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關于沈朗廷為何會搬進長公主府，梁芊雪直到除夕那天都得不到答案，她問過春喜，春喜一臉懵怔，搖頭說不知，她也問過常嬷嬷，常嬷嬷只說那夜沈朗廷來找她，說是要一同搬去長公主府，至于為何，他沒說，常嬷嬷也沒問，梁芊雪自然不知道常嬷嬷是故意隐瞞了她跟沈朗廷的談話，原本只是想讓她好奇了親自去問沈朗廷，算是給兩人牽個話頭，但常嬷嬷雖然這麽說了，梁芊雪卻是根本不願跟沈朗廷說話。
她搬回來後都故意沒有理會沈朗廷，而沈朗廷白日裏去了大理寺辦案，夜裏回來也沒有在她面前晃蕩，每每都是在她睡着後才回屋，她根本尋不到一個由頭給他安個理由讓他去別的屋住。
不過既然他不在她面前晃悠，只屋內的陳設表明着他的存在，她也就得過且過了，原本她是這麽打算的，誰料除夕這麽快就來了，從除夕到上元節，雖然許多官吏不得休假而要履職，只偏生大理寺不需要，特別是剛調查完枯骨案的沈朗廷更是得了空閑，所以從今天開始沈朗廷都會在府上待着，當梁芊雪清晨睜開眼睛看到坐在另一側書桌前正看着書的他時，她簡直恨不得自己就這麽睡到上元節後！
“常嬷嬷。”梁芊雪朝屋外喊道。
“殿下可是醒了？”常嬷嬷聽到聲音忙進了來，将梁芊雪扶下床後，她一邊替她更衣，一邊說道，“殿下，春喜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今夜的除夕家宴殿下可要親自去瞧瞧？這是殿下成親後的第一個除夕家宴，按規矩是不能進宮赴宴的，晚些時候陛下會賜菜，已經跟宮裏說了，蘇公公會親自送到長公主府。至于陛下那邊，皇後娘娘派了貼身宮女來傳話，說殿下搬回長公主府的事她已經将陛下勸下了，陛下之後不會跟殿下提的，皇後娘娘讓殿下安心過年。”
“還是皇後嫂嫂體貼。”梁芊雪說着，一雙眸子不由朝沈朗廷的方向瞥去。
回想起上一世與沈朗廷的第一個除夕家宴，當時沈父因着在外做生意來不及回來，所以張氏替沈父請了些茶坊裏的人來府上一起過年，結果那天她弄糟了好多事，惹得沈朗廷在沈府賓客面前出了大醜，此事直到幾個月後都還有人議論，她心裏歉疚，卻也堵不上悠悠衆口。原本以為今年除夕家宴她可能要自己在長公主府跟常嬷嬷和春喜過了，哪想沈朗廷會在。
沈朗廷住進了長公主府！
每每想到這件事她就覺得不可思議。
梁芊雪雖然擔心自己不知該如何跟待在長公主府的沈朗廷相處，但沈朗廷像是看出了她的躲避一樣，她不主動跟他說話，他也只會安靜地待在她身邊，進宮赴宴時他會幫她回應梁煦的詢問，也會時刻默默注意着她的吃食，回沈府看望張氏和岑聆夏時，他會讓常嬷嬷帶她回卧房休息，自己獨自去面對張氏，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讓梁芊雪抵觸的心漸漸平緩了下來，她心上有了些想法，但也知道“相濡以沫”四個字與她和沈朗廷無關。
今日是上元節，許是因為早就約了傅桐昇，想着晚上就能和連貳連肆見面了，梁芊雪竟是天還沒亮就已經醒了過來，這還是她回來後第一次在沈朗廷起床前醒來，所以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在沈朗廷懷裏睜開眼睛。
難不成這些日子沈朗廷每晚都是這麽抱着她睡的？
她正想着，背上的手臂有了動靜，她立即将雙眸閉上裝作熟睡的模樣，等環在她身上的手輕輕挪了開，一股溫熱的氣息愈來愈近，直到額上傳來軟軟的觸感，她心上頓時一驚，這感覺……沈朗廷偷親了她？
她的心裏卻是沒有半分甜蜜，腦中只萦繞着一個問題：沈朗廷到底是怎麽了？
