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悲催

悲催

來了雲鎮後,遲朝衍和謝子衿逐漸習慣了慢節奏的生活方式,三餐都是親自動手,炒幾個家常小菜,煲個靓湯。

柴米油鹽的日子充滿了煙火氣,也充滿了人情味。

一個月的時間像定量裝在瓶子的流沙,雖流得慢悠悠的,卻終究會有流完的那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離開的倒計時在步步緊逼。

謝子衿照常在院子裏,架着畫板畫畫,畫蔚藍的天,柔軟的雲,還有窗戶敞開,一樓書房內專注讀論文的少年。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裏,繼續埋頭苦幹,頭禿也還得學。

謝子衿握着鉛筆,一筆一畫地把院子畫下來,改了一點,花田改成了菜地,人工湖的景致變成了養魚湖,書房裏除了遲朝衍,還有多了一個整理書架的老人,和一個坐在地上拿着畫板的少年。

這一幅畫裏,有外公,有謝子衿,還有遲朝衍。

謝子衿畫完了,觀察着整個畫面,最後在院子的石頭上,添加了一只懶洋洋曬太陽的貍花貓。

短短的一個月,不曾出現過在謝子衿童年的遲朝衍,似乎離奇地闖入了他的童年裏,他們像是一起走了很久很久,從青春到如今,還會到很遠的未來。

謝子衿回過神時,發現遲朝衍已經趴在書房的窗臺處,眉眼含情,目光裏的溫柔溢出來。

遲朝衍手肘支在窗臺上,單手托着腮幫子,笑着問,“發什麽呆?”

謝子衿将畫筆放到一邊,走到了窗前,靠在窗臺處,環視着充滿生機的院子,“跟我說說,你小時候是怎麽樣的。”

你的童年,我也想參與。

遲朝衍将下巴擱在謝子衿的肩頭上,“我小時候,非常乖。”

謝子衿斜眼看着遲朝衍,語氣微上揚,“可是你長這一張不乖的臉啊。”

“這是外表與人設不符。”遲朝衍據理力争地說,“我是天下第一乖。”

“是嗎?”謝子衿一邊問着,一邊要掏出手機,“要不要現場連線一下你哥?”

遲朝衍摁住謝子衿的手,撇了撇嘴,老實巴交地回,“我小時候,非常單純,真沒騙你。”

“真的?”謝子衿嘴角揚起,“舉幾個例子。”

“例如啊,單純到被遲朝漸騙着把曼妥思扔到可樂裏,炸得一身可樂,那1.25L的可樂直接炸飛起來,我成了落湯雞。”

謝子衿:“……”

不行,我得忍住笑。

遲朝衍想起來還幽怨,“遲朝漸那死狐貍跟我說,這是驗證科學要付出的代價,我的付出非常偉大,我居然真的信了,這不單純嗎?”

謝子衿差點沒憋住笑,“……”

遲朝衍至今還覺得咬牙切齒,繼續吐槽,“還有,他還拿了我媽的卷發棒,自己想做殺馬特,卻把我當成試驗品,給我燙了一個亂七八糟的羊毛卷兒,還胡編亂造直接說成了藝術品,我居然又信了,我那時覺得我是藝術家最傑出的作品,我真想謝謝他。”

“噗嗤”一聲,謝子衿忍不住了。

“謝子衿,你沒有同情心,我被坑的那麽凄涼,你還笑我!”遲朝衍一把摟住謝子衿的脖子,将他扣住,語氣更委屈了。

謝子衿趕緊幹咳了兩聲,“那我不笑了,再忍忍,可是實在太有畫面感了,羊毛卷兒,不是,應該狗毛卷兒,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遲朝衍氣得在謝子衿的耳垂處輕咬了一下,又無奈又委屈,“我跟你說,你真別相信那死狐貍,他才是真的老欺負我。”

謝子衿被狗啃得耳根子發熱,笑得眉眼彎彎,“好好好,我只信你。”

“可是你語氣裏非常敷衍啊!”遲朝衍想起‘悲催’的童年,罵罵咧咧,“我現在流的眼淚,就是我當年被他坑時腦子進的水,哼,我壓榨那死狐貍,單純的私人恩怨,純屬報複他。”

謝子衿見自家狗子炸毛了,趕緊摸摸他腦袋,哄着他,“行行行,下次他再整你,我們一起整他。”

“那……那倒也不用。”遲朝衍哼了哼,小聲說,“他很有錢的,咱們不整他了,薅他薅他薅他。”

羊毛出在羊身上,先薅光,等他長毛了,繼續薅!

“再說了,小時候隔壁鄰居扔蟑螂吓我,還是我哥出的頭,他是陰險狡詐了點,但還是有一點點兄弟情深在的。”

“啊?遲朝衍你居然怕蟑螂?”謝子衿抓住了重點,眯眼瞅着遲朝衍。

“謝子衿,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奇怪!”遲朝衍一秒就心虛,趕緊解釋,“我那時只是有一丁點慌,沒有怕!!!”

