人還算有點道德,并沒有把桑怡的臉照進去。
而這一刻,所有的痕跡都表明,只是同行想要整他。
盛銘洲重新将手機放到耳邊,聲音有些陰冷陰冷的:“熱搜扯下來,發帖的人揪出來,把他——告到死。”
公關部總監在電話那頭顫抖了一下,不知道盛銘洲為什麽這般生氣,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去做了。
挂斷電話,盛銘洲的眸子還是有一瞬間的沉郁,桑怡似乎被他吓到了,身子顫抖了起來。
她的手下意識用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你,會像對付那個人一樣對付我嗎?”
盛銘洲偏頭看向身邊的姑娘,他伸手想要去蹭桑怡的臉頰,卻被她躲開了。
他的眼中劃過失落,但很快就被深深的藏了起來。
“不會。”盛銘洲漫不經心的說:“這又不是你的錯。”
“可你若是沒有遇到我,”桑怡的聲音帶上了鼻音:“就不會被人偷拍。”
也不會處于流言蜚語的中心了。
“桑怡。”盛銘洲無事她的躲避,向她靠近,最終兩人逼到狹窄的角落裏:“我再說一遍,這事不是你的錯,私自帶你出來玩是我自作主張的決定,要怪也只能怪我,明白了嗎?”
這一刻的盛銘洲給她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他強勢、霸道、偏執,不容許有反抗。
桑怡縮寫脖子點了點頭:“明白了。”
“這才對。”
盛銘洲揉了揉她的頭重新坐好,而桑怡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鼻腔充斥着的全是盛銘洲的味道,冷冽成熟。
她不敢扭頭去看盛銘洲,只能看窗戶中倒映出來的影子。
多年的天南與地北,他們似乎都變了,那個曾經炙熱的少年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而她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敏感。
她知道因為不對,但她總是克制不住的要去多想,甚至總是夢見媽媽離開時的樣子。
媽媽走前給她留下的話,不是“好好照顧自己”,也不是“媽媽愛你”,而是“你為什麽要拖累我!”
那話裏充斥着恨意,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媽媽竟然這樣恨她……
車子夾擠在車流中聳動,後半程的路誰也沒有說話,但卻都在互相打量着對方。
李輝很有眼力,他沒有問盛銘洲去哪裏,直接把車開到了幸福小區五號樓一單元的門口前。
桑怡輕聲到了謝,打開車門下去了,她又繞到盛銘洲的車門前,盛銘洲把車窗搖下來看着她:“怎麽不上樓?”
桑怡的腳尖攆着地上的石子:“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說一聲謝謝還有晚安。”
“算你還有良心。”盛銘洲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上樓吧,早點睡。”
桑怡點了點頭,走出幾步回頭又看了一眼,然後小跑着上了樓。
車裏,盛銘洲目送她上樓以後,忽然擡手抽了自己的一巴掌。
車裏回蕩着響亮的聲音,李輝整個人都吓了一跳,他縮了縮身子,心驚膽戰的問:“盛總,回家嗎?”
盛銘洲從懷裏摸出一根香煙點燃,他兩三口抽完,将搖頭扔到腳下狠狠的碾了幾下,啞着嗓子說:“回公司,加班。”
李輝挂擋,把車開向了公司,
盛銘洲下車以後,李輝把煙頭撿出來處理掉,剛要跟着盛銘洲一起上樓,卻被他放假了:“我自己加班,你回家吧。”
說完,人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辦公室的桌面上早已堆滿了各種待簽的文件,盛銘洲看了一眼,坐到椅子上開始簽字,可才簽了幾份他就失去了耐心,胳膊一擡就将那上萬塊錢的鋼筆扔了出去,摔了個粉身碎骨。
他懊惱的抱住了自己的頭,情緒有些失控。
怎麽能吓到桑怡,他簡直罪無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