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揭穿
見夙雪欲言又止, 水容的面色更沉。
吞吞吐吐, 越發讓人懷疑了。
念着夙綏當年便是以身祭劍而亡, 水容看着被她護在手中的瑰岚劍, 只覺後背汗涔涔的。
甩開雜念,她攥了攥拳, 見夙雪護劍的動作很是堅決,莫名有些頹然, 微微動唇, 說出的話亦是幹巴巴的:“你沒有回答我, 洗劍為什麽要用血?又為什麽……要用這麽多?”
沉默一陣,夙雪搖起頭:“我已答了, 這是我們的劍……”說話時, 餘光無意瞧見水容眼裏含着失望,她不由得一怔,忙将瑰岚劍擱在身旁, 從大石上躍下,伸手搭在水容肩上。
“為何不看我?是在生氣麽?”
“……”水容悶着頭不語, 只是頻頻往她右臂的傷口上瞥。
她在生氣。
自然是在生氣!
生氣之餘, 她還惦記着夙雪的傷。趁雪狐妖低下頭焦急詢問時, 她卻伸手撫過遮着傷口的衣袖,繼而一把捏過夙雪衣領,小心且迅速地将衣物自她右肩撩下。
夙雪來不及阻止,挨過劍的肌膚已展露無遺。因動脈的傷沒有那麽容易愈合,她只得用紗布與藥膏, 将有劍傷的地方纏一陣,待好了再取下。
盯着斑駁傷痕看了片刻,水容不由分說将手搭上,邊運起水靈力為她治療,邊緩緩問:“是瑰岚傷了你嗎?”
“是我主動要喂血。”她忽然冷下來的語氣,令夙雪心中一驚,脫口反駁後,卻仍是不慌不忙地解釋起來,更像安撫,“洗劍将近尾聲,若要成功讓瑰岚劍變為水行靈劍,使用濯劍粉前,須得先将劍中土靈力耗盡,方能令之承載水靈力。”
“我的血可令木靈力大量進入劍中,耗盡土靈力,順便可作狐靈成長的養料。”她解釋時,翻手一招,瑰岚劍便聽話地飛入她掌心,劍身随着力道,旋至水容眼前,“以濯劍粉更改靈劍屬性的機會,僅有一次,若是狐靈體內的靈力能強些,靈劍屬性便可更純粹些。”
聽完解釋,水容擡起目光,靜靜地看向她:“真是這樣嗎?”
“我騙你作甚。”見她诘問的目光松下來,夙雪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我應過你,不會随意受傷,你忘了麽?”
水容咬着唇,不應,只是繼續說下去,“我聽說有人為了凝出劍靈,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雪師姐可不要這麽傻。”
她幾百年前沒能阻止的悲劇,不能再發生了。
夙雪眸光一凝,明白她擔心的緣由後,笑着搖頭:“不會,我頂多只是給瑰岚喂血,你莫要怕。”說話時,遞上瑰岚劍,穩當地擺在水容手中後,壓低聲音,似是說悄悄話一般,喃喃道,“既有你在,我自然比誰都惜命。”
水容本想再多勸幾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既有你在”逗樂了,忍着笑道:“你……你曉得要惜命就好。”
瑰岚劍入手,不知是不是狐靈吃飽了血與靈力,整把劍的重量也跟着增了些。以靈識注視劍中的小雪狐,水容輕聲道:“既然瑰岚是我們的劍,那麽這只狐靈,也該是我們的劍靈。雪師姐,以後它要是對你不好,該打。”
聲音輕而緩,卻是摻了些警告之意。“該打”二字一出口,水容見小雪狐已吓得縮成一團白絨球,瑟瑟發抖地往上望了一眼,旋即又将前腳伸出,端在圓滾滾的身體前拜了兩拜,竟是在作揖讨饒,忍不住笑起來。
“不怕,你乖乖的做劍靈,不要傷雪師姐,我就不打你。”她笑着撫摸起劍身,探入一縷陰幽之息,繞在小雪狐身旁,親昵地蹭着它。
見水容不再問責,夙雪松了一口氣,卻在心中為小雪狐暗暗喊屈。
它怎會只是我們的劍靈,分明是……我們的孩子。
……
“當前洗劍進度為29/36,劍靈即将出世,請宿主繼續努力哦~”
将瑰岚劍收回雪狐發帶後,久違的系統提示音在耳中響起。
望着洗劍打卡表,水容瞥了眼正在處理劍傷的夙雪,忽然好奇她先前洗劍的時候,是不是也給狐靈喂了血。
她記得三十六日的洗劍,通常只能結出劍靈胚,哪能像瑰岚劍這樣,僅用二十幾天,就凝了只還能有自己意識的小雪狐出來。不過這狐靈既然是三劫散妖的化身,用本體的血來飼喂,可能真的會加快它的成長速度。
被洗劍的事一折騰,水容差點把正事忘記。
等夙雪纏完繃帶,将衣袍整理好,水容走過去翻上大石塊,挨着她坐下,伸手環在她小腹處,毫不掩飾地問道:“雪師姐,我能不能向你要點媚靈魄?”