“哦,明白了。”謝子衿乖巧地點頭了,繼續思考這一丁點慌是有多慌。

遲朝衍不願意提起蟑螂,趕緊作出總結,“反正他雖然不是人,但是有時候還行,還算湊活。”

他們的兄弟情,屬于刀子嘴豆腐心型,嘴上一千萬個嫌棄,但真出了事,雙方都會掏心掏肺。

“這麽一說,你哥對你很好的。”謝子衿看着遲朝衍靈動的小表情,心底莫名地有點小羨慕。

有一個哥哥陪着長大,一起打打鬧鬧,真好。

他有一個弟弟,奈何無法相處。

“我對他更好。”遲朝衍傲嬌地揚了揚下巴,“當初他追阡陌哥除了補課,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還熬夜給人家折千紙鶴,折了一千一百七十九只。”

“一一七九,有什麽寓意嗎?”謝子衿問。

遲朝衍又心塞了,“一百七十九只是我幫忙折的,那狐貍嫌棄我折得醜,把那一百七十九只挑了出來。”

“被挑出來扔了?”謝子衿吃瓜。

“沒有,我悄悄裝回了罐子裏,一起送給阡陌哥了。”遲朝衍調皮地朝謝子衿眨了眨眼,“熬夜折到淩晨三點,他居然敢嫌棄我,太侮辱人了,我氣不死他。”

謝子衿點了點遲朝衍的額頭,“幼稚。”

遲朝衍糾正,“那是童真。”

謝子衿摟住遲朝衍的脖子,溫柔地親了一下他的唇角,“你說得都對,幼稚鬼。”

見謝子衿要松手,遲朝衍連忙将他摁住。

謝子衿站在窗外,遲朝衍從窗戶探出身,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熱烈地吻下來。

雅致的院子裏飄滿了清新濃烈的薄荷味和青檸味,風來了,風走了,卻始終吹不走那盛夏綻放的信息素,那是他們的愛意。

臨走的前一天,謝子衿終于走進了琴房。

書房的隔壁是琴房,原有的鋼琴太陳舊,換了一臺新的,安安靜靜地放在角落處,許久沒動,琴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謝子衿将琴清潔幹淨後,坐到鋼琴前,凝着熟悉又陌生的黑白琴鍵,他的手輕輕摸過琴鍵,愛不釋手。

若是當初沒有放棄……

忽而,身後傳來動靜,謝子衿回頭時,遲朝衍已經站在了門口處,一動不動地凝着他。

謝子衿今天特意換了一件白襯衫,窗戶開着,清晨的朝陽暖暖地打在他的身上,給他蒙上了一層溫柔的碎光。

遲朝衍想起了文藝晚會上那一個少年,一樣的白襯衫,一樣的柔光,一樣的溫柔……就是在人群中回頭看了一眼,少年成了他的白月光。

謝子衿對發愣的遲朝衍嘴角揚起,“我彈琴給你聽。”

悠揚的琴聲從小院子裏傳出來,和着清晨的蟬鳴,遠處的叫賣,巷子兒童的嬉戲,構成了奇妙的交響曲。

遲朝衍杵在門口處,看着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修長勻稱的手指在琴鍵上溫柔地起舞,動聽的音符如涓涓細水,緩緩地流淌。

熟悉的曲子,熟悉的白襯衫,只是那彈琴的少年長大了許多,但依舊少年感滿滿。

記憶的光刺得遲朝衍睜不開眼,瞬間将他拽回那一年的文藝晚會上。

作為北校區的觀衆代表,遲朝衍坐在人群中,無精打采地看完了無聊的小品和朗讀,坐不住了,他拉着葉勤去夜市。

南校區門口有一個熱鬧的夜市,整整一條街,都是美食,燒烤、炸串、炒粉及各類小吃,香飄十裏。

坐在前排的遲朝衍趁着表演的轉場關燈時,悄悄地溜了,彎着身,鬼鬼祟祟的。

還沒走到一半,身後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觀衆席一陣熱鬧的騷動。

遲朝衍好奇地回頭看一眼,就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一盞燈亮起,橙黃的燈光暖暖地落到身着白襯衫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皮膚偏白,身軀挺拔,燈光落在優越的側臉上,面部線條流暢,眉眼生得溫柔,嘴角微揚凝着笑。

那一瞥,太驚豔。

遲朝衍頓住了。

葉勤走着走着,發現身後沒了個遲朝衍,着急地折返,拍了拍呆若木雞的遲朝衍,“哎,你幹嘛呀,看什麽,走啊!”

