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歲暮朝日（四）
歲暮朝日（四）
易哥接到她時大吃一驚：“你這是徹底把家搬來，要投奔老大了？”
“你在說什麽？這是我一個學期的行李，當然比較多。”
沒走幾步，易哥再次接到電話，縱然他壓低聲音，蘇月凝還是隐約聽到有急事需要他趕去處理。
蘇月凝拉住他：“易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走。”
“不行，老大要是知道我把你丢這，他會揍死我的。”
“我的男朋友是他又不是你，他自己都不來接我，還敢對你發脾氣，快去忙，別理他。”蘇月凝大大咧咧拿回行李箱。
小天有點明白老大為什麽選擇她了，外表看過去柔柔弱弱，可一點不帶矯情，真實得純粹。
蘇月凝刷卡進房的時候以為走錯了地方，玄關處擺放着運動鞋，沙發上橫着男生外套，一派有人生活過的氣息，要不是倪雨森恰如其分打電話來指示她把冰滴咖啡裝進冰箱，她就要轉身走人了。
“好，卡！阿森，殺青！”
倪雨森完成最後一個鏡頭的拍攝，他依次感謝完衆人，換下衣服就匆忙離去。他平時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蘇月凝要來，便陪她住在附近的民宿。
開門前，倪雨森擡手看了眼時間，淩晨1點，他貓着腰進門，卻發現卧室裏的燈敞亮，走近一看，蘇月凝趴在床上，裹在被子裏的腳還不安分地搖晃着，他欣喜地推開門：“怎麽還不睡？”
“在看你的劇本呀！”頭也不擡，悠悠地翻過一頁紙，繼續默讀起來。
“你倒是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門被人打開了也不知道。”倪雨森走到她旁邊，掃了眼，端起桌邊的水一飲而盡。
“除了你還能有誰？”
“也不看看我？”聲音中帶着幾分撒嬌，逗得蘇月凝轉頭看向他。
Advertisement
“你怎麽？”
“來，親一口。”倪雨森邊說邊俯下身子，湊近她。
吓得蘇月凝一骨碌爬起來，渾身拒絕。
倪雨森痞氣十足：“這不是你喜歡的歐美風？大胡茬？”
“誰說的？”
“是誰在斯裏蘭卡的時候天天盯着人胡子誇？”
“你這胡子真的假的？”
倪雨森站在床邊，笑笑不回話。
越看越逼真，他為了拍戲什麽都做得出，留這麽粗糙的胡子算什麽，蘇月凝動了念頭：“要不你過來，讓我扯扯？”說着便伸手，卻被他一手擋開，接着兩個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
“倪雨森！”蘇月凝占着自己踩在床上地勢高，中氣十足一聲吼。
他只好乖乖把自己的下巴奉上，蘇月凝滿意地揪了揪胡子：“粘地很牢哎。”覺得很神奇，她又忙不疊打開手掌，用手心輕輕拍了拍，毛茸茸地，還有些刺刺的。
“別亂動。”被她的手這麽一觸碰，倪雨森覺着十分癢，抓下她的手腕，很纖細，再用點力就能捏碎似的。
“我哪有亂動，才碰了一下。”荒唐地攤開手。
聽不進她說的話，倪雨森單手勾住她的脖頸，稍稍用力一帶，貼上自己的唇瓣，掠奪性地撬開蘇月凝的薄唇，忽深忽淺地吻着，直到感覺到一直俯身的小姑娘有些重心不穩地挨着他，才悻悻分開。
看着她徑直坐下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倪雨森笑容滿面地戲谑：“現在知道，我跟你接吻得有多累了。”
蘇月凝難為情地踢了他一腳，翻身繼續看劇本去。
“在看哪個本？”俯身，一手撐在床墊上，低着頭看。
“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聲音大到倪雨森立刻擡起手，替她捋好發尾：“該睡了，明天再看。”抽回劇本合上。
蘇月凝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自己确實是強忍着睡意等他回來。于是她乖乖躺下，蓋好被子。
見倪雨森把燈調暗後仍沒有離開之意，心中不免慌亂：“我要睡了，你不走嗎？”
“晚上吃什麽了？”不僅不走，反倒坐在床邊。
“滑蛋蝦仁飯，你今天殺青了？”蘇月凝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已經緊張地揪着被角，雖然心底很明白，他不會亂來。
“嗯，明天可以陪你玩了。”
“好。”他定的是套房，有兩間卧室，見他應該是想聊聊天，蘇月凝便放松下來，閉上了眼睛。
“楷文說你這幾天一直泡在他的畫室溫書？”
“嗯。”蘇月凝的聲音越來越輕，片刻，又喃喃一句：“阿森我困了。”
“睡吧！”倪雨森眉眼中寫盡寵溺，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額頭，凝視她好一陣，才關上燈回自己房間去。
蘇月凝早上醒來的時候，倪雨森已經不見蹤影，桌上留着一杯水和字條：“臨時有工作，忙完就回來”末了還加一句：“睡得像只皮皮蝦”
倪雨森回到劇組安排的酒店，小天着急忙慌地迎上來：“老大，樂總來了，她發現你沒住在這兒，大發雷霆說要見你。”
他拍了拍小天的肩，示意他留在大廳，自己上樓。
