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入宅
入宅
“老祖宗,我家裏有一只鳥籠,母親說是你添的嫁妝,那只鳥籠可美了。”黛玉比劃了一下。
賈母仔細聽着,聽着聽着就笑了,點了一下賈敏的腦門。
“玉兒可不曉得,你母親成親的時候我恨不得把庫搬空了給她。”
賈敏便補充“娘,她得了一只麻雀,也不是什麽名貴的鳥兒,偏偏疼的不行,見天了跟着小鳥玩,沒曾想跑着跑着身體爽利了。”
這是給出了一個解釋。
“家裏前不久定下這個親,信裏只是粗粗交代了,具體的事情,還得看上邊的安排,我們也不曉得。”
賈母一聽便曉得緣由。
“我就說,只知道你要回京,其餘的半點都不知道。我還當我老糊塗了。問來問去,都說不知道。”
賈敏哼了一聲“那是我故意的,給娘一個驚喜。”
“你別作怪,一邊去。在揚州吃慣了,等一會也不曉得吃不吃得慣,鴛鴦,吩咐廚房先做些揚州的小菜。”
黛玉目不轉睛地看着娘親,忍不住咂舌。
“你瞧,玉兒笑話你呢。”
賈敏半點不怵,落落大方地站起身,轉了一個圈。
“娘,我這啊,就是給孩子做榜樣呢。在自己家裏,要自在。”
王夫人、邢夫人的面色動了動,但仍舊是擠出來一個笑容。
只是內裏想什麽,便只有她們自個知道了。
這與惡毒無關,也只是人之常情。
從古至今都是這樣的,出嫁的女孩回娘家,嫂嫂和小姑子之間,總是有着這樣那樣的矛盾。
你說這是你家,那我這個女主人又算什麽?婆家不是家嗎?
你說這是你家,我從小在這出生的,娘家不是家嗎?
若是遇見好人了,都是一家人,小算盤這是難免的事情,若是遇見不好的人了,那也能折騰出天大的事情。
賴嬷嬷和李嬷嬷一起帶着寶玉。遠遠地賈母便聽見聲音了。
她對着賈敏笑着說“這是你嫂嫂生的,聰明靈秀。也是個玉兒。”
原本命定的相遇,變成了親戚之間的打量,此時的黛玉沒有經歷家庭的變故,反而在各個世界的歷練之中眼界開闊了許多。
“表哥。”
賈寶玉此時約麽五六歲的模樣,少年的臉頰軟嘟嘟的,再加上他确實聰慧,竟然有一種澄澈透淨的感覺。
也無怪乎賈府的人寶貝他。
“姑姑好,寶玉給您請安了,老祖宗,寶玉給你請安。”
“剛睡醒,昨夜非要玩那個西洋來的帆船,睡得晚了,今天晌午的時候睡得久了些。剛才見了老爺和林姑父,便吵着嚷着說要過來這邊。”李嬷嬷跟在身後說道。
王夫人伸手給寶玉整理了一下戴着的項圈“歪了點。”
李嬷嬷連忙告饒“是我沒看清楚。”
“不妨事,日後注意便是。”
賈母吩咐道“你們盡心看着便是。”
“走吧,去用飯。”
這時候寶玉卻走不動了,盯着這個粉雕玉琢的妹妹,呆住了。
“你便是真的林妹妹嗎?”
黛玉輕笑了一聲,這真真是個呆子。
“總歸,我不是假的林黛玉。娘,你看表哥。”
如今也不過是個小孩子,沒得了跟小孩子計較的道理,但有些話,要說清楚。
“寶玉,你的名字有寶又有玉,都是貴重的物件。”
寶玉不明所以,王夫人卻忍不住臉紅。這是說他的行為不貴重,輕浮。
“都是小孩子”王夫人解釋道。
王熙鳳也連忙說“這就是個混世魔王,別跟他計較。”
賈寶玉不知道娘親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自個要表達的意思。
“這個妹妹我好像見過。”
緊接着,他又皺了皺眉“又好像沒見過。”
這是個什麽話啊。
“我與母親想象,母親與祖母想象,四舍五入,都是親戚,都長得像。”黛玉又拿這一套想象論來糊弄這個寶玉。
倘若他有個私塾一年級的文憑都不至于被糊弄,只是此時,他也不過認得幾個字,讀了千字文與百家姓。
黛玉多看了幾眼賈寶玉,他喜歡用的飯和書上寫的沒差。
但有着一副好皮囊,半點也瞧不出書裏寫的模樣。
不過有一點事對的,他半點看不見李嬷嬷,但凡是漂亮姐姐、妹妹。他定然會關注。
他的世界仿佛以顏值為序列,排了個序。
在他的周身構造了一個自己的世界。
其他世界的她喜歡他,她信任自己的審美。
這樣的人,若是你好了,這人便是個知情知趣的俊俏公子,可你若稍微有一點差,他便會将你推入深淵。
誰也不能否認他心的赤城,但這份赤城卻又害人害己。
她瞥了一眼眼前的屏幕,屏幕之上,冷子興在丢掉了男主光環之後,他遇見了自己爹爹的妻子們生下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他們每一個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有着優渥的家庭條件。
對冷子興的看法,想法并不感冒。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爹爹只是個名義上的爹,他們的人生沒有受委屈,還薄有資産,跟着冷子興幹又能得到什麽呢?