她帶着這個問題又沉沉睡去，直到吃過早膳、午膳，乃至晚膳後出門，她才搖了搖頭逼着自己不再去想沈朗廷的事，反正節後她就要和他和離了，即便他是黑化了，那也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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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桐昇，這邊！這邊！”梁芊雪提着小兔子的燈籠站在街邊朝一手抱着連肆一手牽着連貳的傅桐昇連連招手喊道，今夜長安大街擠滿了人，但梁芊雪站在坡道上老遠就看到了他，若不是知道他的事，眼前的畫面任旁人怎麽看都像是一個相貌年輕的父親帶着兩個孩子逛花燈，哈哈，想想可真是有趣。
“長……芊雪，朗廷哥，這位是？”傅桐昇一一打着招呼，直到看到站在梁芊雪身旁的岑聆夏。
梁芊雪忙介紹道：“這位是岑姑娘，是沈朗廷的表妹，今夜與我們一同逛花燈，聆夏姐姐，這位是傅太傅家的公子，傅桐昇，如今也在大理寺任職。”
傅桐昇懷裏抱着連肆，也不好揖禮，只能沖岑聆夏點頭道：“岑姑娘。”
岑聆夏連忙回了一禮，“傅公子。”
等兩人打完招呼，梁芊雪才低頭去看站在傅桐昇身旁的連貳，“好久不見呀，連貳，上次你好不容易來找我玩，沒想我卻生病了，我給你買了個小魚的花燈，算是給你賠禮了。”說着她就将常嬷嬷手裏的花燈拿了去遞給了連貳。
連貳卻不敢伸手，忙要行禮，這“長”字剛一開口就被梁芊雪給攔下了，“噓，這裏人多，就不必行禮了，免得暴露了身份。”
連貳恍然，一張臉浮上薄薄緋色，咬着唇瓣點了點頭。
常嬷嬷将傅桐昇懷裏的連肆接過去抱着，春喜則負責照顧連貳，至于沈朗廷，他有岑聆夏陪着，該是不會無聊的，所以梁芊雪逗弄了一會兒連肆後就拉着傅桐昇好好玩了起來。
一行人停在了河邊草坪的一個套圈小攤前，梁芊雪拿着小販遞過來的小竹圈，稍稍探望了一番，最後決定拿下角落的一對香囊，只她技術不行，連着扔了五六個都套不中，她心上一惱，将手中的竹圈塞給了傅桐昇，“你幫我套，我要那對香囊！”
傅桐昇接過竹圈點了點頭，嘴唇輕抿，兩指捏着竹圈一扔，竹圈在空中畫着圈然後穩穩地落在地上，将那對梅色和墨藍色的香囊圈在了中心。
“郎君好身手呀！”小販一眼就看出傅桐昇的身份并非尋常百姓，一邊将香囊遞過來，一邊說道，“小娘子可真是嫁了個好夫君。”
“不是！她不是……”傅桐昇趕忙解釋道。
梁芊雪卻是沒有傅桐昇那般激烈的反應，接過香囊後在手中把玩着，笑道：“老板，他不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好朋友。”
老板忙賠笑道：“是小的眼拙，冒犯了，哈哈，冒犯了，小的看着二位實在登對，所以才說了失禮的話，這位小姐還想要什麽，只管讓郎君扔，不過在下這也是小本生意，還望郎君手下留情。”
“她并非是小姐。”老板的聲音剛落，沈朗廷已經一個跨步站了過來，“她已經嫁人了。”
老板其實早就看到站在後面的沈朗廷了，只他身邊還站在另一個姑娘，所以他才下意識以為過來套圈的是一對，這站在後面的由婢女嬷嬷帶着兩個小孩的是另一對，如今看來，這說話的和拿着香囊的才是一對夫妻呀，他回過神來，幹幹笑了兩聲，“是小的眼拙，哈哈，眼拙，那這位郎君可要給你夫人套些什麽？”
傅桐昇已經識趣地将自己手中剩餘的竹圈遞給了沈朗廷，但梁芊雪不想要他套的東西，回身去将岑聆夏拉了過來，道：“聆夏姐姐想要什麽？我看那對鴛鴦佩很是精致，讓你表哥套了送給你，我已經拿到想要的了，就不在這裏玩了。”說完她微微揚起下颚對傅桐昇示意道，“傅桐昇，我們走吧，我想去小橋那邊看花燈，常嬷嬷和春喜你們在這裏等着。”
