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6章

那些腐爛時時浮現在眼前, 何意想張口同他形容那景象,可話到嘴邊打轉,他硬是憋了半天才像那個小孩一般說了幾個字。

填海了。

他覺得自己此生都不會忘記這三個字。

謝潇瀾到底是重生過的, 前世便見過太多龌龊肮髒,如今只是聽何意這麽一說, 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雖不懂此事關藥材何事, 但總歸是非用不可, 且這件事非同小可,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謝潇瀾暫且安撫了何意之後便回書房提筆寫信了。

他們如今處境艱難, 步履維艱, 必須得有人将此困局打破。

廉勝便是最好的人選。

謝潇瀾雖對廉勝有意見,但那都是私事, 對方如今是兩江總督,這件事就必須得他出面,而且,他也想知道,在廉勝眼中, 那些賈啓鑲之流到底是何種人。

“他們如今對我已經有半數信任,甚至揚言若這時能拿到朝廷的赈災款,便會與我分, 我沒直接答應,在他們眼中痛快答應才是最有問題的。”謝潇瀾将兩封書信封好。

如今他們在別人的地盤上,自然是要處處小心行事。

一封走明路給朝廷送去, 寫的無非就是這裏災情嚴重, 百姓民不聊生, 因此需要赈災銀, 而另一封則是悄悄送去給五王府,他和夜楚淵向來走得近,不會有人起疑心。

将信送出去,謝潇瀾便假借要帶何意去玩的由頭動身去了城裏,更加讓賈啓鑲等人覺得他是個好色之徒,安心了許多不說,甚至更是鐵了心的要拉攏謝潇瀾與他們同流合污。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先将此事同廉勝通個氣,有他在謝潇瀾行事也能輕松些。

只是何意沒想到,他挂心的疫病在他們離開第二日便爆發了。

廉勝知道後果然勃然大怒:“我竟不知,他們瞞着我做了這些事!這群髒東西,我必要上報聖上,削了他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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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大人當真不知?”謝潇瀾看向他,問的犀利,像是疑心他所作所為都是推卸責任一般。

廉勝聽他一問,像是經受了什麽重大打擊一般,粗犷的面容上帶了些難過,他喃喃自語:“你怎會這般看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總督大人所為下官自然不知,便只能出于自身位置去思考。”謝潇瀾将從前廉勝對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也只是一時之快罷了,到底是換不回他父親。

廉勝顯然也想到了什麽,他張了張嘴半個字都沒說出口,他不明白,謝恕明明說過會與謝家解釋的……

“賢侄,從前之事,是你父親教我那般做的,你屢次被拒之門外,也是他授意的。”廉勝蹙眉解釋着,左右等謝恕解釋是等不到了。

那時王家犯下滔天大罪,聖上大怒,王家滿門百餘人悉數不曾落得好下場,謝恕和王家是世交,自然要為其求情奔波,可他亂了陣腳,全然沒察覺到自己已是自身難保,待他反應過來,即刻書信給其他至交。

“不許求情,不許接見之淮……”謝潇瀾眸子空乏片刻,再擡頭依舊清明一片,“他當真這麽說?”

“當真,所以那時朝中人心惶惶,求情的風吹到哪,就輪到哪家下獄。”廉勝沒再瞞着他。

父親那時究竟拜托了多少人,謝潇瀾并不知曉,他唯一能确認的便是,父親這一生的殚精竭慮都是為了謝家。

幸而,他再次回京,也不允許謝家在他手上沒落。

謝潇瀾沉默片刻将過往的事暫時放到一旁,他沉聲:“過去暫且不提,如今災情嚴重,水位上漲,需要開閘放流,我會告訴賈啓鑲他們把水流引到未開墾的荒地裏,屆時則需要大人發現東邊海岸的浮屍。”

“好,此事交于我。”

如果是謝潇瀾出面發現那些浮屍,反而會讓賈啓鑲他們警惕,若是他假裝不知,讓廉勝出面,到時候那些人自然會亂了心神,找他商量。

拿到實證才是最要緊的。

何意見他們一會的功夫便達成了共識,心中反而湧出一絲不安來,直覺告訴他,一定有百姓喝了海裏的水,或者吃了被污水浸泡的海菜。

謝潇瀾見他面色蒼白,便回了巡察禦史府,謝母和謝潇潇見他們回來也沒多問,只說讓他們好好休息。

像是真的累狠了,何意沾枕頭便睡着了,只是睡的不踏實,夢境光怪陸離,他甚至瞧見了那些水中的腐爛肉塊,像怪物一樣從水裏爬出來,把岸邊的難民全都拽進去。

撕扯,咬爛。

水面上鮮紅一片。

何意猛的驚醒,驚魂不定的看着自己的雙手,他抓不住那些被拽走的人,就像他救不活死去的人。

而州鎮沿岸則是悄悄爆發了疫病,百姓們先是覺得頭暈腹瀉,随後便開始高熱不退,身上也開始起紅疹,有些嚴重的,皮肉腐爛,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

賈啓鑲他們得知此事,立刻讓鎮上的郎中大夫們去看,死去的人先不說,若是這些人也都死了,他們還怎麽得到赈災款!

即便是這種時候,他想的還是如何貪墨銀兩。

“大人!出大事了!”

何意正欲下地,便聽得外面的呼喊聲,像是為了驗證他心中所想一般,那人繼續說道:“沿海的那些村民爆發疫病了!”

此話一出,何意連鞋都來不及穿,立刻匆匆跑出去:“什麽症狀!”

謝潇瀾扭頭看他,見他赤腳,忙擡腳朝他走去,看了一眼來報之人:“進屋說。”

他将何意帶進屋裏,給他穿好鞋襪,報子有些震驚的看着蹲在地上給何意穿鞋的謝潇瀾,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怪不得人人都說他懼內。

穿戴好,何意繼續問:“把疫病說清楚。”

報子趕緊将這事理清楚告訴何意,沒多久之前被何意派出去的兩個侍衛也來了,見他們神色匆匆,何意便知道恐怕那些人都喝了海水。

廉勝得知消息也趕了過來,此時疫病之事大于貪墨,民為國本,定要先醫治百姓。

何意看向廉勝:“總督大人,能否将城中大夫全都彙聚一堂,需要他們立刻去難民營救治百姓,還有藥材。”

“好,我立刻着人去辦!”廉勝讓跟着自己的侍衛去辦此事。

而他們也不敢再耽誤,立刻坐上馬車往鎮上趕。

等他們到時,賈啓鑲他們已經派衙役将難民營圍起來,不許裏面的人再随意走動,若不是為了赈災銀,他們早就一把火把這些人給燒了!

“賈縣令。”謝潇瀾喊了一聲,意味不明,“這是做什麽呢?”

賈啓鑲面露難色:“謝大人有所不知,這疫病來的突然會過人,得把他們控制起來,不許再走動。”

“可有讓大夫來瞧?”何意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疫病會過人,若是大夫也染了病,那其他百姓如何是好?”賈啓鑲瞧不起何意,對他說話時自然沒有太客氣,“這位哥兒若是怕被過病,便去宅子裏歇着。”

這樣的髒東西為什麽活着?

何意緊了緊拳頭,若不是得等着廉勝那裏,他絕對要一拳頭揮上去!

難民營裏時時傳出哀嚎和□□,何意聽在耳朵裏,鼻子都跟着發酸,他動了動喉嚨:“我進去看看。”

謝潇瀾垂眸看他和他手裏的箱子,他其實不想讓何意做這種危險的事,在他看來,何意就該在宅子裏撚酒吃茶,做一個漂亮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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