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撿了個垃圾回家
撿了個垃圾回家
地下城F區一條放垃圾的小巷子裏，躺了一個人，滿臉血污，像一個被丢棄的大型垃圾。
編號F8567路過，被人形垃圾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F8567罵了一句，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看到那人已經奄奄一息，要死不死的樣子，單方面原諒了他。
正準備走時，褲腿被扯住了。
“救我。”躺在垃圾堆裏的人說。他嗬嗬了好幾聲，才嘶啞地擠出了這兩個字。
“開什麽玩笑。”F8567幹淨利落地擡腿要走。
努力了幾次，發現邁不動腿。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沖那人道：“放手。”
“我給你錢。”
“你覺得，我會有用到錢的地方？””F8567嗤笑一聲：“又不是什麽上層人。”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城，錢是最無用的東西，下民所需要的一切，都必須用工分兌換。他們必須從事最低賤最辛苦的勞動以此來獲取微薄的工分，換取需要的食物，水，藥品……
“放手放手。”編號F8567抓狂，這人都快斷氣了，哪來的這麽大力氣。再不去報道，今天一個工分都掙不到。比力氣比不過，只能智取了，F8567狡黠地眨了眨眼，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可奈何的樣子。
“好吧好吧，我幫你就是了，你先放手。”
那人松手，F8567拔腿就跑，就聽到微弱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錢不稀罕，貢獻值要不要？”
F8567猛地回頭：“你說什麽？”
他快步回到那人跟前：“你說的是真的？真能給我貢獻值？”
他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因為失血過多，那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可惡可惡！”F8567感到無比心煩。沒有任何一個下民能夠拒絕貢獻值。小小幾個數字比煙酒，美人和其他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更有吸引力。它是階級流動的關鍵。新世界賦予了每個階級的人初始貢獻值。下民是0，平民是100，貴族是1000，貢獻值達到臨界值時，可以向新世界申請實現階級的躍遷。貢獻值的獲取主要有兩個途徑，一是對新世界的發展做出了突破性貢獻，二是來自他人贈與。
F8567以及所有的下民做夢都想擺脫下民的身份，他無法抵擋這樣的誘惑。
思量再三，他咬咬牙，決定把那人帶回去。
啊……這人吃什麽長大的，這麽沉。F8567無法挪動他。
于是他走出巷子，叫住了送貨路過的人。
“喂！”他叫住對方，湊上去看了看對方胸前的編碼：“C4573，幫我個忙，給你2工分。”
C4573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問：“什麽事？”
F8567把他帶進巷子裏，随口撤了個謊：“我朋友，跟□□幹架了。你幫我把他運回去，工分現結。”
“3工分。”
“你打劫啊。”
“不行算了，這個大個子，搬來搬去我還嫌累。”C4573說着就要走。
“喂！”F8567又叫住了他，不情願地說：“成交，但你要負責把他搬回我家。”
“沒問題。”
F8567呼哧呼哧地拉着撿回來的人，惡狠狠地在心裏想，你最好別騙我。等你醒來，要你好看！
為了那人口中的貢獻值，F8567花了3工分把他運回來，又花了10公分買了消炎藥和止血藥，要知道，他一天也就賺15工分而已。
這還沒算上夥食費呢……F8567十分委屈地想。
F8567把撿回來的人洗幹淨，那人長着一身漂亮的肌肉，F8567愛不釋手，摸了又摸。
小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大塊頭占了大半，F8567只能縮在床腳。
在被撿回來的第三天，F8567的耐心耗盡之前，那人終于是醒來了。
他睜開眼，看到自己面前站着個小個子，黑溜溜的眼睛，頂着一頭毛茸茸的黑發。小個子擡起下巴重重哼了一下：“可別忘了你說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見他不回答，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眼，F8567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氣勢洶洶地又上前了一步：“你騙我？！”
