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5,景寒

番外4,葉晉華

葉晉華自幼就是家中最不受寵的孩子。

葉家這一輩有三個孩子,大哥葉鐘華,二弟葉晉華和小妹葉書華。

葉鐘華和葉書華兩人都是葉家正夫人所出,唯有葉晉華是家中妾室生的。

按理都是葉家的孩子,葉老爺本不該偏心,可偏偏那位小娘在外偷腥被抓了個正着,葉老爺盛怒之下将兩人逼死,還受大夫人之言抓來正在玩耍的葉晉華滴血驗親。

随着兩滴殷紅的血珠齊齊落入碗中,血珠相融,葉晉華是葉家的血脈無疑。

可即便如此,葉老爺瞧見葉晉華便會想起那個背叛他的女人,動辄打罵,毫不手軟。

葉家大夫人洋洋得意了一陣,卻因吃齋念佛的緣故,憂心葉晉華真的被打死家中,若造下殺業影響了自己一雙兒女積德可就不好了。

正巧葉家老爺還有一位姐姐嫁去了餘家并育有一女。葉餘兩家一向和睦,大夫人幹脆将葉晉華送去姑母家中玩耍,也省得葉老爺瞧見煩心。

葉晉華年歲雖小,卻在一來二去中漸漸明白母親是不願他回家的。對他而言不用回家正好是件高興的事,這樣他就可以躲去不少大罵,還可以同表姐餘陌玩耍。

葉晉華的表姐餘陌剛剛及笄一月,正值韶華,家中已經開始為她議親。

這一日,葉晉華又被大夫人送來姑母家,剛巧撞見姑母與表姐争執:“唐家哥哥如何不好?我偏要嫁他!”

吵嚷的聲音從二樓傳來,清晰可見的還有一記耳光:“唐家那小子無權無勢,我們絕對不會同意把你嫁過去!”

葉晉華愣在原地,突然不知該不該離開餘家。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即使沾親帶故,這閨內事也不是他該聽的。

他正要轉身,餘陌便從樓上跑了下來,看見葉晉華,她哭着去拽他手腕:“走,我們不要在這裏待了,這裏就是一個地獄!”

“可是表姐……”葉晉華話音未落,就被餘陌拽着跑到一條不知名的小河邊。

餘陌一到河邊就開始大聲痛哭,葉晉華揪着衣袖沉默好久,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一點一點地朝餘陌身邊挪去。

餘陌身上有一股花香,葉晉華總覺得和他親娘身上的味道有些接近,又或是大夫人和書華散發的都是不喜歡他的味道,他才會如此親近餘陌。

“表姐,你不要傷心了。姑母和姑父大概也是為你好。”葉晉華嗫嚅地說道。

餘陌不理會他,只管埋着頭,過了一會兒又罵:“這個家沒有人對我好!他們都是賤人!大姐姐已經被他們送去給知府大人做妾,如今還不知又要把我送給哪個老頭子。”

餘家大姐的事情葉晉華有所耳聞,記得那時有人來家中說嘴,大夫人還專門捂上書華的耳朵不叫她聽。“全國各地時不時打仗,也只有當官的能保住一條小命。”葉晉華低下頭,懊惱自己為何不是一個當官的:“我知道表姐你和唐穆哥哥玩的好,可唐穆哥哥家裏不過是一個買扇子的。”

“表姐你不能因為唐穆哥哥畫的扇子好看就嫁給他吧?”

“你一個黃毛小子,你懂什麽!”餘陌猛地擡頭,看着是急眼了:“穆哥哥會寫詩作畫,他是才子,總比那只知斂財的糟老頭要好得多!”

“反正人人難逃一死,只要和真愛在一起,早死又有什麽幹系?我就是不甘心被他們當作工具,現在革命鬧得厲害,不是死在洋人手裏就是死在朝廷手裏,如果我嫁給唐穆哥哥,和他一起安心買扇子,說不定還活得久些!”

