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大三下學期，我開始起早貪黑朝六晚十的準備考研。
每天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
而小祯在那段時間迷上了游戲。
每天晚上我從圖書館回來，打開宿舍門，就看到他坐在電腦桌前，嘴裏念念有詞，“拖住拖住，我去偷塔。”
一局結束又點開一局。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特別咬牙切齒。
太不像話了！
同樣是大學生，同樣是大三的學生，有的人天天泡圖書館，有的人還在打游戲......
好吧。
實際上，他被保研了。
一次，晚上我在圖書館多磨蹭了一會，到宿舍的已經十一點多了，宿舍早就熄燈了，另外兩個室友也已經睡了。
只有他的桌上還亮着微弱的藍光，電腦屏幕上閃動着花花綠綠的游戲界面。
見我回來，他只扭頭朝我做個了“回來啦”的嘴型，完了繼續專注于他的游戲。
我皺了皺眉，放下書包走過去，怕吵醒室友，聲音放得特別輕，“怎麽還在玩？快睡覺，對眼睛不好。”
他頭也不回，“知道了知道了，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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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去洗漱。
等我洗漱完，準備睡覺，見他剛結束一局又點了開始。
這次，我走過去直接把手放在了電源上，威脅他：“睡不睡？不睡我拔電源了？”
游戲正在排隊進入，他拽着我的胳膊，“大哥，排位排位，你把手拿開。”
我不動，他就瞪我，我甚至還看到他眼裏閃動着的淚花。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也知道我就吃他這套。
我把手拿開，他嘿嘿一笑，伸手抹掉并不存在的眼淚，繼續打游戲。
我盯着他的發頂看着一會，轉身，爬上床睡覺。
但我并沒有立馬睡着，或者說壓根就睡不着。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終于聽見他關了電腦，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然後是我的床發出響聲。
他爬上來，睡在了我的旁邊。
我和他是對床，平時在宿舍兩個人也不是沒在一張床上偷偷睡過，我最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抱着他，但是後來他嫌太擠，就不來和我一起睡了。
畢竟學校的床也就那麽小，要容納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屬實有些困難。
我面朝牆壁，背對着他，能感覺到他就躺在我的旁邊，面朝我，盯着我的後腦勺看。
我裝睡，故意裝作不知情。
結果，下一秒，我被他從後面結結實實地抱住。
他鼻尖蹭着我的脖子，氣息噴在皮膚上酥酥麻麻。
“老公，睡了嗎？”他輕聲問。
我繼續裝睡，不說話，聽見他小聲嘟囔道：“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我嘆了口氣，轉過身，抱住他，他就朝我懷裏蹭，和我貼的更緊密了。
我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睡吧。”
聽着懷裏逐漸均勻的呼吸聲，我也漸漸睡了過去。
從那以後，他每天打游戲的時間明顯減少了。
白天陪我去圖書館，晚上回宿舍就打一個小時，打完就睡，也不再熬夜。
終于做回之前那個聽話的乖寶寶，這讓我這個當男朋友的非常的欣慰。
......
宿舍裏，第一個發現我和小祯關系的是羅豪。
那天，小祯因為頭一天用冷水洗澡感冒難受。
也不知道為什麽小祯那陣日子很容易感冒。
我督促他吃了藥，蓋好被子就在旁邊守着他，等他睡着，我去食堂買飯。
正要出門，羅豪叫住我，說一起去吃飯啊。
我說，好啊。
因為錯過中午高峰時間，我和他到的時候食堂裏人并不多。
打好飯，我們随便找個個位置坐下。我又去買了碗小米粥回來，放在桌上，等吃完飯帶回去給小祯喝，不燙也不涼。
快到吃完飯時間，羅豪突然問：“城哥，你和小祯是不是在談戀愛？”
我一愣，随後又坦然一笑，“啊，你看出來啦。”
羅豪和我一樣，來自一個不知名的落後小縣城，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同性戀。
羅豪笑着說：“小祯那麽喜歡黏着你，你又對他那麽好，想看不出來都難。”
我也跟着笑了笑，同樣是談戀愛，別人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我們是兩個男孩子，我覺得沒什麽不一樣，所以這方面我從不遮遮掩掩。
這一點我和小祯不謀而合，所以平時在宿舍我們兩個人從不刻意隐藏關系，我大大方方對他好，他光明正大黏着我，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我們和平常情侶的相處模式沒什麽區別。
羅豪問我：“你們是從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我反問。
他想了想，說：“大三上學期隐約有了猜測，這學期才确定的吧。”
我笑，告訴他，比他發現的要早，我和小祯大二上學期快放假那會就已經在一起了。
羅豪愣住，大概是沒想到居然那麽早，隔了一會又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挺好的。”
那天我沒注意看羅豪臉上的表情，其實如果當時我有仔細觀察他的話，一定會發現，他眼中隐藏着一種複雜的情緒。
知道羅豪的事，是在那次和他聊完天後往後推一個月。
那段時間羅豪經常請假不來上課，有一次眼看着快到上課時間，他打了個電話匆匆忙忙就要出去，我攔住他，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要不要幫忙。
他擡頭看我，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紅了。
