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此時已過了入學的時節,但由于是皇上特別安排,早就有書院的人等着來接引蘇曉月和穆清郡主。
那人将蘇曉月帶到一個房間,進門一眼便能看見正前方擺着桌案香爐,供奉着聖人。
房中有序地擺着幾個矮幾,像是書桌的樣式。
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旁邊還放着一個設計小巧的檀木格子,看着像是平常供生員臨時擺放些書本的位置。
蘇曉月吸吸鼻子,屋內淡淡的檀香與書卷氣味融合在一起,瞬間便讓人凝神靜氣,撇去了內心的浮躁。
差人客氣地讓她在此等候,轉身出了門去。
果然不出片刻,他又帶着康穆清走了進來。
蘇曉月看那小郡主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一臉倨傲不願搭理她的樣子,無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只坐在原地左右張望着。
那辦事的瞧二人入了坐,也不言語,在門口靜立。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響,幾人魚貫而入。
前三位都是發須皆白的老者,看着比畫像上的聖人似乎也小不了幾歲,最後跟進來的一位倒是十分有趣。
那人頂多四十歲,也不像其他人那般都穿着規矩的長衫,只随意套了件白袍,頭發也未梳冠,拿了根絲帶松松垮垮地系着,額前還垂下幾縷,一臉的胡茬,看起來很是不修邊幅。
幾人行至堂前,三位老者肅穆端坐,最後那人卻一臉興味地打量着郡主和蘇曉月。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蘇曉月總覺得這人對自己格外感興趣的樣子,眼神不住地飄過來盯着她看。
為首的一位老者突然開口道:“我院歷來奉行因材施教,不論身份,不比財力,所有學生一視同仁,只分刻苦與否,天賦高低。你二人雖說是皇上特例欽命前來,還點了天字甲班,但也不能壞了規矩,須得測驗一番才行。”
說到此處,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這些貴人子女本就不好管教,因而他最是反感這種特權行徑。
如今皇上親自帶頭開先例,如若不将這二人的嚣張氣焰打壓幹淨,只怕日後整個書院都不好管理。
書院的管教倒确實是比較公平的,根據學識水平和能力實行分班制度,生員入學時,由天賦能力分為天,地,人三級;再由學識水平分為甲,乙,丙,丁四班。
分班後由不同的先生安排不同的學習內容,每月進行一次考校,考校中位列前班的可以前進一級,不夠資格的則只能向下一級,待到退無可退,則會被書院強行退學。
被聞名遐迩的書院退學這種事,京中的大小官員誰也丢不起這個人,所以子女們也都會竭盡全力奮發圖強,保住家裏的顏面。
當然,若是能順利從最優的天子甲班結業,則會額外受到天子青睐,整個家族與有榮光。
穆清郡主聞言眼神一亮,她早就偷偷打聽過了,二皇子就在天字甲班學習,心中不由竊喜。
對這測試她倒是不怕的,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配得上二皇子,她自小在家中學習便很是刻苦,常常獨自研習到深夜,可是心疼壞了康王爺。
就連偷偷跟蹤蘇曉月時,她也從沒忘了做功課。
門口的差人給二人分發了試卷,墨早已研得,小郡主立刻開始奮筆疾書,頃刻間洋洋灑灑地就寫了半頁紙。
幾位老者撫須點頭,看來康王府的家教很是不錯,穆雲世子每次考校都在天字甲班,見面也總是彬彬有禮。
這位郡主雖然嬌生慣養,看着倒也絲毫不差。
轉頭又去看蘇曉月,不由齊齊皺起了眉頭。
蘇姑娘此時委屈得都快吐了血。
逼她讀書也就罷了,怎麽還未入學就要考試。
考便考了,這是什麽鬼題目,竟都是些生澀拗口的典籍原篇,經史策論,這些書她連見都沒見過。
如此過了半柱香,除了她的大名,試卷上還是雪白一片。
其實這倒真不能全怪蘇曉月偷懶貪玩,她自幼天資聰穎,讀書寫字随便一教便會,等都識了字,蘇文和更是發現了她過目不忘的本事。
蘇大人不願女兒像妹妹那般太出風頭最後身不由己,心中擔憂,只讓先生給她開了蒙,就再不肯讓她多學別的。
她貪玩逃學,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原本想着此生就這麽過了,哪成想還是來了京城。
她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眼看時間快結束了仍舊只字未動,幾位老督學搖了搖頭,失望極了。
那位奇怪的人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是意味深長的看着不停撓頭的蘇姑娘。
等收了試卷,幾人輪番看過,當然也只是看穆清郡主的,蘇曉月那張白紙實在沒什麽可看。
為首的大督學怒從心頭起,一拍案頭質問蘇曉月。
“蘇小姐可是看不起我等嗎?老夫在此教習多年,還從未見過有人敢交白卷,老夫聽聞江南蘇氏家學淵博,乃父還是我朝狀元,但如此就可仗着皇上撐腰,輕看我書院嗎?”
