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落星辰（一）
月落星辰（一）
人生的路就是孤獨的，關乎誰陪你這一程，小別了寂寞。我喜歡幹枯的樹，因為它在敗落前也曾經歷過繁花似錦。幹枯難道不會只是它此刻的模樣嗎？
“什麽？混住！”做好艱苦卓絕的準備而來，可聽到只有男女混住的木板房時，蘇月凝的臉頓時難看起來，再回過頭打量着周圍五大三粗的一衆男漢子……
“還有其他女生嗎？能幫我們拼一間女生房不？”
小哥搖頭，盯着蘇月凝受凍過後更顯白皙的臉，乖巧又帶着幾分桀骜，不免多看幾眼，有些不忍她為難：“不然，我把我的房間讓給你們兩個姑娘，我跟他們擠一晚。”
“先帶我們看下房間吧。”季颉聞言，試圖幫忙打破僵局，在看到房間裏只□□地擺着六張簡陋的床時，幾個人再次陷入僵局。
“我們訂一間房，兩個女生的床位在裏邊，你給幫忙裝個簾子？”季颉替她們決定，閑話家常的語氣讓蘇月凝差點認同這安排很合理。
細想後蘇月凝還是拒絕着：“不行！”雖然內心明明想答應的不得了。
“不放心我們？”季颉挑眉。
“她是，不放心她自己。”江佑怡漫不經心調侃道。
被點中心思的蘇月凝偏過頭去：“還能做姐妹嗎！？”
“行吧，不做吧。那明天再做姐妹吧！”江佑怡哈哈大笑決定再補一刀，“姐姐人不壞，就是小嘴巴閉不上！”
但這無疑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晚飯後兩姐妹就一直在外頭散步，不知如何跟他們共處一室，準備到點直接回房間睡覺。
山上的夜很靜，風聲裏隐約傳來低沉的誦經聲，幾處火堆争相跳躍起橘紅的光，三三兩兩的人們圍坐着。
仔細聽，遠處有吉他聲。江佑怡拉着蘇月凝尋着音樂走去，望見那是個大圈，約十幾個人圍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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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尤克裏裏的小夥子面色白淨，上身披着素花色的方巾，低聲吟唱着什麽，劉海遮住眼睛，他不時偏頭望向身邊的女生，女生綁着大髒辮，戴滿珠串的雙手敲打着鼓為他和聲。再旁邊，一對同齡的情侶相互依偎，男生端着的酥油茶冒出熱氣，女生靠在男生的懷裏畫着什麽。其餘的似乎都是藏民。
幾首熟悉的民謠，蘇月凝忍不住鼓掌：“好聽好聽！小姐姐，能跟你們借吉他玩玩嗎？”。
熟悉的聲音落入倪雨森耳中，他腳步停頓，巡視四周，發現人群中的蘇月凝，對她的自來熟暗暗驚奇。他跟季颉擔心倆女生不自在，也特意離開房間出來閑逛，沒想到碰一塊去了。
“來！”綁着大髒辮的女生豪爽的沖蘇月凝招手。
蘇月凝拉着江佑怡起身，倪雨森跟季颉趁空位坐下。
咚咚咚！—— 江佑怡剛落座就亂敲一通，挑眉看向手鼓主人，似乎想看看主人會不會心疼。豈料髒辮女生雙手一攤，讓她盡情玩耍。
一旁的蘇月凝笑着接過尤克裏裏，清脆地敲擊兩聲，好久沒玩了，光線不明，她低下頭找弦，認真又俏皮，引得髒鞭女生毫不客氣地笑。
蘇月凝的頭都快紮到吉他弦前了，終于彈出了前奏，還挺好聽，江江也就配合起來，選的歌是民謠歌手風子的《拉薩啤酒》。
我走在大昭寺門口
看到你牽着我的手
我站在八廓街的街頭
看到你吻我哭泣的雙眸
我坐在老光明前面
看到你跟我喝着甜茶一口一口
20幾歲光景的江佑怡竟有一副煙嗓，不顯滄桑，很有張力。
蘇月凝的聲音，有點娘，聽起來有些嗲聲嗲氣，她輕聲附和，搭配地恰如其分。偶然間她擡起頭看見對面坐着的一抹熟悉身影，雖然他帽檐壓低，圍巾緊裹。
倪雨森的笑透出了眉眼。蘇月凝忍不住望着他的眼睛，還是難以置信一而再地見到偶像本尊，手下的節奏不免有些混亂。