“你走開,我不要和你說話了,葉晉華,你這個只知權勢的小人!”

“我……”葉晉華被餘陌劈頭蓋臉地一頓罵給罵郁悶了。

若無權勢,命都掌握在別人的手裏,那還有什麽盼頭?可他看表姐對唐穆是那樣的深情,想必就算局勢動蕩,表姐也願意與唐穆哥哥做一對朝生暮死的蜉蝣夫妻。

葉晉華灰溜溜地離開了,那日之後,即便大夫人有心将他送走,他也不願意再踏足姑母家一步。

因為他聽餘陌說過,他們都是賤人,是欺負她的人。

晃眼一年過去,時間沖淡了葉老爺對那位妾室的恨,對葉晉華也不再打罵。

葉晉華跟着葉鐘華學習打理家中生意,再也沒聽過餘家的消息。

再一次聽到餘家的消息,是葉書華從姑母家回來時不經意提起:“知府大人貪污饷銀被朝廷革了職,餘家頓時處于風口浪尖,恐怕……餘陌表姐就要嫁去沈家做媳婦了。”

“沈家?”葉母仔細回憶道:“沈家老爺似乎有個弟弟是在朝廷做官的,難怪要把女兒嫁過去。”

“沒辦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情,誰又能真正做的了主?”

葉大夫人正在感慨,葉老爺放下筷子忽然開了口:“鐘華,你帶着晉華和書華明天一起去餘家送些禮,以作安慰吧。”

“是。”

……

去餘家的路上,葉書華看着沉默的葉晉華好奇道:“二哥小時候常去姑母家玩耍,怎麽表姐出嫁,你不開心?”

“表姐出嫁是為了保住餘家,有什麽可開心的。”

“可是女子的使命不正在于此?維持家族光輝,使之昌盛繁榮,表姐此番是大義……”

“夠了,書華。”葉鐘華打斷葉書華的話,“不要再說了。”

葉書華悻悻地閉了嘴:“是,大哥。”

葉晉華看向大哥,他不知道葉鐘華在想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餘陌的心裏只有唐穆,要她嫁去沈家,她必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葉晉華不願餘陌嫁給自己不想嫁的人,可他又能做些什麽?葉家大權早晚都是要交給葉鐘華的,能有他葉晉華什麽事?

葉鐘華這個長子向來優秀,葉家能走到如今也多虧有他,若是換個纨绔子弟,恐怕早晚坐吃山空。

大哥那樣光風霁月,他一個妾室所生的庶子,大概永遠也比不上。

等到了餘家,葉鐘華提着禮物交給姑母,姑母欣慰地留下兄妹三人用晚飯。只是席間總不見餘陌身影,葉鐘華問:“表妹為何不下樓來?”

“她啊……”餘母一滴眼淚落下,“她不肯嫁人,正在鬧絕食。”

葉晉華聞言皺眉,開口道:“我去幫姑母勸勸表姐罷。”

“也好。”餘母點點頭,“陌兒同你最親,總帶着你玩,你去勸她,應當比我和她父親有用的多。”

……

“表姐。”葉晉華在餘母的首肯下上了樓,樓上不見一絲光亮,想是餘陌不願開燈視物。

葉晉華不想再觸怒餘陌,只好摸着黑走上臺階,甫一邁上二樓,他便聽見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他連忙循着動靜聲找去,卻見一扇木門透着一條小縫。

彼時天未全暗,總有昏昏暮色照進窗內,傾瀉一地。

葉晉華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本想将門關緊,卻瞥見屋內輕紗曼舞,有一女子身着淡紫色紗裙,□□微露,雙眼含淚地看向眼前比她高出許多的男子。