“啊，是。”傅桐昇原本是不想按着梁芊雪的性子跟她走的，但想着今晚自己有話要跟她說，所以只能心上一橫，低着頭忽略掉沈朗廷的視線急急跟上已經走開的梁芊雪。
“芊雪，這裏人多，你慢點，莫要走散了。”傅桐昇在後面喊着。
梁芊雪指着橋下說道：“那邊在放花燈，我們也去買一個吧，不，多買幾個，我要給皇兄祈福，也要給寧平姐姐祈福，我跟你也要，還有常嬷嬷和春喜的，連貳連肆的，麥丫也要一個，哎呀，皇兄的買了，皇後嫂嫂也要有的，那常妃娘娘的也不能落下，傅桐昇，這是幾個了？”
傅桐昇淡笑道：“十一個。”
“好，那我們買十一個。”說着她就要往賣花燈的小攤那裏去。
“芊雪！”傅桐昇卻開口叫住了她，待她回身望向自己，傅桐昇才斟酌着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麽事？”梁芊雪不明所以，疑惑問道。
傅桐昇将梁芊雪帶到了河邊的一棵柳樹下，光禿禿的枝幹落在兩人頭上，兩人的腳邊是帝都的茗離河，此時許多點着燭燈的紙蓮花與河水一起從兩人腳邊潺潺而過。
月光伴着周遭的各樣花燈照在兩人的臉上，傅桐昇低頭看着身前的人，心中情緒起伏着，他猶豫着不知道怎麽開口，梁芊雪也沒追問，只睫毛輕跳地望着他，半晌，傅桐昇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他伸手一掏，從懷裏拿出厚厚一疊紙來，聲音輕啞地說道：“這是你在裴縣罰我寫的一千遍‘梁芊雪最善良’，其實我早就寫好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梁芊雪垂眸去看他遞過來的東西，那疊紙半開着，一角上的字早已露了出來，蒼勁筆鋒書寫出的那些字，一筆一劃，全然沒有敷衍的意思，梁芊雪下意識想要笑，眼睛卻有些幹幹的，那不過是她的一句玩笑之言，卻沒想他竟然記得。
她伸手将那疊紙接過，“我回去後會一個一個數的，如果沒有一千個，那我要罰你……罰你……”她想說些俏皮話将此事背後的寓意按下，可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口，他對她的心意，她明白的，可她從來只把他當朋友，連同着上一世他為她做的那些事，她可以把他視作此生最重要的朋友，卻沒辦法嫁給他來償還自己所欠他的，因為她對他沒有那種心動的感情，她以後想要的，是那種兩情相悅的感情。
“若是沒有一千個，你罰我什麽都行。”傅桐昇将她的話接了過去。
梁芊雪搖了搖頭，“不罰你了，我還欠你五個心願呢，倘若以後你惹我生氣，那我就扣除一個你的心願。”
傅桐昇輕笑，“那我該是今晚就把那五個心願用掉才是。”
梁芊雪望着他，“你已經想好要什麽了嗎？”
傅桐昇點了點頭，“嗯。”
“是什麽？你想要加官進爵嗎？還是金銀珠寶？”梁芊雪問道。
傅桐昇道：“那五個心願也只有你能幫我完成，不是加官進爵，不是金銀珠寶，芊雪，希望你能記在心上，第一個，我希望你永遠開心，就像小時候那樣每天都笑着，第二個，我希望你平安健康，無病無災，第三個，我希望你事事順心，沒有煩惱，第四個，我希望你所心悅之人将你視如珍寶，與你白頭偕老，至于第五個……我怕以後哪天會惹了你不高興，所以還是剩一個吧，你若是某天生我的氣了就把這個心願扣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