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板看出高岩的心思,擺出打包票的姿态,解釋:“別的技師都在忙,7號是老手了,手勁也大,您試試看,保準滿意!”
高岩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呂清光。
老實說,呂清光按得挺不錯的,技巧熟練,力道恰好,偶爾輕聲細語地問問,哪裏疼這個勁兒夠嗎。不尬聊,不敷衍,簡直就稱得上完美。
高岩被按得舒服極了,鼻腔裏溢出點哼聲,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一個鐘完,高岩竟然真得睡着了。待他緩緩轉醒,發現身邊還擺着一杯熱茶,呂清光已經回到前廳沙發上候客了,手機舉在耳邊在聽着什麽。
高岩沒急着走到前臺結賬。
呂清光感覺左側沙發一陷,高岩緊挨着他坐下了。
“謝謝啊。”高岩翹起腿,點了支煙。
呂清光皺了皺鼻子,聞到煙味,把茶幾上的煙灰缸推到了高岩面前。
高岩勾起唇角,笑着問:“抽嗎?”
呂清光搖搖頭,高岩收回正準備遞煙的手。
“在聽什麽呢?”高岩饒有興趣地問。
“浏覽論壇。”
高岩叼着煙,看了眼對方光滑的屏幕,一副看稀奇的表情。
默了半晌,他忍不住開口問:“……你這樣,怎麽逛?”
呂清光也不覺得冒犯,認真地和他解釋起讀屏軟件、Talkback、Voiceover和手機自帶的各項無功能障礙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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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岩怔怔盯着他英俊的側臉,煙燙到手,“嘶”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呂清光聽覺出異樣,蹙眉問。
“沒什麽。”高岩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看了眼手表,“我該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聊。”
呂清光轉向他的方向,微笑了一下。
高岩的心就漏跳了一拍。
他去結賬,老板正好在前臺,問他7號服務的咋樣。
高岩轉頭看了眼呂清光,安靜地坐在沙發裏,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彷佛是突兀闖進這爿空間的美妙幻覺。
他接着回頭,誠懇地說:“很不錯,蠻認真,手藝很好。”
老板咧嘴笑,突然朝呂清光喊到,“高老板誇你手藝了。”
呂清光從沙發上站起來,不卑不亢地道謝,說高老板慢走。
老板把高岩送到門口,又特意跟他說:“他叫呂清光。二口呂,清爽的清,光芒的光。”
高岩笑笑說:“好的好的,名字不一定記得,以後來就報7號好了。”
話一出口,高岩就恍惚了下,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
03.
又過了半個月,高岩睡落枕了,行動特別不方便,只能去理療一下。
他先打電話過去,預約了7號。
下午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高岩頂着一腦門子汗進了店,向前臺要7號。
呂清光剛下鐘,聽見高岩的聲音,客氣地打招呼:“高老板來了啊,您先進去稍等會兒,我準備一下。”
高岩進了包廂像往常一樣趴下,沒過幾分鐘,呂清光也走了進來,還帶了條幹淨的濕毛巾。
呂清光柔聲問:“我先替您擦擦汗,成嗎?”
高岩“嗯”了一聲,呂清光的手就落了下來。
呂清光的動作熟稔輕柔,沒放過任何一個被汗水洇濕的角落。他用毛巾緩緩摩挲過他的身體,像是隔着皮膚在撓他的心窩,高岩被擦得有點不對勁了。
“行了行了,“高岩有些尴尬,假裝咳嗽了一聲,“快快快,幫我把肩膀好好按按。”
呂清光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并沒有出聲。
推拿過程中,呂清光說:“高老板身材不錯啊,就是肌肉太緊張了,是不是從事的工作壓力很大啊?”
高岩回:“嗯,程序狗。”
呂清光用肘部給他揉肩,力加得比較大,高岩倒抽了口涼氣。
“疼?”呂清光松了勁,拿掌心小心翼翼地揉了揉高岩落枕那處。
“還成,疼過之後還挺爽的,要不再來幾下?”高岩語氣裏帶着笑意說。
呂清光特地幫他在肩頸處多按了會兒,痛麻過後,就是一陣酥爽,高岩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呂清光突然俯身,在他耳邊說:“高老板,你以後得多注意點,工作中途要适當的休息下,長期過勞保持同一個姿勢,會讓肩周炎頸椎病更加嚴重,甚至會發展成腰椎尖盤突出呢。”
溫熱的唇瓣若有似無地滑過耳垂,高岩覺得身體裏像被點燃了一把火,耳根和脖子倏地爆紅。這片紅,還有攀上臉頰的趨勢。
“翻個身吧。”呂清光直起腰,協助高岩翻身。
高岩慌張地直起身子,又迅速躺了下去,深深吸了幾口氣,再吐了出來。
幸好呂清光看不見。高岩心想。
呂清光用手背無意碰了碰高岩腳腕處的疤,忍不住問:“這裏縫過針?怎麽受傷的?”