冷子興的想法才是絕大多數男人的想法,他想要權力,想要美人。
而賈寶玉不想要這些,他只想捧着鮮花,獻給天下的美人。
這是她喜歡他的地方。
不,這應當說是曾經的,不應當說是沒有歷練過的她會喜歡的人。
而如今,她喜歡的不是這般人。
世事洞明皆學問這才是她喜愛的。
寶玉,說好聽一些,是純善,說難聽一點,就是蠢了。他所有的榮耀都依賴他的家族,仰仗他的父輩。
他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他沒有這個力量。
用完飯之後,告別,賈寶玉迷迷瞪瞪地看着林妹妹坐上馬車走了。
車辇之上,賈敏摸着她的腦袋。
“玉兒可知道娘親為什麽不為你出氣?”
黛玉滿頭黑線。
“娘親未免太過小看我了。”再說了,我受了委屈會自個想法子的。
賈敏抿唇“這雖是我的家。只是,你、康梧、你爹爹,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書上寫得只是一部分,但究竟為什麽這樣,母親給你講講”
“咱家人口簡單,□□國府不是,對于你二舅媽來講,她想要掌家變要擴大自己的勢力,讓下一輩的女主人是自己人,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你外祖母,要讓一家子平衡起來,兩個人管事,一個大房一個二房,大房嫡子的媳婦也是大房的。所以,她喜歡薛家的姑娘。這是她的人手。”
黛玉來了興致,她此前還覺得這些家事煩悶,母親這般一說,她來了興致。
“家國一體,原來是如此的。這家事和國事竟然有些想象之處。”
不過處理家事沒有榮譽,而國事卻可青史留名。即便是些普通的工作,也足矣供養自身。
“老太太年歲漸漲,也管不了那麽多事。只是旁的人,你且看着,遲早有他們受的。我那兩個哥哥,你那兩個舅舅一個個沒有個正經的長輩樣子。連帶着家裏家風不正,連自己孩子都能害了。”
“玉兒啊,你別怪你祖母,她就是想把你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今年已經白發都生出來了,再過上幾年下頭糊弄着,她的權就是虛的。”
黛玉掀起車簾,這會子也到家了。她只撂下一句
“莫非母親也覺得我性子小氣,會計較這般事情不成。旁的人我跟她們計較,失了身份。但這件事,娘親你要想一想。”
賈敏失笑,這才發覺,那冊冊書籍,對自己的影響,比對女兒的影響還要大。
她連忙追了上去,賈府距離暢春園近,以往還能聽見聖人的車辇。林家的宅子距離皇城近,兩家距離不遠。
娘兩人穿過花廊,坐在正廳。
“老太太的心意我是領會的,便是寶玉,他也沒想着別的。這兩人我不怪,姑娘們也沒什麽權利,她們自個都護不住自己。我又不傻。當家的看起來是舅媽,但追根究底還是舅舅們的事。我跟舅舅是親戚,跟她們又不是。有仇報仇有冤申冤,難不成我還平白無故找好人的錯處?”
在老太太事情上達成共識了,娘兩還有一處分歧。
“寶玉……不是良人。”賈敏幽幽地說。“一來,他自個立不起來,他連自個都保護不了。二來,他對你的心赤城,對別人也赤城。是個傻子。”
“娘。什麽良人不良人的。他只是自個,他做自己,他很是特別。只是沒經歷事,沒長大罷了。”
賈敏手指交纏在一起,覺得這婚事訂的好啊。
“娘,你就別操心了。”
怎麽能不操心。唉。
林如海邁着步子走了進來。
瞧着娘兩,一人占着一個座位,偏偏不看對方。覺得有趣。
“夫君,你說說,府裏如今怎樣?”
“爹,你看娘。”
林如海哈哈大笑,神神秘秘地說
“我啊給你舅舅牽了線,把賈雨村請了過來。讓賈雨村來教這些哥兒。他如今被排擠地辭官了,正找去處呢。”
賈雨村,賈雨村如今還是個赤城的人。否則,也不會被排擠地受不了。
“再加上李家的人,到時候這些人每天就讀書。還得再選一個名師,到時候教導他們。要我說,孩子真得好好教一教。”
說的是孩子,但家教一事,言傳身教。
賈敏心頭一松埋怨了一句
“人家是連宗的子侄你插手做甚,不過,這樣也好,要是你外祖在,定然要,把你舅舅送到軍營裏去。沒個正經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