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分離
第47章 分離
畢竟綁架對象是豪門子弟, 各路人馬嚴陣以待,卻不想被輕易破解。
根據岳闊的敘述,他看見哥哥跳水後吓傻了, 反應過來後便立刻下水去把哥哥撈了上來, 藏在岸邊,他的手機也被岳山沒收,實在沒辦法了,不抱希望地回屋到處找, 沒想到岳山把他的手機就放在卧室的桌子上,他拿到後就撥打了報警電話, 岳山毫無意外地被抓到了。
這場本該轟動一時的豪門綁架案最終低調結束, 沒有任何報道,一是周家不想自家名譽受到影響, 而且涉案人員有未成年,被綁架者還是剛成年,時間也短,最後只有本家人知曉,即使是交好的外姓,也不清楚這件事。
顧婉氣瘋了,請了最好的律師打官司, 鑒于犯罪嫌疑人不但施行綁架,且對被綁架者的身心都造成了重創,最終判了無期徒刑。
岳山似乎已經認命, 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 大概當初的綁架只是頭腦發昏沖動行事, 根本沒有思考過後果。
而岳闊聲淚俱下, 承認了自己的過錯, 他被父親逼迫當從犯,假裝成哥哥給顧婉打電話報平安拖延時間,但內心知道這是錯誤的,極為不願意,所以一直在找機會把哥哥救出去,幸好成功了。
他是未成年,而且是被強迫的,更何況最後功遠遠大于過,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倒讨得了衆人的愛憐,母親早逝,父親無期徒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日後要怎麽過。
顧婉起了收養他的念頭,但被岳行看出來阻止了,月亮現在情緒不穩,再天天見到岳闊,想起這件事,會更加崩潰,讓周家來收養更合适一些。周家最近輿論不太好,收養岳闊,可以體現出他們的大度和善,對恢複名聲有益,一舉兩得。
顧婉做了十幾天的噩夢,這些天她寝食難安,閉眼就是兒子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模樣,眼淚就沒止住過,罪犯雖然得到了懲罰,她的孩子受到的傷害卻是永久無法彌補的。
周遠書被救回來後住進了ICU,山上的河中多嶙峋怪石,他雖然被及時撈起來,但身上也摩擦出許多傷痕,再加上饑餓和寒冷,已經虛弱到極點,一直在昏睡,把自己蜷縮起來躲在被窩裏,是尋求安全感的姿勢。
自他躺在病床上起,岳行就跟顧婉一起寸步不離守着,守了一整天後,他終于睜開了雙眼。
倆人都欣喜若狂,岳行反應更快,沖上去握住他的手,眼淚沒有憋住,一下子從通紅的眼眶中滾落,聲音沙啞:“月亮,月亮,感覺怎麽樣?”
周遠書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認識他是誰一樣,岳行屏住呼吸,生怕對方冒出個失憶,把他給忘了。
足足安靜了五分鐘,周遠書臉色大變,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開他,随手拿起枕頭砸向他,把他往外面推,聲嘶力竭地喊:“你出去,你出去——”
顧婉和岳行都驚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情緒激動的周遠書,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受了多大委屈和傷害,月亮總是溫溫吞吞忍下一切,從未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宣洩到別人身上,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一直瘋狂沖着岳行重複“你出去”三個字。
“可能還沒清醒,認錯人了。”顧婉連忙把岳行往門外拉,“小行,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月亮好點了,再來看他不遲。”
岳行頭腦嗡嗡的,被拉出門還在固執地扭頭望着周遠書,可是周遠書背對着他,根本不看他一眼,他站在門口,聞言木木點頭:“媽,他清醒了一定要叫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他不會這麽對我的。”
顧婉安慰他:“當然,你們關系那麽好,月亮醒了一定會找你。”
周遠書又睡了過去,剛才的聲嘶力竭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此後,他繼續處于半昏迷狀态,偶爾醒過來吃點流食補充體力,岳行每過兩個小時就打電話過來,一連三天沒有得到任何好轉的消息。
