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笑靥如花
笑靥如花
009/楚天江闊
離開盛世集團,桑怡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看起來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太陽一點點落了下去,但桑怡不想回家,她踩着綠化帶的邊沿往前走。
她走着走着就到了北城最繁華的小吃街,這會兒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蜂擁而出,她随着人潮前行,最終在開在街邊的燒烤店前坐了下去。
桑怡并沒有什麽胃口,但為了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坐下去,她還是随便點了一些吃的。
當燒烤拿上來,桑怡小口小口的吃着,腦海裏不斷閃過盛銘洲受傷般的表情。
所以,是她做錯了嗎……
桑怡有些混亂,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了,明明很努力的想要保護無辜的人,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對方。
她像迷失了方向的夜航船,不知何時就會被海浪吞沒。
桑怡從人潮擁擠坐到孤影寥落,老板走過來提醒:“姑娘,我要關店了。”
“啊,抱歉,耽誤您時間了。”
桑怡不好意思的擡頭,去口袋裏摸手機打算付錢,可摸了半天什麽都沒有摸到,她又翻遍了自己的包,也沒有手機。
這條美食街一直都不怎麽太平,盛産騙子、小人和流氓。
雖然這幾年的治安已經好很多了,但依舊有大膽的法外狂徒。
老板一看桑怡這架勢就知道她的手機被偷了,而且身上也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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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還早他就直接把桑怡放走了,但這三更半夜的,她一小姑娘身上沒錢也沒手機,萬一出點什麽事,可就追悔莫及了。
“這頓我請你了。”老板把自己的老年機遞了過去,他将眼鏡往下拉了拉,翻着眼珠子看她:“打個電話讓你家裏人來接你一下吧,這三更半夜的,我可不敢放你走,遇見個歹徒或者流氓就壞事了。”
桑怡只背過三個電話號,一個是岳滟,一個是桑振華,還有一個是盛銘洲
打給岳滟是不可能了,至于桑振華……桑怡已經四年沒有和他聯系過了,所以她好像只能打給盛銘洲。
可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再加上微信的普及,桑怡已經很久沒有給這個號碼打過電話了,所以她并不确定盛銘洲是否還在用這個少年時期買的號碼。
在老板的注視下,桑怡實在不好繼續叨擾,她生疏的按動手指,撥通了那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數字。
其實桑怡覺得打不通最好,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打110了。
但老天好像覺得她可憐,這個號碼竟然還能撥通,甚至才響了一下就被人接了起來。
“您好,哪位?”
盛銘洲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卻又有些不一樣,因為被混上了些許電音。
桑怡泯了一下唇,小聲問:“請問……盛世集團有“失物招領”這項業務嗎?”
***
半個小時後,一輛邁巴赫停在了燒烤店前。
盛銘洲的出現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也顯得和周圍格格不入。
天太冷,老板讓桑怡進屋等,還給她倒了一杯暖身的熱茶。
盛銘洲進屋時,桑怡正抱着杯子喝茶,氤氲的霧氣模糊了她清秀的臉龐。
老板從忙碌中擡頭,看了盛銘洲一眼,問桑怡:“姑娘,是接你的不?”
“嗯。”桑怡應聲,拉了拉盛銘洲的衣角,仰頭看着他:“我手機丢了,身上也沒錢,能幫我付一下錢嗎。”
桑怡不喜歡虧欠,哪怕老板說要請她,她心裏也過意不去,畢竟非親非故。
盛銘洲将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盡收眼底,腦海裏又劃過自己剛剛從那些資料裏看到的一點一滴,心裏漾起酸澀。
見盛銘洲不說話,以為他在生氣,桑怡把手縮了回去,垂下眼睫,看着杯子裏的茶水:“好吧,我知道……”
“微信收款100元。”
桑怡還沒說完,就傳來了這個聲音。
盛銘洲又沖着老板說了一句“謝謝您照顧她”,就牽起她的手出了這家小燒烤店,也不給老板找錢的機會。
上了車,盛銘洲輕踩油門,把桑怡送回了小區,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車停下。
桑怡坐在副駕駛上沒有動,手指不安的攪動着:“謝謝你來招領我。”
她不太敢去看盛銘洲的神情,因為她會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她口口聲聲說遠離,可反複糾纏的永遠都是她。
盛銘洲早就不氣了,他半邊身上陷在黑暗中,聲音有些克制:“桑怡,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什麽?”桑怡被他問的有些懵。
盛銘洲緩緩坐直身體,掰過桑怡的身子,讓她和自己對視,聲音壓抑:“岳姨去世還有……你生病的事兒,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岳滟是自殺,說出去不太好聽,所以葬禮辦的很簡單,只請了家裏人,也沒有對外發喪。
而她生病的事兒更是鮮為人知,除了醫院就只有桑振華了。
桑怡怔愣片刻,語氣有些生硬:“你調查我了。”
“是,我是調查你了。”盛銘洲說:“可我若是不調查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這些事。”
這些血淋淋的事是桑怡用盡全部勇氣藏起來的秘密,如今忽然被人扒了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讓她手足無措。
桑怡想要生氣的說,可聲音确實哽咽的。
“我告訴你有什麽用,拉着你陪我一起傷心嗎?”
盛銘洲用手指蹭了一下她的眼尾,說:“但是,我至少可以陪着你一起。”
他說什麽?