突然一位男子起身，擠着蘇月凝的凳子而坐，大方敲起手鼓，明亮的鼓聲帶領蘇月凝回到調子上。男子挨得太近迫使蘇月凝挺直身板避免接觸，看了一眼，原來是客棧小哥。
“好聽好聽！再來一首！”髒辮女生學着蘇月凝商業吹捧的口氣。蘇月凝哪敢多坐，笑着推辭。這時客棧小哥卻拉住她的手腕：“來嘛！”觀衆多是藏民，紛紛站起來起哄。
髒辮女生知道自己闖禍了，聽說有些地方的風俗是強娶一見鐘情的女子為妻的，忙拉起蘇月凝推搡出人群，沖同伴使眼色，同伴立馬彈起藏歌轉移注意。客棧小哥倒也不是蠻橫的人，只是想把心中的喜歡說出來，他掃視着尋蘇月凝離開的方向。
看到男人追着蘇月凝而去，倪雨森也大步追了過去。
蘇月凝快步朝房間走，突然肩膀被人勾住，半側身子撞向一個結實的胸膛，吓得她馬上伸手抓住肩頭的手，卻瞄見倪雨森的側臉。
倪雨森內心苦笑，已經第幾次為自家的這個小粉絲操心了，感受懷裏人的步伐有些踉跄，低聲提醒：“看路！”
蘇月凝立馬低頭看路，今天第二次被他摟住了。突然想起什麽，她扯住倪雨森的衣角：“我姐還在那！”
“老季在。”倪雨森帶她繼續往前走。
這頭是江佑怡的手腕被季颉拉住，急的她跳腳：“那人架着我妹！”
“放心，那是阿森。”
“噢。”放下心來，她又換上戲谑的口氣，“怎麽回事？我還想趁此機會把我妹嫁出去，當西藏媳婦多好，吃不完的牦牛肉！”
“嫁給阿森不會更好嗎？你妹的偶像。”
“也是……去喝一杯？給他倆騰地方？”
“光拉走我沒用，楷文還在房間裏。”
“你就不能打電話讓楷文做做樣子，立馬出來？”
“取決于你請我喝什麽？”
“拉薩啤酒夠不夠貴？”江佑怡輕輕搭着季颉的手腕，她有些夜盲。季颉稍稍用力撐着她，兩人朝大廳走去。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蘇月凝擔心倪雨森誤會自己是很随便的人。
“嗯！”輕的不能再輕的回應。
風聲漸漸吹散樂聲，蘇月凝頭頂傳來一句調侃：“看來你市場不好。”
沒想到他還會開玩笑，蘇月凝哭笑不得：“偶像你還是只适合在見面會場，陽光的對着粉絲說我愛你們。”說着還拿手放在自己唇邊親一下，做了個将愛灑向人間的動作。
“哈哈 —— ”倪雨森因為自己開懷大笑，蘇月凝此刻很想看清他的表情，更想牢牢記住今天的一切。
回到房間，楷文正在畫畫，不明覺厲，蘇月凝給自己倒了杯甜茶，走到外頭看星星，生怕自己這凡人之軀影響了大師的創作。
這裏還真有一處小酒館，江佑怡早就探聽好了，她喜歡淺酌。
“在內地的時候，廣場都是大媽們的舞臺，為了跳舞她們起早趕黑的，感覺這邊的大媽們都在朝拜。”江佑怡端起瓶子喝了口啤酒，眼神放空，“誰的內心沒有渴求？那你不能有所求了，來拜一拜就走了，神也不高興啊。去年我在大昭寺門口坐了一夜，朝拜的人徹夜未眠，累了趴着地上休息一會兒。他們內心要有多大的信念足以支撐他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季颉更多是在傾聽，斯裏蘭卡徒步，色達聽佛偈，小姑娘去的地方也都是他想去的。
“下一站去哪？”季颉端起酒等着她。
“斯裏蘭卡，海上小火車。”江佑怡端起啤酒。
季颉跟她碰了杯：“我不知道将去往何方，但我已經在路上。”
江佑怡眯眼笑着，他什麽都懂。
蘇月凝仰着腦袋，坐在矮板凳上，時不時低頭嘬口甜茶。身後的腳步聲近了，她抑制着內心的雀躍，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偶像的腳步。
“星星多嗎？”男人溫潤的嗓音對着空曠的山，不拘一格。
“很多啊！”
蘇月凝轉過頭，倪雨森示意她往旁邊挪挪，給自己騰個位置，蘇月凝照做。緊挨着她坐在身旁的倪雨森離自己這般近，視線稍稍一撇便能望見的距離。
不禁想起一段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