顧婉和顧睿夫婦輪流來守着他,顧睿嘗試跟他交流,撿些外面的趣事說:“剛才我看到馬路邊一個行人……”
他說到“行”字的時候,周遠書瞳孔驟縮,猛然從床上坐起來,雙臂亂揮瘋狂喊:“讓他走,讓他走——”
顧睿傻眼,慌慌張張按住他,又叫醫生護工一同來幫忙,打了鎮定劑才讓他安靜下來,繼續昏睡。
“月亮似乎受到了很大刺激,跟小行有關。”顧婉跟弟弟交流,短短幾天,她憔悴了許多,“沒想到連聽到小行的名字都這麽激動。”
顧婉請來了私人心理醫生。
“他的精神問題更嚴重。”醫生眉頭緊鎖,“不止是生父的綁架對他的打擊很大,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有抑郁和焦慮的傾向了,居然沒有人發現。更何況還被關了黑屋,被強迫模仿別人,這些事情都在逐漸擊潰他的神經。但是目前看起來,他對自己的哥哥反應更激烈,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暫時不要讓刺激物出現,等他慢慢恢複。”
再也沒有人在周遠書面前提起岳行,說話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出口之前都得斟酌帶不帶“行”字。
果然沒有了刺激物,周遠書每天都在好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依舊沉默不語,基本上都是在安安靜靜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陪他說話的時候,偶爾也會得到點頭一類的回應。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轉眼又過去一周,顧婉像往常一樣來看兒子,給他帶了新出的糖果點心,屏退所有護工醫生,只留下母子二人,聊了些家常後,她試探性問:“寶寶,周平輝想探望你,就在門外,允許他進來嗎?”
她很是緊張,生怕這個也刺激到兒子,好在周遠書沒什麽太大反應,只緩緩搖搖頭。
“那就不讓他來。”顧婉說。
周遠書側躺在床上,抓緊了被子,說出了這些天以來除了“你出去”和“讓他走”外的第一句話:“媽媽,你離婚了是嗎?”
他的嗓音有幾分喑啞,說話速度也很慢,帶着幾分生疏,卻讓顧婉眼淚直接掉下來。
月亮一向敏感,輕易便從稱呼的轉變中發現問題。
“在辦手續了。”她哽咽道,“說什麽都離了,他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咱們不要他了。以後寶寶就跟媽媽過。”
周遠書輕聲道:“好。”沉默了片刻,他又問,“高考成績出來了嗎?”
“出來了,比三模成績還要高。”顧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起伏不大,“正想告訴你,明天是藝術批填志願,要去嗎?”
孩子的狀态太差,她本不希望月亮強行出院的,可是又不想辜負孩子兩年的努力。
“我查過,奧夫特美院跟央美是姊妹學校,央美的成績和高考成績他們都承認的,世界排名比央美靠前,而且在媽媽隔壁城市,我準備申請。”周遠書的聲音十分沉靜,完全看不出前幾天還在發瘋的跡象,“媽媽,我跟你出國吧,我不想見到他了。”
顧婉溫柔撫摸他的頭發,沒有問“他”是誰:“寶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換個環境也好。”
“媽媽。”周遠書輕輕叫了她一聲,身體蜷縮得更厲害,整個人除了臉,都被包裹在被子中,像個無助的襁褓中的嬰孩,“岳行也喜歡叫我寶寶。”
顧婉的手停住了,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岳行,更沒想到出口就是如此驚駭的言語。
她想象不出來岳行那樣穩重到冷漠的孩子,私下裏會有如此親昵的稱呼,畢竟她從來只聽岳行叫月亮全名。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有等到回應,便繼續說:“我喜歡岳行。”
顧婉繼續撫摸他,長長嘆了口氣:“高二就開始了嗎?原來那時候不是傳言,你們真的在談。”
“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以前根本不敢想象,不能和他在一起會怎麽樣。”他一下子說了這麽長的話,氣沒喘上,咳嗽起來,顧婉連忙扶着他坐好喝水。
“可是我現在不喜歡他了。”他喝了水,潤了嗓子,說話順暢許多,“媽媽,他在外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