高岩漫不經心地回:“嗨,年輕的時候嘛,跟別人打架,一不小心就弄傷了。”
呂清光明顯頓了一下,緊接着嘆了口氣。
高岩被他那毫不避諱地嘆氣聲給整得有些莫名。心裏惴惴的。
嘆完氣,呂清光說:“我上高二那會兒啊,班裏有個學霸,特別優秀。本來好好的,突然有天要求退學,讓大家都驚訝得不得了。後來他走了,我們才知道,原來是在校外跟人鬥毆,不小心把對方捅死了,進了少管所。有傳聞說,他跟外面的小混混結了梁子,別人把他腳筋挑了,他就直接把人給捅沒了。哎,太可惜了。”
高岩閉着眼沒接他的話,呂清光就識相地繼續幹活。
“你高中是哪個學校的?”高岩緩緩睜開眼問。
呂清光正在掐穴位,停了動作,有些興奮地回:“蘭啓高中啊,高老板是本地人,應該知道的吧。”
“省重點嘛,經常出理科狀元。”
“是啊是啊,但我讀得是文科,”呂清光忍不住問,“高老板讀得是哪個高中呢?”
高岩沉默了片刻,呂清光哂在一邊,一時忘了該做什麽。
對于高中,高岩一直都不願再提一字,那是他最殘酷的青春。
他從雲端跌落到泥淖,人生的帷幔才拉起一個小小的邊角兒,就不得不慘烈而匆忙地謝幕了。
呂清光似乎察覺了什麽,問他:“你也是蘭啓的嗎?”
高岩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來,盯着呂清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後把目光落在了他那雙熄掉的眼睛上。
“你叫呂清光?真名?”
“是啊,呂清光。”呂清光不解地“盯”着他。
記憶回籠,有些片段像流星般從腦海裏劃過,高岩驀地明白了對呂清光的那股熟悉感緣何而來。他閉了閉眼,又睜開,輕聲說:“不是,我在外地上的高中。”
尴尬的分子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兩人沉默着捱過了餘下的鐘。
到鐘了,呂清光禮貌地道別,照舊沏了杯茶給他,然後走了出去。
高岩怎麽都沒料想到呂清光竟然是他的高中同學。
以前的呂清光還不叫呂清光,他那個時候叫魏清光,眼睛也還看得見。
回想起和呂清光的同學往事,也很吃力。
魏清光家境不好,父母離異,一直跟着母親生活。
他媽沒有正經兒職業,靠着各種酸甜苦辣的生計過活。譬如替人當保姆,路邊擺攤兒,超市打工等等。
蘭啓是市裏的明星高中,除了學習成績好,靠真本事考進來的學生外,更多的是達官貴人們的關系戶。
魏清光算是學習好的那類,但他又沒達到出類拔萃。至少在當時,高岩是根本看不見這人的,對他印象可以算完全模糊。
他依稀記得,魏清光那時個子矮特別瘦弱,而且臉色蠟黃,整個人看起來怏怏的。班裏有些讨人嫌的,喜歡嘲笑他營養不良、瘦猴、娘娘腔之類的。
雖然不至于嘲諷得很過分,但這些玩笑無疑紮到了魏清光脆弱的自尊心。
高岩看不慣這些仗勢欺人的,但同樣也不爽魏清光懦弱如鴕鳥一樣的表現。
記得有一天早上,高岩來得比往常早許多。
甫一進教室,他有些驚訝,竟然有人比他還早。
魏清光趴在自己的課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似乎在低啜。
高岩拿他一向當空氣,抽出一套卷子,準備刷題。
哪知道,教室後方響動越來越大,高岩蹙眉,完全做不進去題。
他倏地起身,攥緊拳頭朝魏清光走去。手剛拽起人衣領,高岩就愣住了。
魏清光任他拽着,哭得涕泗橫流,還很醜。
高岩煩躁地啧了一聲,松了手,走回自己座位。
沒過一會兒,他把一包紙巾和一杯還溫熱的豆漿砸在魏清光桌上,兇狠地說:“別哭了,哭得老子都他媽做不進去題了。”
魏清光一怔,止住了哭聲,眼底盛滿了不解和訝異。
那個時候,高岩發覺,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