我讓他不要緊張，說出來是什麽事，或許我和小祯可以幫幫忙。
他卻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這件事誰都幫不了他。
說完拉開我的手，出門走了。
我和小祯默默對視一眼，很擔心他。
自從那天之後，羅豪再也沒來上過課，我和小祯時不時給他打個電話，有時候我打，更多的時候是小祯打，每次打過去，電話那頭的羅豪語氣聽起來都非常的糟糕。
但他不說我們也不好多問，小祯每次只能盡可能的給他講一些最近學校好玩的事情，試圖讓他開心一點，但無論怎麽努力，羅豪似乎都沒辦法配合他開心。
挂了電話，看着小祯挫敗的表情，擔心羅豪的同時，我又覺得心疼小祯。
我把他抱進懷裏，安慰他。
後來的一天，羅豪終于回宿舍。
那天我剛好出去考試，回來的時候宿舍裏其他人都不在，估計是去圖書館了，只有小祯一個人，坐在椅子裏，一臉的憂郁。
看到我回來，他立馬沖過來，抱住我，悶聲說，“今天羅豪回來了。”
我看着羅豪被收拾空的桌子和空無一物的床板，“嗯”了一聲，摸着他的後背，“你們聊過了？”
小祯點頭。
抱着我停了好一會，才把事情的經過講給我聽。
原來羅豪也是個同性戀。
他前段時間談了個男朋友，不過不是我們學校的，是隔壁外校的。
倆人戀愛才一個多月，一次，約會的時候不小心被他男朋友父母給發現了。
男孩的父親當場就給了那個男孩一個響亮的巴掌，瞪了一眼羅豪，拽着男孩回了家。
倆人斷了一陣子聯系後，後來又聯系上了，甚至還見了幾次面，本以為可以就這樣偷偷摸摸搞地下情，誰知，男孩的母親找到了羅豪的老家。
羅豪的父母就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村人，年齡大了，也沒見過什麽世面，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守着家裏種着的不少地。
所以當面前這個光鮮亮麗的女人告訴他們你的兒子是個同性戀時，他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同性戀是什麽東西。
女人殘忍地向他們解釋，同性戀就是你的兒子勾人男人，和男人談戀愛，是個神經病。
老人幾乎是當場氣暈過去。
女人走後的當天，兩個老人連夜買好火車票，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從大老遠的農村跑到A市，追到校門口，指着羅豪的鼻子問，你是不是同性戀？
面對自己的父母親，這無異于是将他扒光了街頭示衆。
羅豪的母親最後還是進了醫院，老人本來身體就不好，又受了這麽大的打擊，顫抖着指頭問完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同性戀就暈了過去。
事情鬧成這樣，羅豪和那個男生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繼續在一起了。
眼看着父親一夜間白了頭，母親的精神狀态越來越不好，羅豪不敢拿父母的安全打賭，當着父母的面打電話主動提了分手，并且向他們保證，自己只是年輕昏了頭，以後再也不會胡來了。
本以為一切就可以以此結束，誰知男孩那邊卻出了狀況。
男孩接受不了羅豪和他分手，就在家裏鬧自己的父母，最後連試圖自殺的招數都用上了。
男孩的母親被逼的快瘋了，拿自己的兒子沒辦法，她只能把壓力施加到另一方，來醫院鬧羅豪父母。
最嚴重的一次，男孩以死相逼自己的母親同意他和羅豪在一起，母親無法，只好口頭上先答應下他，回頭就跑去了醫院。
在醫院當着無數人的面大吵大鬧，指着羅豪的父母破口大罵，罵的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直到最後，羅豪的母親被緊急推進搶救室，女人被樓下保安架着拖出醫院。
那天，羅豪前後收到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男孩打來的。
男孩在電話那頭興奮地說他母親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第二個是醫院打來的。
醫生告訴了他兩個消息，一個是讓他來醫院簽母親的病危通知單，另一個是他父親現在正昏迷在床。
當他滿頭大汗跑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了，父親因為血壓過高還昏迷在床。
羅豪的結局并不美好。
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和他有着相同性別的男人，他沒有殺人，也沒有犯任何罪，但是，殘忍現實告訴他，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聽小祯講完這一切，我們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聽見小祯小聲的抽泣聲，我回過神來，抱住了他。
他終于在我懷裏哭得泣不成聲。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刺疼刺疼的。
那天，我抱着小祯在宿舍裏坐了很久很久。
到最後，他抱着我，語氣認真，“老公，沒有什麽會阻擋我愛你，除非生老病死和意外先來臨。”
我吻着他的頭發，回應他：“我也是。”
我們都避而不談父母親人，因為我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也要面對父母，那将會是一個怎樣的場面，又會是個什麽樣的結局。這個世界真的是越來越美好，同性戀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
可是有時候想想，世人接受的到底是同性戀還是潮流，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可以高呼愛情不分性別，同性戀沒有罪，可是如果有一天，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子女是同性戀，他們真的還能坦然接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