被撿回來的人懶懶開口：“我沒騙你。”
“那你快給我！”F8567伸手：“現在立刻馬上！”
“不在我身上。”他咳了一下。在新世界，每個人都會有個芯片，一般安裝在自己的個人通訊器裏，芯片可記錄工分、貢獻值、儲蓄值，用戶間可憑借芯片進行交易。
“那你不是白說。”F8567覺得自己蠢極了，他指着門：“你給我滾出去！”
“我不走，傷還沒好。”那人氣定神閑。
“關我什麽事！你是不是想吃拳頭！”
“你收容了我，要對我負責。”
F8567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該死的騙子還蹬鼻子上臉！
F8567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用力往外薅：“你……趕緊……給我消失。”
那人紋絲不動，他看了眼F8567的編號。問他：“F8567，收容身份不明者是什麽罪名？”
“罰1000工分或者成為新世界公共財産。”F8567下意識回答，後知後覺地瞪圓了眼睛：“你……你……”
“我沒有編號，不是地下城的居民。”瞧瞧這輕描淡寫，事不關己的樣子。
F8567被氣得抖成了篩子，指着他你了半天。
他竟然還笑了一下，對着F8567噓了一下：“保密哦，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1000工分對于普通的地下層居民來說不是個小數目，把F8567罰個傾家蕩産，也湊不齊1000工分，交不上罰金，就會被剝奪人權，變成公共財産。可能被被遣送到新世界繁育中心成為生育工具，也可能被安排到醫療機構為權貴們提供健康優質的器官，又或者是生物研究所的活體實驗對象……
F8567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再怎麽想離開也不能聽信已經躺在垃圾堆裏的人的鬼話。
他鼻子一酸，怕自己的樣子給那人看到，索性背對着他坐在桌邊的椅子上。
他抽噎了一下，心想我可真是個大笨蛋。
那人看着獨自生悶氣的小小背影，又慢悠悠開口：“我會兌現承諾，但不是現在。”
F8567翻了個白眼，再也不願相信一句那人說出來的鬼話。
晚上10點，F8567準備睡覺，他看着那人把整張床占滿，氣不打一處來。
“讓開一點，我要睡覺了。”
誰知那人紋絲未動，反而挑眉看了他一眼，問：“跟我一起睡？你确定？”
如果F8567是貓咪的話，現在已經炸毛了。
“什麽叫你确定？這是我的家，我的床，我現在要睡覺，有什麽問題嗎？是的，我确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人默默讓了個位置。F8567爬上床，背對着他躺下。
第二天，F8567早早醒來了，發現自己正縮在那個撒謊精的懷裏，他爬起來，先發制人：“你為什麽抱着我？”
撒謊精坐起來，靠在床頭：“你一睡着就滾進我懷裏，打呼嚕，說夢話，還流口水。”
F8567看了看他身上的水漬，一時語塞，像個小炮仗突然啞了火，悶悶地說：“那你就快點滾蛋。”
F8567被分配的工作是酒館侍應生，每天早晨，他都要做班車到上層區，也就是一般的平民、貴族生活的地方。工作一天可以賺15工分。
他臨走前扔給那人一個饅頭，惡狠狠地說：“這是你的早飯和午飯！吃不飽就餓着吧！”
等逼仄的房間再次安靜下來，男人的臉色突然變得沉郁，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個月後，他的傷徹底好了。F8567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心想，恢複得這麽快，一定是因為皮厚。
“你還準備摸多久？”F8567的手在他身上流連忘返，再摸下去，他要有反應了。
“吃我的，喝我的，摸摸怎麽了？”F8567振振有詞。
“摸吧……”
又摸了一會兒，F8567聽見那人說道：“我需要一個身份。”
“你是黑戶，注冊不了的。”
男人笑：“你有辦法的。”
“我沒辦法，你還是快點從哪來回哪去吧。”
男人又笑，吐出兩個字：“黑市。”所有在明面上禁止的東西，在黑市都可以買到。
“別做夢了，你知道一個編號在黑市賣多少工分嗎？”
“你買得起的。”
“買得起也不給你買。”
“那我只能就這樣出去了，到時候被抓住，第一個把你供出來。”男人笑眯眯：“1000工分而已，有什麽難的，你一定可以的。”
F8567深感自己被敲詐勒索，但是也無計可施。一邊安慰自己這是破財消災，花錢買平安，趕緊把這倒黴鬼送走，一邊掐住了男人的肚子，一陣拳打腳踢。
男人懶洋洋地坐着，看他就像只在主人身上撒歡的貓。
低頭看F8567還在咬牙切齒，也不想把人氣出個好歹來，又開口哄道：“你給我買個身份，我賺到的工分，全歸你。我這樣，也不能出門，你不是還得養我。多不劃算。”
簡直是惡魔的低語，但是F8567聽了又覺得有些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