雙手環着的地方,她稍稍有了些印象,這應是夙雪最為敏感的部位。果然,她的手一環上,方才還坐得筆直的雪狐妖渾身一顫,連聲音亦微抖,“你要媚靈魄做什麽?”
見小動作起了效果,水容将臉貼上她的背,還故意蹭了蹭。夙雪身上這件紅衣,似是才換上,帶了些淡淡熏香,布料質地也甚是柔軟,貼上去的觸感,不亞于直接與她肌膚相親。
水容忍住了沒趁機吃她豆腐,聞言直接道:“我想讓月事延期。”
她忽覺自己的雙手背上拂過一絲涼意,只聽夙雪的聲音幽幽:“你如今才來過一回月事,你可知令月事延期,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什麽傷害?”
雖是質問,她的聲音仍不減溫柔,大概猜到自己的請求是認真的,只不過想要确定緣由。
“我的身體可以等離開騰瑤宮再慢慢調養,”水容如實道,“現在來月事,實在是太麻煩你們了,而且我怕耽誤事。”
她看不見夙雪的神情,耳中再度傳入的,只是一聲淺笑,帶着些調侃的意味:“這次,你又怕耽誤什麽事?”
“其實,我也不曉得。”水容嗅着她身上幽香,聲音不緊不慢,故作單純,“不過讓月事延期,是伏夢無托夢讓我拜托你的事。我感覺她好像有話要對雪師姐說,但她又只在夢裏出現,我問她,她又不告訴我。如果她要說什麽緊急的事,那該怎麽辦啊?”
雖然來之前吩咐南绫轉告,但水容仔細一想,還是決定親自把現在的情況告知夙雪。既然“水容”無法明說,那麽将信息來源換成伏夢無,興許她會聽。
順便,還能再見識一下二人同夢的秘技。
提及媚靈魄,水容不免想起之前還在蕩雲峰的時候,夙雪用這秘技,将當時毫不知情的她拉進夢裏,卻又不敢對她下手,最後只得誘她除了自己的衣物,捋了自己的尾巴。不曉得這次入夢,這雪狐妖又會做些什麽。
水容說完話後,夙雪卻一直沉默不語,良久才擡手,低聲吟咒,将木靈力在掌心凝為一團,又迅速令之異化起來。
凝媚靈魄,應該就是同意入夢的意思。水容見狀趕緊松了手,往後挪了挪,不去打擾她。但她剛挪好位置,眼前便遞來一個小瓷瓶,封口木塞已拔。
“等我片刻,你先将這南柯散服下。”
見她捏着瓷瓶,側過臉看自己,水容聽話地攤開雙手,由她在自己掌心傾倒藥粉,心中恍然。
原來她先前惦念的南柯散,這雪狐妖手裏竟有,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
托起南柯散,水容小心地将它們凝在水團裏,放入口中咽下。擡眼時,只見夙雪拿着木塞在手,往瓶口堵去,想來也已将南柯散服下。
“延期月事的情況,我需向伏夢無确認後,才能給你更多媚靈魄。”
說罷,夙雪收好小瓷瓶,擡起手,一片水滴狀的綠葉自她掌心漸漸現形,繼而順着葉脈裂開,圍繞中心幻化出更多嬌小的嫩芽。
看她将媚靈魄一分為二,水容點着頭:“這樣也好。”卻是在心中暗自苦笑。她先前扮單純而呆蠢的孩童模樣,好像扮得太像,現在又把自己和伏夢無分得太清,分明是同一人,到頭來還得精分才能讓夙雪相信自己的話。