樂霏正坐在沙發上喝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倪雨森進門：“劇組安排的酒店不合你意嗎？還大費周章出去住。我們阿森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
“現在經紀人都可以有男藝人的房卡了是嗎？”淡漠地坐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吃起來，大早被小天的電話吵醒，他還沒來得及吃早餐。
樂霏替他倒了杯茶，輕蔑一笑：“阿森，你以為你瞞得下她？”
倪雨森端着茶杯的指節因為用力而鐵青，他的嘴角牽扯出笑容：“從未想過隐瞞。”
樂霏努力平複心情：“她準備好讓你昭告天下，被人評頭論足了？”
他是樂霏帶進娛樂圈的，那時他還是建築系大一新生，八年了，他們從彼此信任走成了這樣的局面。
“你還是擔心我合約到期後，你該簽誰。”
“阿森，你以為你保護得了誰？公司讓第一個走的就是易小天。”
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出，倪雨森眉頭緊鎖：“你的伎倆只剩這些了？郁葉的事我不是不知道是你策劃的。”
“續約三年，這是公司最後的底線。”
“我執意不簽，剩下的幾個月，你準備幫他們怎樣毀掉我？”
“你不續約跟毀了你，公司都賺不到錢。”言下之意，公司寧願壞了他名聲。當然樂霏希望他只是耍耍脾氣。
見他面色鐵青，樂霏忍下怒意，往桌上丢了份合同：“臨時談了代言，簽吧。”
倪雨森早有耳聞，公司以股份作為樂霏找他簽下續約的籌碼，志已不同，道即不合。迅速簽完，他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樂霏跟着起身，理了理衣服：“晚上請導演制片跟幾位主創吃飯，你要出席，郁葉我已經邀請了。”拿上手包，補了句：“阿森，你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弱點。”
原本只能給倪雨森加加工作，利用他炒炒緋聞，小打小鬧，現在倒是多了一個可以拿捏的人。但她還沒考慮好該不該如此決絕，畢竟當初倪雨森是那般信任一無所有的自己。
這話成功激怒倪雨森，他的臉變了顏色，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裏迸發出銳利的光，一腳踹開身側的椅子，往門外走去。
打開門，小天滿臉擔憂。
樂霏跟着出來，神情平淡，她慣會掩飾，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倪雨森如此動怒。收回思緒，她對小天下達任務：“晚上劇組聚餐，你要準時帶阿森出席，下午臨時有個拍攝任務。”
“樂總，老大連續拍了幾個大夜，怎麽還安排這麽密的行程？”
“他還有精力往外跑，我看也不是很累。”
小天接下來的話被樂霏犀利的眼神扼殺在喉，他只好拿上合同往倪雨森離開的方向追去。
蘇月凝在酒店轉悠了一陣，着實無趣，倪雨森沒有發現冰箱裏有她昨晚做的三明治。決定出門逛逛，她搜了搜附近的景點，背上包走了。
選的景點是一座山，溜達的前兩個小時，蘇月凝是歡樂的，途中遇到行人，她還讓人家給幫忙拍照。登頂後，她的心情就随着天氣轉成了陰，濃雲翻騰而來，眼看就要下雨。
怎麽一來找他總碰上下雨。蘇月凝沒有時間多嘟囔一句，一路小跑往山下趕，終于在大雨飄落前，她閃身躲進景區門口的咖啡店。
彼岸咖啡。還真應景，她可不就被雨水困住，渴望回到彼岸嗎？
“住在附近？還是在等雨停？”店裏只剩零星客人，咖啡店的小哥送了一盤小食給她。
“嗯？我沒有點這個。”蘇月凝喝完了咖啡，正拿着黑筆往紙杯上塗鴉，初具臉的輪廓。她小時候學過畫畫，加上最近深得楷文真傳，人像素描還是拿得出手的。
“私人送你的，你畫得畫挺好的。”
“謝謝！看得出是誰嗎？”蘇月凝大方将杯子展示出來。
小哥微微俯下身，一支黑筆竟也能畫出這麽多變的筆鋒，這個小姑娘很有功底：“男朋友？”
蘇月凝笑着搖頭：“他要是來接我了，才是男朋友。”
小哥只當她在跟男朋友置氣，指着杯子：“這個能留在我們店裏嗎？用來以儆效尤？告訴全天下的男朋友們，不要在大下雨天把女朋友一個人丢在外面？”
蘇月凝被他逗笑，爽快答應下來：“那可得把它展示在顯眼的地方才行！”
“沒問題。”
突如其來的大雨亂了小鎮的節奏，蘇月凝一個多小時前就使用打車軟件了，顯示等候時間2小時。
雨拍打着窗連成水幕，蘇月凝頹喪地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
手機屏幕亮起，倪雨森看到是她，便抓起手機準備起身外出接電話，一旁的樂霏時機恰當地按住他的手：“今晚組這個局我是左右思慮了很久，怕耽誤大家的拍攝進度，但是飯總歸還是要吃的，阿森也一直跟我說十分感激陳導的悉心指導，阿森，我們一起敬陳導一杯。”
聽罷，倪雨森不動聲色地将手機屏幕翻了過來，端起酒杯向他景仰的陳導敬了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