男子面容英俊,氣質幹淨,身着灰色長衫,衣袖似有洗不去的彩色顏料,如朵朵不起眼的小花綻放其中。

葉晉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表姐餘陌和唐穆。

他正要出聲質問,卻又想到樓下的姑母。如果這件事被姑母發現,表姐不僅會被動用家法,更是清白盡毀。

思來想去,葉晉華站在門口,久久未動。

他決意守在門口防着姑母上樓,又忍不住透過門縫向內窺探。

此時他恨不能自己就是唐穆的那雙手掌,在餘陌的身上不斷游走。

他親眼見着餘陌拽住唐穆的手臂苦苦哀求,唐穆面帶糾結,背過身去不願直視餘陌。

可餘陌不依不饒,整個人貼住唐穆的衣衫,盈盈落淚,抱着唐穆不肯松手。

唐穆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來想要安撫餘陌,卻不想餘陌主動褪去薄紗:“既然成親非我所願,在成親前,總要有一件我心甘情願的事情吧!”

“陌兒!我與沈臨江多年好友,朋友之妻不可欺,我只為與你道別!”

“唐穆。”餘陌仍是緊緊不放,她握住唐穆的手往心上去:“朋友之妻不可欺,在我心裏,我是你的妻。”

“……”

日頭漸漸落去,葉晉華的眼神也逐漸黯淡無光。

聽着餘陌隐忍的□□和唐穆的喘息,他內心的欲望愈加放大,他想,既然唐穆可以,那麽他也可以。

餘陌成親那日,葉晉華并未與家中長輩一同前去觀禮。

他在江邊獨自泛舟,夜晚降臨歌舞升平之時,他已酩酊大醉。

“你叫什麽名字?”

“回爺的話,奴叫沅芷。”

“沅芷,你說,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入洞房了吧?”

“也不知道那個新郎官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扣上好大一頂帽子。”

“爺說什麽呢?”沅芷看着遠處船上老鸨的眼神,不熟練地就要解葉晉華身上的衣扣:“若爺也想洞房,不如沅芷相伴。”

“好啊。”葉晉華醉醺醺地笑着,沅芷的眼中閃過一絲抗拒,然而正是這抗拒讓葉晉華從中找到了表姐的影子。

……

這兩年,葉晉華從未離開過餘陌。

他知道餘陌大婚第二日想辦法僞造了喜帕上的血,又在生下第一個孩子後謊稱孩子夭折,實則送去了唐家。

那孩子正是葉晉華暗中送去唐家。

此事表面風平浪靜,背地裏這家剛死了孩子,那家就撿來一個,誰也不是傻子。

可沈家什麽都沒說,反而唐家鬧得厲害。

唐家那時借勢起家,眼見水漲船高,若是唐穆能娶一個官家女亦或是富商的女兒,那麽唐家擠進商界不無可能。

可偏巧唐穆就撿回來一個孩子,并且此生不再婚娶。

後來唐家究竟是怎樣妥協的,葉晉華已經無心打聽了。

葉老爺和葉大夫人相繼駕鶴西去,葉晉華使手段将葉書華嫁給一位員外做小妾,又毒殺了葉鐘華。

當年埋藏在葉晉華心底的惡念終于生根發芽,并且長成參天大樹。

也虧他心狠手辣,斬草除根。在餘陌被趕出沈家之際,他暗中救下了她。

私心叫他沒有通知唐穆,而是偷偷将餘陌養在身邊。

餘陌不傻,她痛恨沈家老夫人對她趕盡殺絕,也傷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能跟在身邊。

一個月後沈臨江續娶的消息傳來,餘陌讓葉晉華傳話給唐穆,想讓唐穆娶她進門。

可葉晉華哪裏舍得讓餘陌離開自己,他謊稱唐穆閉門不見,花了數年時間哄騙傷心欲絕的餘陌委身自己。

餘陌和葉晉華就這樣踏上了不歸路。

餘家被葉家蠶食之際,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兒子剛剛出生。

餘陌毫不留情地抱走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一把火燒了餘家。

到後來,餘家的小兒子跟着姐姐餘陌改姓“于”,江湖人稱——于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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