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落星辰(六)

月落星辰(五)

藏區的路令人望而生畏,一兩個小時後竟然還是這條筆直的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要不是窗邊的景色交錯,真感覺不出前進了沒有。叫人犯困的路,兩個小姑娘開始幫手分擔裏程。

今天的駕駛員是蘇月凝,副駕倪雨森。

“還是40邁,蘇月凝妹妹,油門可不可以加一點?”楷文惺忪睡眼從後頭探出腦袋,着急上火的:“阿森,你就是這樣指導的?”

“嘿嘿,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有自己的節奏。”蘇月凝很輕微的加重一絲踩油門的力道,速度爬了一格。

“你的節奏很平緩。”倪雨森無奈地用手指頭敲擊着門把。

片刻,偶像低沉的嗓音飄到蘇月凝耳朵裏:“坐我身邊,你還能這麽平緩嗎?”

“什麽?”蘇月凝的臉迅速火熱,她瞟了眼倪雨森,咬住嘴唇狠心踩下油門。

車速穩步提高,楷文向倪雨森悄悄豎起大拇指。回過頭,江佑怡的椅背後調睡得正香,季颉靠在後座睡着,楷文拿出随帶的牛皮本開始畫起來。

“拐彎的時候,松點油門,過了彎道再踩,手速就能跟上了。”倪雨森安心當起指導老師,“往我這邊靠點!”

“拐彎的時候我可以吃點道吧?”

“可以!問題是,你都吃到對向車道了。”小姑娘拐彎時又大刀闊斧的,倪雨森忍不住反語怼回。

“我就開個玩笑,放心我有駕照,我只是風格比較保守。”說罷蘇月凝硬扯出兩聲嘿嘿笑,還不忘逗弄他人,“我不像楷文,玩個大冒險都能跟陌生女孩接吻。”

楷文置若罔聞:“你跟江江昨晚也在玩。”

聞言,倪雨森傾耳,眼神如鸷鳥般銳利,蘇月凝都感受到了,倉促解釋:“我們可沒有跟人玩親親。”

依舊筆直無比的公路,視野中出現兩只毛茸茸的家夥,悠閑地躺在路面上曬太陽,蘇月凝有些茫然:“我要,停車還是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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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倪雨森看了眼右邊的樹叢,後面一群牦牛。

蘇月凝緩緩将車停住,沒一會樹叢後的牦牛便排着隊走上馬路。

藏區堵你的不止是車,還有馬路真正的主人——牦牛和羚羊們。

“這兩只無組織無紀律,家人們都走了,還躺着。”牦牛隊伍已經遠去,剩最初的兩只依舊躺在馬路的正中央,又不能按喇叭驅逐,蘇月凝有些急躁。她伸手去摸咖啡杯,卻碰上倪雨森溫熱的手背,觸電般縮回手,轉頭看向他:“sorry!”随即不自然地撓撓頭。

倪雨森嘴角迅速劃過笑,拿起蘇月凝的咖啡杯,翻開蓋子,杯口轉向蘇月凝,遞給她。

蘇月凝小心翼翼找好角度避開他的手,接過杯子,咕咚咕咚喝起來。

車內的氣氛莫名升溫,蘇月凝斟酌要找點事兒做:“好無聊,把他們吵醒來玩吧!”拿起手機連好藍牙,選了首節奏動感的歌曲,播放。

豈料,趴在路上打盹兒的牦牛,一聽到飄出車窗的音樂,渾身抖擻,站起身來,搖頭晃腳幾下,扭着步伐朝同伴離開的方向追去。

兩個人相視而笑,随後蘇月凝趴在方向盤上哈哈大笑。藏區的堵車還真是讓人沒有脾氣,因為花樣百出。

“你們這是演哪出?”江佑怡眼神迷茫的調直椅背。

“有兩頭牛躺在路中間,堵了我們半個小時。蘇月凝開音樂,它居然爬起來跳舞,跳着跳着還跳走了。”楷文試圖模仿牛的舞步。

“老妹兒,再遇到這種情況,你直接下車給牛兒們唱歌哈,別開音樂,吵醒我!”江佑怡打趣。

“江佑怡!”

這麽一鬧倒是驅趕倦意,路途上的時光,多半是在發呆跟鬥嘴之間度過。

一陣鈴聲打破沉靜,蘇月凝瞄了眼,按下車載接聽,高聲祝賀:“生日快樂,我的肥妮!”

“蘇丁丁,我人在家中坐,收到自己要在西藏開房的信息!”對方直接忽視生日祝福,字正腔圓的大嗓門傳滿車廂。

蘇月凝讨好地笑:“我要定三間房,一個賬號只能優惠1間,用下你的賬號嘛!”

“你去西藏是帶旅行團的嗎?定3間房,你住的過來嗎?”

“我認識了三個驢友。”

“你不要亂結識朋友啊,姐妹不想在社會新聞上看到你被騙了。”

蘇月凝明白小姐妹這是擔心她,心想這三個驢友最多讓她上娛樂新聞,社會新聞倒不至于:“我姐也在呢,沒事的。哎,我在跟你說生日快樂!”

“好快樂,我還收到西藏客棧老板送給我的生日祝福短信。”

“哈哈哈!”蘇月凝毫不客氣笑出了聲,“那你沒幫我跟他要個生日折扣?”

“可別提了,那個老板回我說‘小本買賣真的不能打折,要不然我陪你聊個五毛錢的天吧?’”

肥妮語氣冷漠,蘇月凝笑不可支。

“我們按早中晚三餐分別給你安排了蛋糕。”

“分別安排?你們以為用吃的就能把我困在家裏?”電話那頭的人充滿嘲弄的語氣,随後話鋒一轉,“是的,我會被牢牢困住!”

