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光和你(四)

月光和你(四)

借着餘光,看到牆角還有一個邊門,她緩緩退過去,輕輕握住把手,使勁一壓,門是鎖着的。天,這都什麽個事?蘇月凝撓了撓本就淩亂的頭發,對,打電話,誰的地盤找誰負責。

“辛苦了,阿森,謝謝你趕來救場。”導演喊卡,所有的人皆松了一口氣。拍攝的原是條公益廣告,主角臨時崴傷腳,好在導演請來倪雨森進行臨時救場,即便現場各種疏漏拖慢不少拍攝進度,他好脾氣的照單全收,真的很敬業。

“謝謝導演!辛苦大家了!”倪雨森從威亞上下來,對大家深鞠一躬。

導演留意到他起身時不自覺眉頭一緊,關切道:“你的肩膀?”

“沒事了,休息兩天就好。”走開兩步,這才感覺腰椎酸痛,拿手枕住脖頸,腦袋左右擺動,竟能聽見清脆的骨頭響聲。

小易把保溫壺遞給他,接過,一飲而盡,擡起手臂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四下張望,并沒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急切地問:“她呢?”

“在化妝室休息。”小天自然知道老大詢問的是誰。

擡手看了眼時間,她定是等生氣了。阿森立馬邁開步伐往休息室趕,沒走幾步,電話響了,蘇月凝,小易忙把電話舉到他面前。

“啊!”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緊随其後的一句話令蘇月凝毛骨肅然。“聶制片,裏邊兒有沙發吧,我們進去,我有更好玩的。”

蘇月凝兩眼發直,握着電話的手有些發顫,她往前挪兩步,整個人縮到沙發旁邊。

“喂。”倪雨森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低啞的,卻似在耳邊緊緊包裹住她,她頃刻間心安不少,但是她哪敢作聲吶。

沉寂幾秒,倪雨森以為她等不耐煩了,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心虛地喊了句:“小月?”

“你在聽嗎?”他又問一句。

怎麽辦才好?蘇月凝生怕他挂斷電話,急忙敲擊着電話,希望他能聽到響聲。

“聶制片,聶制片!”女生覺着有什麽敲擊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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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聲傳來,倪雨森的心緊縮起來,馬上由走變為跑:“你在休息室對不對,我馬上來!別怕。”

“制片,裏面好像有人。”女生抽身出來,提高了音調。

“嗯?”正在興頭上的聶制片,哼了一聲,拉過她的手往裏間走,另一只手重重按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刺眼的光亮傳來,蘇月凝随即低下了頭,她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連背脊都暗暗發涼,她很害怕,在心裏默念起倪雨森的名字。

“啊,沙發邊好像有人。”女生害怕醜聞外露,忙背過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誰在那?”聶制片可管不了那麽多。

“再不起來,我過去了。”他惡狠狠地威脅到。

蘇月凝拼命往牆邊擠,恨不得自己能夠隐身。千鈞一發之際,門開了,倪雨森氣喘籲籲站在門口,衣衫不整的男子,衣着暴露的女子,以及小貓一般縮在牆角的蘇月凝,他一下明白怎麽回事,握着門把的手青筋突兀。

“過來!”倪雨森對着蘇月凝說,僅僅兩個字卻像一陣沉雷,蘇月凝即刻緩過神,起身朝他走去。

倪雨森将她攬進懷中,一手按住她的腦袋,另一只手精準地拉起她衛衣後的大帽子罩住整顆小腦袋,順勢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他能聽見小姑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聶制片只是蒼白的用手指着倪雨森。

印象中并沒有見過這號人物,阿森看了小天一眼,側過身,先帶蘇月凝離開了,他小心地将她的護好,片場混亂,不想讓有心之人拍有照片。

小天戰術性咳嗽了一聲,撇過身,對着他們說:“這是藝人的休息室,閑雜人等請盡快離開,否則我要聯系保安來處理了。”

“制片!”女生輕輕拽了拽聶制片的衣角,萬分委曲狀。

“制片?”小天轉頭看了一眼,又迅速避開視線,冷漠地說到,“什麽時候扛機器的也成制片了?”