這也不是大督學多想。
歷來能來書院學習都是一項殊榮,誰也不願自己的兒女一進學被分得差等。
是以在學前都會偷偷在家勤學苦練一番,所以即便再愚鈍的生員也不至一個字都寫不出來,還從未有過蘇曉月這樣真的什麽都不會的。
大督學只以為是蘇曉月自持高人一等。
他本就對皇上破例的行為十分不滿,但也怒不敢言,此時得了由子,終于借機發作出來。
其他兩位督學雖然也是大失所望,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最後那人倒是一直拿着蘇曉月的卷子若有所思。
蘇曉月十分尴尬,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雖然臉皮厚,可也從未像今天這樣丢人,只賠着笑不敢再多加辯解。
“哼,蘇小姐既然無話可說,我書院也不敢托大教你,但皇命難違,你這試卷一無是處,給你分到人字丁班已是破例了。至于郡主,便按照原本定好的,去天字甲班吧。”
大督學面色陰沉,直接判定了成績。
“慢着。”那一直拿着蘇曉月試卷的怪人突然慢悠悠地開了口。
大督學沒想到竟有人對自己的決定有意見,一看還是這個自己平日就有些看不慣的不守規矩的人,冷哼一聲:“陶先生有何高見?”
“我看倒也不算一無是處嘛。喏,這字寫的很有些風骨。”陶先生笑嘻嘻地說道。
這倒是實話。
蘇曉月從小到大,書沒讀過多少,字倒是寫了許多。
她每每闖禍犯錯時,蘇文和都會懲罰她跟着祖母抄經,蘇姑娘別的不行,闖禍卻是行家裏手。
經文抄了無數,那些經文又都是些名家孤本,照着謄寫下來這手字練得漂亮極了,就連蘇文和都自嘆弗如。
大督學正在氣頭上,只覺得陶先生是在跟他擡杠,更是氣的吹胡子瞪眼:“你又發什麽瘋!”
陶先生并不怵他,只是繼續悠哉悠哉地說着:“督學,我是天字甲班的先生,選擇什麽樣的學生,我認為我有權做主。更何況...”
他起身走到大督學身邊,故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話,大督學有些反感,躲了兩下又沒躲開。
“更何況,這二位可是皇上特意安排的,您可別忘了,這位蘇小姐的身份。您擅自将她改了班,屆時皇上萬一怪罪下來...”
陶先生沒再繼續往下說,大督學卻是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這位姑娘可未必真就是來求學的,他若從中作梗不讓二位皇子與她接觸,即便他是為了書院的聲名,也難保皇上不會龍顏大怒。
思及此處,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即便如此,她這一無所知,如何能進天字甲班,要是傳将出去,不是打我書院的臉面嗎?”
“水平差些,去補習補習便是了,三皇子不是也在書齋補習嗎,我有信心能将她教導好。”陶先生一臉得意。
一想到那位八歲的小魔頭,大督學只覺得自己的頭越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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