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他的問題

江橋距離他倆只有幾步之遙,這個距離很容易就能聽清楚他們剛才吵架的內容。

陸唯真意識到這點,刨個坑把自己就地埋了的心都有。想想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啊!虧她還特意把慕钊拖到了這個平時沒什麽人走動的僻靜角落,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人撞見了。還是江老師本人!

等會,不對啊,這犄角旮旯的,從江老師辦公室出來不管去哪都不太可能路過,江老師怎麽會剛好經過這裏?還是說江老師是跟着他們過來的?那江老師為什麽要跟着他們?

陸唯真腦子高速運轉着,可不等她想出原因,江老師就往樓上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你背包還在辦公室,別忘了拿。”

江老師來找她就是提醒她別落東西?陸唯真有點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謝謝老師。”

“我先走了,你們繼續。”江橋朝他倆擺擺手,快步走了。

看着江老師拐向通往教學樓外邊的路,陸唯真才突然醒悟過來,江老師這舉動擺明了是在澄清自己——他跟她沒有約。而且她剛才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說的是“送”慕钊,送完她當然還要回去,所以才沒帶包。江老師怎麽可能專程跑來提醒她別忘了包?

肯定是剛才他跟過來的時候已經聽到了她胡說八道,才特意出來打斷她。

至于江老師為什麽會跟着她出來,這個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着江老師講了這麽離譜的話得趕緊去給老師道歉!

陸唯真拔腿就追。

“唯真!”慕钊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你既然沒有約人,我們好好聊聊。”他顯然也聽懂了。

“松手。”陸唯真拿眼睛橫了他,眼裏帶着幾分火氣:“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就是這麽想的。”

“等等!”慕钊越發攥緊了她,可他嘴唇翕動,無數詞句在喉嚨裏翻滾卻一個也吐不出來。下午宣講時還滔滔不絕的人,現在對着矮了他半個頭的女孩居然就憋不出話來。

陸唯真急着跟江老師道歉,眼見着老師越走越遠,她沒心情跟他磨蹭。“你煩不煩啊!”陸唯真一使勁甩開了他的手,追着江老師小跑過去。

“唯真!”慕钊這一聲喊得絕望,聲音嘶啞得像是摻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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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陸唯真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為此停頓半秒。

停下來他們就還會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反正她那麽傷人的話她都說了,幹脆狠心到底。

慕钊看着她跑遠,想要追,可腳卻跟生了根一樣,一步都挪不動。冷風一點不打折扣地從他空落落的心口灌進去,他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如墜冰窟。

是他判斷失誤了嗎?在他不在的這幾年裏,陸唯真已經喜歡上了照顧她的江橋?可陸唯真住在他那的時候他分明能感覺到陸唯真對他的依戀,哪怕是在她恢複記憶之後,嘴上絕口不提喜歡,但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

還是說,她早就放下他了,只是因為他自視過高,擅自曲解了她的意思?

不管陸唯真對江橋是什麽感情,在她抛下他跑向江橋的瞬間,他已經毫無懸念地輸了。

慕钊呼吸急促起來,刀子一樣的冷風從鼻腔喉管裏灌入,急速刮過脆弱的呼吸道,叫他嗓子眼裏都泛起了血沫子的腥甜。

———

“江老師,等等我!”

陸唯真心懷忐忑地追趕江老師。如果她剛才的推測沒錯,那江老師這會搞不好正在生她的氣。都怪她,非得想出這麽個馊主意,拿江老師當拒絕慕钊的擋箭牌,任誰被這麽利用都高興不起來。

江老師停下來,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又往她後邊望了望,陸唯真下意識地跟着他回頭。

只見慕钊一個人遠遠地站着,高高瘦瘦的身影杵在一片枯枝敗葉間,透着股蕭索。看到她和老師一起回頭,慕钊只跟他倆對峙了一秒就急急走開了。陸唯真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想到了“落荒而逃”這個詞。

她扭過頭,不想再看了。

她和慕钊早了斷早好,對誰都好。陸唯真想得很明白,卻也控制不住因此低落的情緒。她垂着頭,像一周沒澆水的花草,蔫吧了。

“你倆吵架你跑來找我幹什麽?”江老師的聲音有點無奈。

陸唯真一聽就更喪了,跟所有被老師提溜起來批評的學生一樣,耷拉着腦袋,心虛地跟他道歉:“對不起,江老師,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剛才不該胡說八道。我就是為了讓他死心,沒有別的想法。”

陸唯真慌慌張張地解釋着,生怕江老師誤會,畢竟她算是有過“前科”。

當年江老師在橋上救下她,幫她處理了她父母的喪事,回到學校以後又對她照顧有加。于她而言,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江老師就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她幾乎是不可控制地對他産生了依戀。

雖然沒有明說,但江老師心思細膩,很快就察覺到了。他不動聲色地跟她保持了距離,随後她就在老師們的閑聊中得知了江老師曾經有過談婚論嫁的親密女友,在女友去世以後江老師似乎也沒了戀愛結婚的打算,這才單身至今。

知道了江老師的過往之後,她也失落了一陣,覺得好像這個世界都抛棄她了。可轉念一想,一個跟她非親非故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人,能長期不求回報地幫助她,遇到這樣的人何嘗不是她的運氣?更何況,不牽涉任何男女之情的牽絆往往更加穩定長久。

江老師拍了拍她肩膀:“走吧。邊走邊說。”

陸唯真聽他聲音不像是生氣,這才有勇氣擡頭。“去哪?”