桑怡覺得自己可能幻聽了,畢竟沒有幾個真正關心她的人了。
而桑怡沒把這些事告訴給盛銘洲,就是因為她不想做一個傳遞悲傷的人,而她也不想成為姜滟那樣的人——自己生病了就要把身邊的人全都拖入深淵。
那樣實在是太不負責了。
畢竟沒有人生來就有義務為她的悲傷買單,去安慰她,撫平她的傷口。
桑怡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了,她拉開了車門:“我不用誰陪,謝謝你來接我,我也為白天的事向你道歉。”
“不過,”桑怡站在車外,整個人浸在月色中,她背影單薄,聲音哽咽:“以後還是離我遠一些吧,我會把黴運帶給你的。”
“桑怡!”盛銘洲額頭的青筋跳動,他下車追上了桑怡,将她按在了車門上,逼視她,咬牙切齒:“不用人陪?那你那天晚上還有今天晚上為什麽要找我。”
“對不起,這兩件事的确是我的錯,以後都不會了。”桑怡偏過頭,喪氣道:“你就當我犯病了,以後我在找你,就不要管我了,我也克制自己對你的依賴,把自己爛死在角落的。”
盛銘洲沒有松開她,一字一句的問:“如果我偏要管呢?”
桑怡紅了眼睛:“那我就躲起來,讓你找不到我。”
“桑怡,”盛銘洲的眼睛也有些發紅,從唇縫中擠字:“你到底有沒有心!”
桑怡無聲的哭了出來,狠心道:“我沒有心,可以了嗎,這個答案盛總……嗚!”
桑怡的話音還未落,盛銘洲的吻就落了下來,鹹澀的淚沒入唇縫,在味蕾上綻放。
桑怡先是怔愣,而後用力的推盛銘洲,但他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将她緊緊的禁锢在懷中,追逐着她的唇舌。
第一次親吻,桑怡一點經驗也沒有,她的臉色一點點憋紅,淚水洶湧而出。
盛銘洲在桑怡呼吸不過來的時候,最後咬了一下她的唇,吻去她臉上的淚,将臉埋在了她的頸窩。
桑怡本應該推開盛銘洲才對,可當她的肌膚感受到濕意,手搭在盛銘洲的肩頭怎麽也使不出來力氣。
哭了。盛銘洲竟然哭了。
他為什麽要哭。
是因為她嗎?
可他又為什麽要吻她?
難不成他喜歡她?
他在游樂園裏說的人也是她?
桑怡的大腦一片混亂,她在月色下喊了他的名字:“盛銘洲……”
喊完,她就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了。
盛銘洲卻有滿腔的話想說,他将人摟緊了幾分,聲音悶在她的頸窩裏,喃喃道:“桑怡,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從小到大。出國時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恨不得立馬回國跟你表白,可等來的卻是你談戀愛的消息。”
“這一年,我學會了所有的惡習,心底滋生了名為嫉妒的魔鬼,可當我得知你分手的事兒以後,我一夜沒睡,因為我終于又有機會了。”
“但我沒想到你這麽狠心,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就要把我踢出你的世界。”
盛銘洲的聲音哽咽,在桑怡的脖子上輕輕咬了一下,擡頭:“你休想把我踢開。”
“我要把你從深淵中拉出來,我要讓你被繁花緊簇,我要看你笑靥如花。”
整個世界的聲音在這一刻全都褪去,只剩下盛銘洲的聲音,和她自己的心跳聲。
桑怡的身子僵硬,有些害怕,又感覺有些溫暖。
但她還是很理智的說:“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愧疚,我也不值得你這樣做。”
“喜歡你是我的事。”盛銘洲漫不經心的說:“所以我怎麽做你管不了,你自然也沒有必要愧疚,就算落得滿身傷痕,也是我咎由自取。”
“至于衡量值不值得這件事,标準在我,而非你。”
“在我看來,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桑怡從未見過這麽執拗的人,她正欲推開盛銘洲,盛銘洲飛快的咬了一下她的唇,就松開了她。
“以後不要和我說謝謝了,這樣顯得我們的關系很疏遠。”盛銘洲将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裏:“還有,你最好習慣一下,在你有新男朋友之前,我會與你如影随形。上樓吧,晚安。”
在桑怡發火前,盛銘洲提前上了車,跑的飛快。
上了樓,桑怡洗漱好又開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但今夜不同于昨夜,她沒有悲傷和痛苦,而是滿腔都是憤怒以及一點點的高興。
桑怡從來沒想過盛銘洲這麽優秀的人竟然會喜歡她,還願意不惜一切代價踏入她亂七八糟的世界。
他怎麽這麽傻呢。
她哪裏值得他的喜歡。
桑怡用被子蒙住了自己,雖然很生氣,但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盛銘洲剛剛吻她的時候,她沒有産生任何反感的情緒,反而有點想要去回應他。
但她知道,她不能被不理智的情感牽着鼻子走,這樣可能對誰都不好。
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這件事,還伴随着突發性的心跳失速,耳邊回蕩的也算是他的話。
“我要把你從深淵中拉出來,我要讓你被繁花緊簇,我要看你笑靥如花。”
“就算落得滿身傷痕,也是我咎由自取。”
“在我看來,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會與你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