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只是她
剛才目睹二人的舉動, 曉得二人如今的關系多少進了一步, 還需安排更多獨處的機會, 南绫心中已有數, 于是将頭一點,“出了這藥房, 往東連拐兩個彎有個小廚房。不過主子沒留調味料與食材,如果不怕腥, 倒可以直接在底下的水裏捉魚吃。”
聽聞有魚, 夙雪嘴角微揚, 含着笑意道:“有魚也不錯,撈上來趁新鮮往油裏一煎, 紅燒正好。”
念幽寒本已蹲下, 準備和南绫一起把萬荇擡起來,聞言不禁嘀咕道:“紅燒魚?本座也想吃……”
話音才落,臉頰便被南绫戳了戳:“別想了, 先跟我把她擡走,往後出了溪水村, 我帶你去吃燒烤、涮羊肉還有麻辣燙, 乖。”
“呵!本座又不是小孩, 不愛吃這種重口味!”
嘴上雖嚷着,念幽寒其實并沒有留下的念頭,嚷罷,便乖乖托住萬荇的兩腋,與南绫一同走出門去。
掩上門前, 南绫還轉頭道:“你的火毒還未穩定,等安置完萬荇,我們還在藥房裏碰面。”
目送走三人,夙雪立刻轉過身,伸手捏上水容散開的衣帶,為她默默系起來。
哪怕被人突然打斷,又以午飯轉移了話題,水容此時還停留在剛才的狀态裏,表面上雖鎮靜,內心早已波瀾大起,心髒仍未止住狂跳。
這不是在夢中,而是在夢之外的地方,真真切切;亦沒有人來強迫她們采撷靈力,一切都是雙方的自願。
她蜻蜓點水般親了雪師姐一口後,就被她按倒在地好一通舔舐,連上衣也除了去,以便下口。一系列的動作,進行得如同水到渠成一樣順利。
可奇的是,她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而夙雪也不曾再有拘束。
不曉得是一念之差,還是……
将剛才的舉動一件件回想後,水容鬼使神差般地問道:“雪師姐,還需要繼續檢查身體嗎?”
道出這話時,她竟不知自己是有意裝作不知,又或只是不願挑明心意。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随口一問,誰料夙雪眸中驟然露出驚愕:“你該不會……将剛才的一切都當做了我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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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會。
然而水容卻還是微微點頭。
餘光瞥見夙雪眸色一黯,捏着衣帶的手也垂了下去,“你主動吻我,我以為你忽然想起來了,原來沒有……”她忽而擡起目光,提了聲音,“既然如此,方才你為什麽不抵抗?”
抵抗?
注意到夙雪眼中的愠色,水容懵了。夙雪的反應與話,讓她忽然猜不透自己被推倒的原因。
想起來了?雪師姐希望她想起什麽?
再者,方才雪師姐的動作都是掌握好了力道,也只着眼于她的上身,并沒有做什麽出格事,有什麽……需要她抵抗的地方嗎?
因而,水容下意識反問:“你沒有傷害我,我為什麽要抵抗?”
“若是只為了檢查身體,我只消隔着衣服探查便是,何必吻你。”
愠色在夙雪眼中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想到自己方才是與眼前這尚懵懂的小師妹糾纏一番,心中莫名生出些罪惡感來。
這孩子尚不是昔人,是她多想了。
哪怕先前還在藥谷時,水容往她臉上一下下貼着,如今想來,想必只是在試探她的體溫有沒有升高罷了。她怎能……随随便便就以為是她恢複了記憶?
心緒波動,狐尾跟着不安地擺了擺。望着眼前的少女,夙雪為她系好最後一根衣帶,扶過她的肩,沉聲解釋:“吻你是喜歡的意思。你若尚不喜歡我,遭我強吻,自然該抵抗……”
吻你是喜歡的意思。
溫淡的聲音入耳,無異于驚雷驟響。在這之後,夙雪應該還說了些別的,然而水容腦中反反複複回蕩的,只剩了這句話。
原來她與雪師姐,其實已經算是互相愛戀了,然而彼此都誤以為是對方不懂。
血液上湧,渾身熱起。心跳令水容渾身都顫抖起來,埋藏于心底已久的話,頓時脫口而出:
“可我喜歡雪師姐啊!”
話畢,她伸手攀上夙雪的雙肩,嗅着那縷幽香,正欲再度将唇貼上。
豈料對方見她如此,卻是退了一步,任她撲了個空,握了她的手,一臉認真地道:“你莫要弄錯了,我說的并非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喜歡,而是生死相随的那種愛戀。”
“不是的,我——!”
不等水容為自己解釋,夙雪便是一聲輕嘆,垂眸低聲:“對不起,方才我冒犯你了。至于何為愛戀……你現在還不懂,等哪一日記憶恢複,自然會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聽完這番話,水容驀地發現,自己與雪師姐之間才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她那一問掐得連火星都不剩。
她本只是想依着女主的性格回答,怎料弄巧成拙,如今夙雪應該已經默認她還是孩童心智。磨鏡之好自然是小孩子不該觸碰的感情,恐怕夙雪也是因此,面對她剛才主動貼上的吻,才會選擇退卻。
好糟心!依雪師姐現在的态度,看樣子只能等她恢複伏夢無的記憶,才能再次和她光明正大地卿卿我我了!