扛機器,女生消化這三個字的含義用了許久,等明白過來自己受到期騙,惱羞成怒但也不好爆發,只能先行離開再做打算。

倪雨森帶着蘇月凝一路來到停車場,直至拐角處才松開她,從口袋裏拿出一片口罩,撕開包裝,直接給勾到她的兩邊耳朵上,又拉起她往自家車走去,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

就這樣,他直接把人帶回自己在海北的住所。

鞋櫃裏備着一雙粉色的拖鞋,蘇月凝避開它,從其餘的灰色拖鞋中挑出一雙換上,倪雨森跟在她身後,将一切盡收眼底。

看到她在沙發上坐下,倪雨森滿意地挽起袖子,走進廚房,回想片刻,他翻開櫃門,拿出一包咖啡豆,忙活起來。

蘇月凝就這麽背對着他靜靜坐着,側耳聽着豆子散落的聲音,磨豆聲沙沙作響,而後是玻璃器皿碰撞的聲音,水流的清脆響聲,此刻,滿室咖啡香。

這是蘇月凝最喜歡的感覺,夕陽西下時分,白色的窗簾布被微風不斷挑起,風裏裹挾着香氣。

倪雨森端着杯子出現,打斷了她飄忽的思緒。

蘇月凝重新正襟危坐:“不用了,謝謝!”說話間,瞄到杯子裏的顏色很特別。

“這是阿贊寄給我的奶茶,我按他說的加了點咖啡。”他在另一側的單人椅上就坐。

阿贊,那個冒着危險将他們帶到科倫坡機場的小軍官,蘇月凝難掩欣喜:“你們還有聯系?他還好嗎?”

“他很好,再半年,就能回國了。”

“是嗎?真好!”阿贊寄來的必須嘗嘗,蘇月凝端起杯子喝一口,順滑香甜,又喝了一大口。

倪雨森跟着她,也拿起自己的那杯喝起來,以往他從不喝奶茶類的飲品,覺得甜膩,可今日的喝起來,格外好入口。

杯子即将見底,兩個人誰也沒再開口。

蘇月凝卻坐不住了:“我們的稿子可以發了嗎?”

“稿子可以,照片我不喜歡,用我發給你的那幾張。”

“照片是哪裏不滿意?我們的攝影記者是在國際上獲過……”大獎兩個還沒說出口,看着他垮下的臉,蘇月凝也不敢多說,只詢問他照片是發往哪裏了?

“微信,你把我從黑名單裏拉回來。”

“這樣吧,我把郵箱號給你。”

倪雨森顯然不悅:“你再說一遍。”

蘇月凝只好在他的注視下,完成一系列操作,立馬告辭回學校,反正再拉黑也就是轉過頭的事兒。

倪雨森卻攔住她的去路,蘇月凝擡頭看他,他卻不發一言。僵持片刻,她想離開的時候,倪雨森拉住了她,幾分哀求:“原諒我!”

蘇月凝的心口緊緊揪起,面上卻笑容不恭:“你說笑了,我們倆又誰對誰錯呢?”

同樣的問題,蘇月凝問過自己許多遍,她停下腳步,對着她仍舊難以忘懷的人說:“是我們的差距太大了,誰都不能融入對方的生活。”

“你總要單方面判我出局。”倪雨森蹙起眉,很無奈,柔着聲調說,“我從來不要求你為我改變什麽,你做你喜歡的事,保持你的個性,我會學着融入你的生活。”

“可是,你在最艱難的時候,也選擇把我排除在外不是嗎?”