“買奶茶,那邊新開了一家。”江老師領着她往學校的奶茶店走。“你來了也好,幫我拎點。”

陸唯真這才知道,江老師出來是幫辦公室的老師們買零食。

江老師按照同事們的口味點好單,又要給陸唯真加了一杯。

“我不用了。”陸唯真推辭,江橋:“要的,你都送草莓了,我當然請杯奶茶。”

陸唯真想到自己在辦公室編的瞎話難免心虛,在江老師面前她好像很難撒謊。等奶茶的時候她就坦白了:“江老師,其實那個草莓不是我讓他送的。”

“早看出來了。”江橋笑了笑。“你過生日那天我下樓的時候就碰到他了。我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肯定誤會了什麽。你拿我當借口不是第一次了吧。是他自作主張。”

“對不起!”陸唯真恨不得把自己埋土裏去。她瞎編的時候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江老師親口戳穿。

“談戀愛分分合合都正常,不管是分是合,只要把話講清楚就好,故意制造誤會不是好辦法。”江老師語重心長地說,說完又問她,“我可以問一下你們是怎麽回事嗎?”

陸唯真喪氣地說:“一言難盡。”

“不喜歡了還是因為介意他當年沒回來?”江老師猜測。

陸唯真搖頭:“以前挺生氣的,後來就不氣了。那時候他才多大,就算回來也沒什麽用。而且這麽久沒聯系上也是因為我删了所有的聯系方式。”

“你既然都想通了,還說那麽傷人的話?惡語傷人心,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江老師不贊同地說。

陸唯真滿臉委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沒辦法跟他在一起。他早點死心對大家都好。”

她說的是沒辦法,也就說只是不能而非不願。江橋懂了:“因為他家裏不同意?”

“江老師你怎麽知道?”陸唯真驚訝。

江橋笑道:“我猜的。兩個人走不到一起,追根究底也只有幾種可能。”

也對。陸唯真沒話講了。反正慕钊那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精英氣質,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家境優渥。

“我記得你們重逢也才一個多月吧,這麽快就見家長了?”江橋問。

“算不上吧。就是他不在家的時候他媽媽來過一次。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見,我家出事前他媽媽就來找過我……”在江老師面前,陸唯真忽然就恢複了傾訴欲,終于把憋在心裏好幾年的事慢慢說了出來。六年前那場預料之外的見面,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窘迫。她剛開始根本沒有想到慕钊的媽媽會不上她,還特別熱情地要請蔣女士喝咖啡。

直到蔣女士把話說開了以後她才意識到,慕钊的媽媽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至于蔣女士的言外之意,她甚至是回到宿舍以後才回過味來。

本來跟慕钊斷了聯系以後她以為跟這位女士再也沒有交集了,可沒想到失憶以後居然又見到了,而且她還是雙商被碾壓的那個。想想就憋屈!

“0702號,奶茶好了!”

陸唯真趕緊跟江老師一起去拿。

辦公室裏的老師再加陸唯真一共不到十個人,他倆一人分了幾杯,拎着往辦公室走去。

陸唯真邊走邊踢着小石子,對剛才的回憶做總結陳詞:“人家媽媽的态度都那麽明确了,我得多賤才非要跟慕钊在一起啊,江老師你說是不是?”

江橋笑了笑:“沒那麽嚴重,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一點都不賤。不過我建議你把這些事也告訴他。”

“不好吧?感覺好像在背後挑撥是非。”陸唯真遲疑。

江橋:“他家裏不接受你那是他要解決的事,他有知情權。至于你要不要跟他在一起,還要看他接下來怎麽處理這個問題。”

诶?陸唯真還是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看問題,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猶豫了一下,又問老師:“可是我家的情況……”

江橋伸出食指:“本質上是同一個問題。你的情況明擺着,他并沒有因此放棄追你,至于他家裏接不接受那還是他的事。”

好像是這個理?陸唯真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快到樓下的時候,江老師忽然問:“對了,我剛才聽你喊他慕钊,是哪兩個字?”

“羨慕的慕,李大钊的钊。”陸唯真脫口而出。

江橋的神色有一絲異樣:“哦,這個姓還挺少見。也是宜寧人?”

陸唯真:“不是,他星洲的,我高中在那裏借讀。”

江橋點了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陸唯真跟着江老師把奶茶送回辦公室,又跟老師們聊了會天才離開。然而走到教學樓下時,她忽然想起來,從江老師辦公室出來去奶茶店好像根本不用繞到她跟慕钊聊天的地方。江老師到底是為什麽會去那裏?難道是在辦公室就看穿了她拙劣的謊言,不放心才跟出來的?

以江老師愛操心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陸唯真心裏一陣感動。江老師對她都這麽好,對他未婚妻肯定更好了,只可惜那位姐姐沒福氣,年紀輕輕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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