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溫然從醫院出來時,天還沒亮。冷風從樹杈上帶來最後一片枯葉,在他的腳邊繞了風旋又随風而去。
他打了個冷顫,裹緊了外套,将下巴埋在衣領中,只露出一雙憂郁的眼睛。
這一套衣服,是白微給他帶來的。尺寸出乎意料的合适,可當溫然看着相加在一起五位數的吊牌時,臉色不自覺的變了。
住院期間,他也在電視裏了解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這衣服的價格,就算在原來的世界,也是他一年或者更甚的收入。
白微當時大概是看出了他的遲疑,很委婉的說道:“梁總專門吩咐的,您原來的那身衣服,實在不适合穿出門。”
他覺得只要提起梁以霄,溫然就會欣然接受,并乖乖聽話。
溫然的重點,卻放在“那身衣服”、“不适合穿出門”上。
他想,要離開醫院的話,那身用幾片布遮羞的衣服,确實不合适,便也沒再說什麽。
想起那身衣服,又讓他想起了梁以霄,想起雲雨後片刻清醒下那張帶着薄汗的臉,和不停晃動的鈴铛聲。
溫然臉頰變得緋紅,使勁搓了搓臉,讓自己的思緒從梁以霄的影子跳出來。
他沿着陌生的大街一直走,在一家家商鋪門前詢問是否招工。
溫然曾經是個甜品師,雖然廚藝不是頂級,但是也在省級的比賽中獲得過第二名的名次。
棉厚的衣服蓋住了身上的甜米酒香,若不是離的很近很難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溫然的應聘不是很順利,他沒有這裏的身份證。一身名牌讓許多老板、店主以為他是過來尋開心的,畢竟沒有人會穿着五位數以上的名牌選擇在餐館打工。
夜幕落下,溫然依舊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大病初愈,又餓了一整天,他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遠處一盞盞亮起的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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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長街從車流湧動,到最後許久才能夠出現一輛飛速而過的汽車。
直到凍的手腳發硬,他才重新站起來,漫無目地繼續行走在陌生的城市中。
毫無預兆的大降溫在第三天淩晨襲來,溫然在公共衛生間裏洗了把臉,将肚子裏灌滿涼水,撩開公共衛生間外厚重的門簾。
輕薄的雪片落在他的手上,他伸手接住。霎時,雪花棱角開始融化,在掌心中變成冰涼的水珠。
接連碰壁,他放棄應聘和甜品有關的店鋪。餐廳服務員、電影院檢票員、小吃店收銀……只要是寫着招工的商鋪,他一家家的詢問,結果依舊和前兩天一樣,沒有人願意用他。
直到日落時分,他餓了三日的胃提出抗議,攪得腹痛難忍。他蹲在一所幼兒園的後門,疼的滿頭冷汗。
幼兒園的後門打開,穿着廚師服的人将分類好的垃圾逐一放在垃圾桶中,轉身的瞬間瞥了一眼蹲靠在角落的人。
等人走後,溫然擡起頭看着垃圾桶。不知道怎得,他有一種自己本該就待在垃圾裏的感覺。
從小被父母抛棄,在福利院裏長大。看着很多小夥伴在身邊出現,被新的家庭領養離開。而他因為淚失禁體質,每當有夫妻對他有領養意向的時候,他因為激動,總是不自覺的流淚。
然後領養人以“看起來不是很願意跟着我們”的理由被放棄。
剛開始溫然還是有期待的,随着年紀越來越大,他也沒了當初的奢望。
十八歲時,一邊打工一邊學習制作甜品的手藝。日子好不容易過的好了些,一場車禍又将他送到了陌生的世界。
廚餘垃圾裏飄出混合在一起的食物酸腐味,溫然咽了下口水,扶着牆站起來,腳步趔趄的走過去。看着垃圾桶裏混合在一起的糊狀物,眼淚不受控的流出來。複雜的味道,讓人聞起來作嘔。
可是他,餓的實在太難受了。
就在他伸手進去的時候,幼兒園的後門再次打開,剛才的廚師從裏面出來。面向看起來憨厚老實,十分和善的樣子:“那裏的東西可不能吃,喏……給你。”
他将手裏兩個小兔子造型的饅頭遞過來,見溫然立在原地沒有動,主動上前抓起他的手,将饅頭塞進他的手裏:“小少爺,跟家裏人吵架跑出來了?”
溫然這一身打扮和出挑的樣貌,很難不讓人誤會,他是跟家裏人吵架後跑出來的富二代。
溫然的手掌因為饅頭的熱度而回暖了些。心裏驀地一暖,眼淚又流出來了:“您誤會了,我只是個……無家可歸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哽咽。
他無法和對方解釋自己這身衣服的由來和自己的身份,只能苦澀的笑了笑。
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響,廚師大叔慈祥的笑着:“別哭,快吃吧。”
他點點頭,此時若再拒絕對方的好意,就顯得很不識好歹。
“謝謝。”溫然說。
即使餓的前胸貼後背,他依舊吃的很慢,很專注。小口小口的咬着,連吃東西的樣子都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他吃了一個,緩解了胃裏的絞痛感。本想将另一個放在口袋裏,等下次扛不住餓的時候再吃,又擔心弄髒了衣服,只好一直捏在手上。
廚師大叔見他不吃了,委婉問道:“是不好吃嗎?”沒等溫然解釋,又自言自語道:“應該是不好吃,每次做面點,小朋友們都不愛吃。”
溫然愣了一下,本覺得吃了別人東西再挑刺不太好。卻看廚師大叔失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道:“您下次可以試試,在和面的時候加少許鹽和椰奶。”
廚師大叔思忖了片刻,眼前一亮:“對哦,我怎麽沒想到。你會做點心嗎?我們廚房正好缺人手,要不要來幫忙?”
溫然驚喜地張大嘴:“我可以嗎?”又一副為難的樣子,語調也降了下來:“可是我沒有身份證。”
廚師大叔“哦”了長長一聲,也有點惋惜道:“那可能不行,要有身份證也需要健康證。”
溫然失落地笑了一下,跟廚師大叔道了謝,握着剩餘的小兔子饅頭朝着正街走去。停在十字路口,溫然茫然地望着又開始落下的雪片發呆。
身邊的人熙熙攘攘,紅綠燈下車水馬龍,他卻無處可去。就這麽仰着頭,一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此時,高端的西餐廳二樓包廂裏,幾盞歐式壁燈間隔出一片陰影與光明,悠揚的小提琴聲從樓下傳來,将格調氛圍拉滿。
桌上餐盤裏剩餘的食物被服務生撤下,換上最後一份精致甜點。輕如蟬翼的薄糖做成了半圓形,倒扣在盤中。
服務生示意梁以霄稍微避開一些距離,用誇張造型的打火機“咔噠”一聲點燃了薄糖。火光明滅,在盤子裏留下焦糖的痕跡,冒着冷氣的天鵝造型冰淇淋蛋糕出現在盤子中。
獨特的視覺盛宴下,梁以霄的目光卻始終落在窗對面的馬路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正仰頭發癔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