不過,當真是“這樣也好”,她只要不定期制造出記憶恢複的假象,想來這雪狐妖還是會慢慢适應現在的她,而不是往日端着架子的伏夢無。
僅要入夢,媚靈魄可以不必服用,只要放在鼻下聞一陣就好。水容托着媚靈魄,邊嗅邊留意夙雪,不知不覺間困意已上來。她曉得是南柯散在起作用,當下合了眼,朝夙雪倒去。
……
有南柯散為引,沉入夢中只消瞬息。
然而水容睜眼時,卻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石桌邊,手上還端了半盞液體。她愕然移過目光,入目皆是銀白,欄杆之外的院落裏,此時正飄着鵝毛飛雪。
這是什麽夢?怎麽和上次差別那麽大?
她放下杯盞,起身環顧四周,竟沒有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雪狐妖去了哪?
她正心急時,忽然覺得周圍的景致好生熟悉可走了一圈,又如論如何也回想不起點滴,只得茫然地在石桌旁站了一陣,想了想還是擡腳走下臺階。
沒等她走幾步,耳中忽傳入一聲輕響,臺階下、院落內的雪堆之間,此時正晃動着一抹紅影,忽而躍起,如同捕獵中的雪狐一般,啪地一聲落下,将一個雪窩子拍散,一身紅衣頓為碎雪所覆。
聽到動靜,水容愕然朝那抹突然出現的紅影望去,才看清那是一只幼小的雪狐妖。一身紅衣在視線中晃動如火,蓬松的狐尾雖白而胖,卻如旗幟一樣豎得筆直。碎雪藏在她發間,更多的則粘在她的紅衣與尾巴上。
那幼妖慢慢轉過臉,見她愣在原地,尚未長開的柳眉微皺,自雪窩子裏起身,踩着一地銀白過來,在階下站定。
水容還想走過去問,看幼妖主動過來,趕緊俯下身問她:“小姑娘,這裏是什麽地方?”
紅衣的幼妖卻只是靜靜與她對視,原本清澈的琥珀色眸中,忽泛出令她難以捉摸的光。
“你不記得了嗎?”沒聽她道出下文,幼妖仰起臉,聲音雖淡,又如劍一般犀利,“此地,以及我。若是你,一定記得。”
“我……?”
水容愣在原地,不解其意,一時不知該接什麽話時,但見視線中的幼妖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原本合身的衣物,也被發育完全的身體撐開,半敞半掩,猶露雪肌。
看得水容呆了,未等她回過神,那長大的幼妖已逼至眼前,垂下的手捉了她的腕部,順勢輕推就令她穩穩靠在臺階旁的木柱上。
“诳我,還差些火候。”
當辨出響在耳旁的是夙雪的聲音,水容心中一凜,暗呼一聲糟糕。看來這夢境八成是自己與夙雪過去經歷過的場景,被這雪狐妖特意設來試她,是她大意了!
只是眼下二人這姿勢……着實是引人遐想。若非夙雪目光灼人,身體也挨得極近,水容實在想為她扯緊拉開的衣袍。
盯着水容看了一陣,只聽夙雪輕嘆一聲,語氣聽不出究竟含着未見故人的失落,還是揭穿謊言的狡黠,“你尚不是伏夢無,只是水容,我說的可對?”
作者有話要說: 水容:雪師姐,你又衣冠不整,當心我……
夙雪:嗯?
水容:……算了,出夢再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