倪雨森兩眼發直,失了神采:“我後悔了。”

這話來的莫名,蘇月凝端着杯子靠在膝蓋上,垂下眼眸:“我在很艱難的時候,也不知道該跟你如何說起。事實證明,我們不合适。”

“我讓你沒有安全感。”

蘇月凝把手裏的杯子擱置回茶幾上,望向倪雨森:“過去的事,就算了吧。”

倪雨森瞪着眼,犀利的目光掃過蘇月凝的面頰,她的表情很平和。

“你不在意了?”他的眼神慌亂。

“是!”蘇月凝回答得斬釘截鐵的。

“因為你那個什麽師兄?”

蘇月凝尋思片刻,依舊回答得斬釘截鐵的:“是!”

倪雨森感覺自己頃刻間被淹沒,臉色瞬間鐵青,他靠近着她,擡手捏住她的下巴,他氣得發抖,卻也小心使着勁生怕弄疼她。

他一定失望極了,蘇月凝擰着嘴。倪雨森的指尖劃過她的嘴唇,不帶一絲□□的,輕輕觸碰兩下。

倪雨森突然又松開了她,像是喃喃自語:“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将剛剛被自己震倒的杯子重新扶穩。

“打擾了。”話音落地,蘇月凝就奪門而出。

她走了,再一次從他的身邊離去。

這次,蘇月凝大抵還是平靜的,只是有些心煩意亂,走出小區的時候竟然發現此處跟學校只隔着兩條街。

蘇月凝回到食堂的間隙,就接到肥妮要求帶飯的電話,這厮總能把時間掐得準準的。

“肥妮,你是不是偷偷往我手機裏安了個定位系統?怎麽每次我一到食堂,你的電話就準時打來。”蘇月凝拎着飯沖肥妮噘了個嘴,還擡手作勢要打她,活脫像是要尥蹶子的倔驢。

肥妮阿谀道:“杭爸爸!你看我,讀了一天書,都面黃肌瘦了。”

“可拉倒吧,我覺得蘇葉學長指導你一天,更累。”

“他跟你打小報告?”

“我剛碰到他,一言難盡的樣子,我都不敢上前問他你學得咋樣了。”互相打趣的間隙,蘇月凝把倪雨森發來的照片轉發給了學妹,讓她發稿。

蘇月凝的視線回到微信對話框,忍不住點開倪雨森的朋友圈,不久前他發了條動态,是一份綠油油的晚餐。還吃這麽素?蘇月凝很感慨。再往下翻,就是一年以前的內容了。

肥妮接過她的晚餐,一陣長籲短嘆,拉了把凳子,奔洗手間去了。待蘇月凝放下手機,尋不到肥妮的人影,洗手間裏倒是傳出聲響。

“你在廁所幹嘛?”蘇月凝以為她沮喪地要把飯倒掉,追到洗手間,只見肥妮将飯菜擺在洗手臺上鋪展開來,無比淡然地坐着吃飯。

“你在廁所裏吃飯?”蘇月凝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但是她還不忘先摸出手機拍了一張大特寫。

“哎呀,我的桌子堆滿了書,沒有飯菜的容身之地。我不想收拾。”肥妮泰然自若吃着飯,顯然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麽幹了。

“而且這不是廁所,有坑的那間才叫廁所,這間是我們的梳妝室好嗎?”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們宿舍洗澡跟上廁所的地方各自分布在一左一右兩間裏。

蘇月凝很快就接受她的理論了,随手還給她倒了杯水送進來:“那就祝您用餐愉快了,這裏是不錯,還有沐浴露和我泡腳丫子的香味兒。”

肥妮朝她擺擺手,繼續歡脫的吃起來。

倪雨森這次的出現,也會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般,水波不興,歸于無痕,蘇月凝如是想。

可是第二天,易哥的來電讓平靜的海面掀起風浪。

“蘇同學,你能不能對老大好一點,就算是騙騙他都行。老大不能吃辣的,他吃了,半夜急性胃穿孔。還有你知不知道他白天拍戲受傷了,非要去接你。”

蘇月凝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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