水容欲哭無淚,恨不得回到剛才把自己的話咽下去。
她蔫蔫地垂頭,能感到夙雪的手正松開,心髒仍保持着高頻率的跳動,她卻覺得自己一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不是雪師姐對她無感,而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誰。現在雪師姐必定處在自責的情緒中,她只能擇日再找良機坦白。
謊稱自己恢複記憶是不可能的,雪師姐已恢複了些許記憶,只要随便問幾句,便可戳穿她。而且水容并不清楚伏夢無的過往,原文沒有描述,系統無法提供參考資料,她連編都編不出來。
情緒低落時,垂下的秀手忽牽起她的手,微微發力,試圖拉着她往外走。
“罷了,随我來,我給你做紅燒魚吃。”
走了兩步,發覺水容還站在原地,夙雪停下步子,轉過臉只見身後的少女像是片打蔫的葉,心中一怔,訝然問道:“你怎麽了?”
冷不防被問,水容忙收了自己的小情緒,抿起嘴搖頭:“沒什麽,只是在介意些事……”目光往夙雪身上一落,習慣性地岔開話,“我聽說穿着血衣做吃食是不吉利的,雪師姐能不能先把沾了血的衣服換下來給我啊?”
……
浸衣入水,将血跡輕輕揉搓去。
夙雪已捉了魚去下鍋,水容則候在廚房外,獨自下到水邊為她浣衣。
她靜下心思索了一會兒,多少想出些有待确認的事。
剛才雪師姐既然強調,自己恢複記憶便會明白她的心意,而她話中的意思,無疑是她對同性懷有愛戀之情。這麽說來,雪師姐對失憶前的伏夢無,早已有了并不單純的感情。
如果不是這樣,剛才雪師姐對她的不抵抗,絕不會表現得那麽習以為常。
自從得知女主過去還有伏夢無這一身份後,水容始終在思索夙雪與伏夢無過去的關系。如今二人的關系,大概算是稍微有些眉目了。
囚雲、瑰岚雙劍之間的聯系,得知她就是伏夢無後、夙雪态度的轉變……或許伏夢無與夙雪,在彼此失憶之前,就已經互為磨鏡之好。
水容不由得想到了系統這回給出的互動任務,心裏暗道一聲原來如此。“三百六十五念”,這一任務雖簡單而瑣碎,可也證明了好感度的提升正需朝夕相處,只有這樣,才能讓陷入感情的雙方對彼此有充分的了解。
她沒有伏夢無的記憶,只能通過努力和雪師姐接觸,慢慢地讓雙方熟悉起來,而不是捧着再續前緣的劇本尬演。
念及此,水容突然發現了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喜歡雪師姐,其實和她有沒有伏夢無的記憶并無關系。嚴格來說,“伏夢無”這個角色已經不複存在,連原作裏也未曾提及此人。
頹了的希望之火再度燃起。望了眼自己手中的白衣,水容只覺輕松了不少,當下長籲一口氣,更為賣力地搓揉起衣服來。
如今在這個世上還喜歡雪師姐的人,不是伏夢無,不是原女主,而是她……
也只能是她。
系統給了五個等級的好感度,她只要順着任務慢慢做,總有一日會讓雪師姐明白,她鐘情的人未必始終是伏夢無,也可能是暫且“懵懂無知”的水容。
……
捉來的那尾鲫魚還未下鍋,留在桶中,擺着尾巴驚慌地游動。蔥、姜在砧板上整齊擺放,已切為均勻的段與細絲。
夙雪脫力地靠在牆上,口中淌血、動彈不得。收入儲物玉佩裏的相思簪,此時正被她緊握于手心,黃玉簪子染上血色,刺痛着她的眼。
她未曾想到,方才和水容的那番對話,竟勾起了她的一段心結。心神一亂,體內的陰幽珠便無法再鎮住陰幽之息,加之此地的環境中又充斥着陰幽之息,眼下正有絲縷黑色的靈力在她經脈中游走,引得才壓下去不久的火毒也蠢蠢欲動。
有意無意朝窗外看了一眼,但見身着藏青色弟子服的少女還在為自己浣衣,夙雪握緊相思簪,艱難地擡起手,捏着衣袖将唇邊的血跡擦拭得一幹二淨。
她默誦囚雲心法,将體內的木靈力運轉起來,卻是念得斷斷續續,最終成了哽咽。
往事一旦回想起來,便是痛徹心扉。
幾經意外與試探,她總算想起了自己與那位散魔的過往。然而見到水容仍是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模樣,她又生生将自己的念頭壓下,狠心拒絕了對方的示好。
七十餘年前,磨鏡之好已讓伏夢無為她涉險,險些道消身殒,幸得伏書盡及時趕到,這才有了如今的水容。即便已離開騰瑤宮,除非伏夢無的記憶蘇醒,在這之前,她決不能讓水容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