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芊兒,會有些疼,你怕嗎?

耳邊仿佛又聽到了沈朗廷的聲音,梁芊雪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沈朗廷長翹的眼睫。

她狠狠攥着自己的手指,指尖掐進掌心,這才忍下了幾乎要從喉嚨沖出來的喊叫聲。

腰間橫着的臂膀太過明顯,他身上的熱度透過輕薄的中衣傳到她身上來,她知道自己如今是被他摟在懷裏,上一世自己每每睡得沉,但她知道,黑化前,他常常宿在大理寺,即便有時回了來,與她同塌而眠也不會近她的身子,直到後來他黑化了,妹妹狠狠罰了她後,他才會抱着她睡過去。

如今是怎麽了?

梁芊雪不由忐忑起來,即便是黑化了,也不該提前這麽多吧?

上一世他沒有參與齊洲貪腐案,這一世卻不知為何請旨來了齊洲,莫不是因為這個?

可齊洲貪腐案與他黑化有什麽關系?他黑化的原因不該是沈府被冤枉一事嗎?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睡容,心上像是有浮冰蕩漾着。

她忍不住慢慢将手從他懷裏抽出,朝他臉上探去,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卻是不敢摸下去,最後停留在他長翹的眼睫上,想象着白日裏這眉睫下那雙如浩瀚星空般明亮的眸子。

她不由輕嘆一聲,收回了手,輕輕将他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挪開,控制着動作翻身朝內,貼着牆壁繼續睡了。

直到屋內再次響起她平穩的呼吸聲,她身後的人這才睜開了雙眸望着她平緩起伏的背。

……

次日梁芊雪醒來的時候沈朗廷已不在身邊,她也沒去詢問,在常嬷嬷的伺候下用了早膳,她讓春喜将連肆抱出來,幾人一同去了連貳的房間。

許是睡了一晚的緣故,連貳臉上已有了些血色,梁芊雪這才放下心來與他繼續說了昨日的那件事,“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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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長公主殿下,草民何德何能。”

梁芊雪聞言不由抿了嘴唇,這連貳也才六歲,即便讀了書,最多也就一兩年吧,竟然能做到如此禮數周到,也是奇怪,原本昨日與麥丫他們玩了半天,瞧着裴縣的那些孩子雖知她是長公主,待她打發了常嬷嬷後,他們也都敢親近她,偏這多讀了兩年書的連貳對她是恭敬得很,倒是有了一兩分沈朗廷的模樣。

真是煩人!

所以她就說傅太傅說的那些什麽禮教樂章都是讓人迂腐的書,看不得,教不得!

她忍下心中煩悶,道:“倘若不是你用了黑藜麥給你弟弟食用,這裴縣的瘟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控制住,當日我便該給你獎賞的,倒是因為我的疏忽,才讓你白挨了這一頓打。”

連貳聽了她的話,卻道:“回長公主,草民挨打之事與長公主無關,昨日傅大人說是有人想要對草民滅口,所以才尋了由頭将草民關進大牢裏的。”

傅桐昇?

什麽滅口?怎麽會有人對一個六歲的孩童滅口?

梁芊雪有些震驚,剛要開口追問,想起昨日沈朗廷突然說有了新的線索,莫非是因為這個的緣故?她眉睫一蹙,回身讓常嬷嬷和春喜帶着連肆出去,而後才詢問了起其中因果。

只是昨日那兩人詢問連貳的也都是些零碎的話,聽完連貳的回答後,梁芊雪也沒能明白那新的線索是什麽,只知道他的父親母親都是在裴縣的安家做工,父親得安家老爺賞識,跟在身邊處理糧食賣出的事宜。

在瘟疫發生前,連貳的父母遭人殺害,他抱着弟弟躲在生火的糧杆後面才逃過一劫。

隔日連貳抱着弟弟去官府報了案,也将自己看到的兇手的臉畫成畫像遞交了上去,只是沒等縣衙查清殺人兇手,這瘟疫便來了,家中的老人也都死在了瘟疫中,後來連肆感染瘟疫,差役說要将他們兄弟倆燒死,連貳偷聽到了,這才抱着連肆連夜逃出了裴縣。

兩個小孩是從山側的高粱地竄出去的,但連貳心系案件的結果,也不敢逃遠,只盼着瘟疫結束後縣老爺能早日找到殺他父母的兇手。

梁芊雪不懂得查案,也不懂得去安慰人,只說了句讓他好生休息就出了去,沒想剛一出去便聽到院子外面有低低的喧鬧之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她忙讓春喜出去問問,這才知道是昨日抓到的那三個犯人在獄裏自缢了。

上一世他們四個可都是被判的斬首,皇兄很是氣憤,将他們抄家滅門,怎麽這次竟是自缢了?