“我們訂的蛋糕都造型獨特。”

“你們別是準備了什麽奇怪的蛋糕吧?就不能給我選pink pink一點的嗎?”

“你覺得能嗎?”

“行吧。對了你看下消息趕緊回我,我發現一款胸罩很好穿,穿上後你……”

“姐們兒!”蘇月凝出聲打斷她的話,“我手機開着外放。”

“噢?外放啊?”電話那頭發出驚嘆聲,停頓三秒,一段高亢的話語飄滿車廂,“請各位驢友多多照顧我們蘇丁丁,尤其換地方的時候記得看看她還在不在,有沒有倒在哪裏睡着了。”

蘇月凝驚恐地伸手瘋狂點擊屏幕上的挂斷鍵,手汗太多導致屏幕未能挂斷,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往外冒:“千萬不能讓她喝酒,酒品很差,會打人踢人,最恐怖的是……”

急忙靠邊停車。

“嘟——”最終蘇月凝摸到手機按下挂斷。她滿臉緋紅,連耳朵都蒙上一層粉紅色,雙手握拳低下頭,心中怒罵幾萬遍。

“最恐怖的是什麽?”楷文顯然意猶未盡。

“她怕我出門在外喝酒,亂說的。”蘇月凝餘光瞄向倪雨森,他肆無忌憚望着自己笑出兩只酒窩。

楷文将信将疑,向江佑怡求證。江佑怡嘴上肯定了蘇月凝的說辭,心裏卻笑開懷,自家妹妹确實不宜多喝。

“那她為什麽叫你蘇丁丁?”

蘇月凝一絲不茍盯着路況,不痛不癢回答:“愛稱!你不懂。”

“小時候她不會寫名字,又霸道地讓所有人叫她姐姐,後來就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叫JJ,起初別人都叫她蘇JJ,後來演變成蘇丁丁。”江佑怡想起這一段,笑得更歡了。

季颉納悶,女生用丁丁這個稱呼,得虧楷文的中文水平不懂另一層的含義。

“別聽江江瞎說,我學習老好了,叫我丁丁是因為我嬌小可愛。”

“你可拉倒吧!嬌小,咋不叫你點點啊。”鬥嘴這件事,蘇月凝對江佑怡從來是勝少敗多。

“所以,你妹喝完酒會怎樣?”季颉幽幽的開口。

看到蘇月凝面色緋紅,煞是可愛,倪雨森忍不住出言相助:“你們幹擾到駕駛了!”

“護短?!”季颉仍要逞句口舌之快,“行吧!”

這話倪雨森聽來,有些順耳,他的手肘架在門框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車門。

“偶像,你一敲車門,我想起我的駕校教練了。”安靜了好一會,蘇月凝開口,想調節下尴尬的氣氛。

倪雨森看向她:“怎麽說?”

“我學的是手動擋,路考要求達到一定的速度。我不敢加速,教練說他一敲車門,就請我踩油門,因為他氣得都不想說話了,怕自己一說話就要罵我。”

“哈哈,車開成這樣也不能怪你了。”楷文毫不客氣放聲大笑,“教練把你當成狗來訓練,怎麽可能進步?”

蘇月凝懊惱的捶胸頓足,不該跟楷文多鬥嘴,都快說不過他了。

離拉薩越來越近了,倪雨森換下蘇月凝,他差點沒能把大長腿塞進駕駛室,這姑娘真小只,憋屈的調整好位置,繼續出發。

“你們怎麽就敢讓我們上車?”蘇月凝轉過頭來加入讨論,倪雨森駕駛,幾個人很自然地把副駕寶座給她。

“真以為是倆男孩子。”想起她們徒搭的裝扮,季颉笑着摸了下鼻梁,“主要也想聽聽徒搭的人怎麽吹牛。”

蘇月凝轉過半個身子對着後頭說話,突然間一瓶酸奶砸向他們的前擋風玻璃,濃稠的奶迅速攤出一朵朵雪白的花。視線受阻的倪雨森飛快的掃了眼後視鏡,緊急剎車的同時伸直右手将蘇月凝固定在座位上。

突如其來的剎車本該讓蘇月凝撞向前擋風玻璃的,倪雨森恰到好處的保護讓她的肩膀只是微微撞上結實的臂彎,卻也驚得她抓緊了倪雨森的手臂,閉上眼睛。

除了楷文結實地跟靠背撞在一起外,沒有人磕着。

睜開眼的蘇月凝環顧四周,将自己仍抓着倪雨森的雙手撤下,不自然的往自個兒大腿上摩擦兩下,舒了口氣:“這是什麽?下,雪了?”

倪雨森唇角淺笑,這會兒又不好意思了,昨晚緊緊抱住自己整只手的時候倒是挺大義凜然的。

“阿森,我的鼻子有沒有歪了?好痛噢!”楷文的嚎叫從後排傳來,江佑怡忙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鼻梁,确認無礙。

“有輛車扔了盒酸奶過來。”倪雨森收回手臂,給自己套着口罩,準備下車清理。

“追上去,好好教育他!”蘇月凝氣急敗壞,抽了幾張紙巾,解開安全帶要下車。

“對向車道的。”倪雨森好看的眉眼裏都是生氣的她,拿走她手裏的紙,塞給她一瓶礦泉水,指揮到:“幫忙清理。”

紙巾擦過,濃稠的酸奶從雪花形拉成一條條長痕,蘇月凝負責将礦泉水倒上稀釋。忙活了一陣,只剩下中間部分的污漬,身高不夠的蘇月凝踮起腳尖一蹦一跳的想把手伸得更長,倪雨森悉數看在眼裏,笑着抓過她手裏的水,單手将她推到車上,決定自己負責掃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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