遲朝衍将葉勤摁到身邊的空位,“等會兒再走。”

葉勤一臉問號,“你不是音癡嗎,最讨厭這……”

“噓!”遲朝衍眼稍都沒擡,“不要打擾我的耳朵。”

被嫌棄的葉勤,“……”

一曲後,乖巧的謝子衿起立,對着臺下的觀衆禮貌地鞠了一個躬。

遲朝衍意猶未盡,綿長的目光跟随着少年的身影,看到有幾個眼裏冒愛心的小女生捧着鮮花要送給那少年。

少年說了謝謝,但沒有收花,匆匆地跑開了,腼腆又純情。

葉勤把愣成一根木頭的遲朝衍拖走,找了一家小店,将人摁在座位上,伸手在他的跟前來回搖晃。

“喂喂喂!遲朝衍,你小子怎麽忽而被打得魂飛魄散了,中邪了?”

遲朝衍緩過了神,“他是誰?”

“誰?”葉勤沒反應過來。

遲朝衍解釋,“彈鋼琴的那個,你認識嗎?”

“那個啊,謝子衿!”葉勤指尖敲了敲桌子,劃重點,“南校區才貌雙全的謝子衿,期中考試比你少兩分,屈居第二的謝子衿,你不認識?”

“你小子也太狂了吧,居然不把競争對手放在眼裏,兩分之差,一道選擇題就能追上了。”

“謝子衿是南校區第一,真以為他是吃素的,你別太嚣張,給我悠着點,明白了嗎?”

葉勤拿起菜單,一邊挑選着,一邊和遲朝衍說話。

遲朝衍嘴角瘋狂上揚,小心翼翼地咬着他的名字,“謝子衿,名字真好聽。”

“這名字還行吧。”

“彈琴也好聽。”

“你真的欣賞嗎?”

“他穿白襯衫很好看。”

“是挺帥的。”

“他長得也好看。”

“是好看……啊?什麽!”葉勤吓得手中的菜單掉落,震驚地看着一臉癡漢笑的遲朝衍,發出了小草的聲音,“我草!遲朝衍,你不對勁啊!人家名字好聽,彈琴好聽,穿白襯衫好看,長得也好看,跟你有什麽關系啊!你不要太離譜!”

遲朝衍托着腮,眉眼裏含笑,上揚的嘴角壓不住,“現在沒關系,說不準就有關系了呢。”

葉勤吓得眼珠子都掉下來了,“遲朝衍,你是看上謝子衿了?”

遲朝衍眯了眯眼,“自信點,改成陳述句。”

葉勤一陣慌亂後,又恢複了冷靜,忙着擺了擺手,裝出很懂的模樣,“得了吧,你就是純純的看臉,咱們這種年紀的喜歡就像是冬夜裏的一個火把,燒不了多久,就會滅了的。”

年少時短短一剎那的怦然心動,像是燦爛的煙花,在最盛時耀眼綻放,轉瞬即逝,存在過,卻不能永恒。

那時,他們都小,不成熟的喜歡不過是一時沖動,愛情太遙遠,太缥缈,總是顯得不切實際。

葉勤以為,遲朝衍對謝子衿的那點點動心,不過是驚鴻一瞥的驚豔,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退。

然而,他錯了。

音癡的遲朝衍固執地愛了那個彈鋼琴的謝子衿,很久很久很久。

要知道,遲朝衍每次音樂會都打瞌睡,天生沒有音樂細胞,卻能清楚裏的謝子衿在文藝晚會上彈的曲子,他還會哼,雖然不在調子上……

夏日清晨的風吹得木窗戶發出吱呀的響聲,一曲過後,謝子衿轉頭看向依舊站在門口處的遲朝衍。

遲朝衍深情款款地凝着謝子衿,溫柔依舊,“好聽。”

謝子衿指尖輕輕地觸摸着琴鍵,垂着眼眸,小聲地說,“好久沒彈,生疏了,剛彈漏了一段。”

遲朝衍走過來時,謝子衿挪了挪身子,把椅子的一半讓出來。

“崽。”遲朝衍挨着他的身側坐下,拉着謝子衿的手,“要不你教我彈?”

謝子衿眨眼,“我自己都半斤八兩,要是把你教歪了,那可怎麽辦?”

“要是這麽說,我倆就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行,你敢學,我就敢教。”

“免費的,當然學。”

謝子衿是認真的,嚴肅着臉,一本正經地開始給遲朝衍講鋼琴的基礎知識。

遲朝衍是真的沒有音樂的天賦,根本一個字都聽不下去,全程就深情款款地凝着他家崽。

好看,真好看。

教了一個小時,謝子衿宣布放棄了,“我不敢教了。”

遲朝衍的手環在謝子衿的腰間,将他圈入懷中,“我學不會,我以後聽你彈就行。”

“行。”

謝子衿看着熟悉的琴房,眼眶有點發熱,他與鋼琴的緣分始于此,斷于海城,如今又從這裏開始,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遲朝衍。”

“嗯?”

“你真的是文藝晚會時,就喜歡我了嗎?”

“是啊。”遲朝衍想起了暗戀的漫長時光,下巴蹭了蹭謝子衿的肩頭,故作委屈地說,“崽,我喜歡你這麽久了,你以後一定要寵我啊。”

謝子衿一字一頓,“撒嬌狗。”

撒嬌狗狗,最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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