許是因為那三人的自缢,從那天後的七八天,梁芊雪都沒有見到沈朗廷,雖然他也曾回來過一兩次,但也都是在梁芊雪熟睡之後了,她聽常嬷嬷說,沈朗廷為了辦案,幾夜沒睡,好不容易被傅桐昇推着回了來,偏生梁芊雪睡得太過自在,将那床都占了去,最後沈朗廷只能在一側的小榻上打個盹,天不亮又出去了。

梁芊雪聽後也有些羞意,但她原本就是這麽個睡相,從前一個人時是這樣,嫁給沈朗廷後,其實也是這樣,只是上一世成親後不久,常嬷嬷命宮裏的木匠重新做了張大的床,所以即便她睡姿不好,沈朗廷依然能有小小的一塊區域,也是後來他黑化後,她才每日睡得膽戰心驚,生怕突然惹了他要罰她,所以才養成了只要他在,她便會下意識貼着牆睡的習慣。

又過了兩日,梁芊雪還是沒有見到沈朗廷,反而是看到了傅桐昇,她忙過去想要問問案情的進展,但傅桐昇卻是沒有看到她,帶着長庚匆匆往連貳的房間去了。

如今連貳已經能下床了,傅桐昇突然來找他,莫不是找到殺他父母的兇手了?可他們不是在查齊洲貪腐案嗎,怎麽好好的卻去查兇殺案了?

她站在門口,剛要敲門,門卻從裏面猛一下打開,“誰?”

梁芊雪被傅桐昇低沉的呵斥聲吓到,半舉的手就這麽僵在了空中。

“芊雪?”傅桐昇看着她有些錯愕的神情,知是自己吓到了她,忙道歉道:“芊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我……我沒事。”她搖了搖頭,又收了視線朝裏望去,見長庚正拿着一張紙站在連貳的床榻前,只向她行了禮沒有說話,便問道:“是案件有進展了?可是找到殺害連貳父母的兇手了?”

傅桐昇警覺地環視了梁芊雪身後一圈,示意她進屋,等關好了門,他才回道:“是找到了個人,長庚已經畫了畫像,今日回來便是來找連貳辨認的。”

那邊長庚也随傅桐昇的話将手中的畫紙攤開了展示在連貳面前,連貳眸光一緊,擡起的手指尖劇顫,驚呼道:“是他!就是他!那晚便是他殺了父親和母親!”

豆大的淚珠從連貳的眼裏墜出,他喊得聲音有些撕裂,長庚連忙将他的嘴捂住,“你莫要聲張,如今只是尋了他的住處,還無法拿了證據,你且放心,我家大人定能捉拿兇手的。”

連貳也知是自己急了,但他就是沒法沉下心來,他四歲便跟着父親進了安家做事,安老爺見他機靈,讓他陪在安家小少爺身邊當伴讀,他在安家謹言慎行,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惹了安老爺不快,害父親丢了管事這活計,但其實他也不過才六歲,這幾個月強撐着,一邊照顧出生不久的弟弟,一邊盼着能盡快抓到兇手,如今終是見到了希望,所以才一時潰了情緒,哭了出來。

傅桐昇見他哭成這樣,也走了過去,想要說什麽,卻在開口前望了一眼門口的梁芊雪,後者自是明白他那一眼的意思,所以在他複望向連貳時,先一步開口道:“常嬷嬷那邊好像在找我,我先出去了,連貳,你放心吧,沈朗廷查案可厲害了,他定能幫你抓到殺害你父母的兇手的。”

她知道有她在,傅桐昇不好詢問案件細節,這是大理寺查案一貫的條例,不能在有與案件無關的人面前詢問案件相關事宜,以防案件被洩露出去,她是長公主,其實可以不必避諱,所以方才傅桐昇只是下意識看了她一眼就想去詢問連貳,但按照沈朗廷的脾性,即便是她,也是不能留在這裏的,從前在大理寺,她想要聽他審案,想一睹他威風凜凜的模樣,他都一本正經地搬出大理寺規條将她請走。

也不知沈朗廷現在在做什麽,怎麽只有傅桐昇和長庚回了來?

正想着,常嬷嬷從前院匆匆進了來,見她正低頭不知想着什麽,忙快步道:“殿下,殿下,宮裏來人了。”

梁芊雪随常嬷嬷去了正廳,這才知道因為她久久沒有回帝都,梁煦生怕她出點意外,于是就讓了身邊的蘇公公來傳個口谕,讓她即刻回去,倘若她不依,那梁煦就準備微服私訪,親自來齊洲看看她安好不。

梁煦自是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定是不會依的,所以才在最後加了那一句,皇帝微服出巡是何等大事,即便她不在乎,她身邊的人都是如臨大敵,定會一輪又一輪地勸說她。

梁芊雪有一兩分的不願離開,但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裏住着,即便她将身邊侍衛都交給了沈朗廷供他調遣,州府衙門也會派人在她院子周圍設防,許是這樣,所以才讓人逮了機會将那三人殺害并且裝成自缢的模樣,所以,思索片刻,她同意了明早同蘇公公回去。

聽了她的話,周遭的人心上頓時一松,特別是常嬷嬷,更是想仰天長哭一番,原本按照以往,只怕至少還要勸說好幾天才能拗着殿下回去的,沒想這次竟這麽的順利,她心上只念着阿彌陀佛,覺得她的殿下自成親後心思真的穩重起來了。

當夜沈朗廷竟然在晚膳前回了來,梁芊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她要走的消息才特意回來的,随即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是荒唐,所以她也沒跟他提,用膳期間,兩人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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