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汪福壽
汪福壽
來人是個年輕的內侍,見到他也有些錯愕,但旋即笑道:“孔大人。”
孔武拱手道:“公公認識我?請恕孔某眼拙,敢問公公大名?”
“好說。在下是儲秀宮當差的,賤名汪福壽。”那人将身後的幾個小太監打發走,關上院門,回身道:“當日皇上在順貞門遇刺,孔大人舍命相救,後來被擡了旗籍,封了禦前侍衛。嘉獎的那天,我跟着皇後娘娘在殿中,所以認得。”
“原來如此。不知公公深夜來此有什麽事?”
“我是奉皇後之命,帶幾個人來這裏打掃清理。既然孔大人要在此憑吊故人,我又何必打擾。”
孔武心裏奇怪,他怎麽知道自己來找誰的,不過仍說了句“多謝”。
汪福壽笑笑:“你也不必謝我。說起來,孫大人命喪于此,也與我有幾分關系。”
汪福壽看他不解,又道:“孔大人跟孫白楊大人相熟已久,一定知道他向來侍奉永壽宮的如妃娘娘,跟承乾宮扯不上關系。”
孔武心想他又怎麽知道我跟孫白楊相熟,不過想聽他繼續說,便點了點頭。
汪福壽道:“這承乾宮的主子,一直是皇後娘娘的心病。在後宮中想要懲治一個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說她不忠不貞。能與後妃有染的,除了侍衛,就是禦醫了。”
孔武道:“但孫大人一向潔身自好,絕不會...”
“我當然知道。所以皇後問我‘小福子,你說這事安排誰合适’,我可沒有舉薦孫大人。我第一時間舉薦的...”汪福壽看着他:“是孔大人你。”
孔武“啊”了一聲。汪福壽又道:“孔大人你年輕英俊,而且與這承乾宮的主子早有交情。聽說你進京的時候救過她一命,想必是當時就已經垂涎玉瑩主子的美貌,才跟着她入了宮,謀了公職。你說,我這個舉薦,是不是很合适?”
孔武沒想到自己的底細被他查得這樣清楚,但他當時救玉瑩只是個計策,進宮後連面都沒見過,何談私情?孔武氣道:“我與華貴人絕無私情。不單是我,就連孫大人我也可以擔保。”
汪福壽笑道:“皇後娘娘要的是這個礙眼的人消失。至于那個男人是誰,有什麽緊要。我們本來商定等你出征回來。結果那天,天理教攻了進來,到處放火搶殺。皇後娘娘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就讓我再找個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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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就陷害孫白楊?”
汪福壽點點頭:“不錯。我對皇後說,孫白楊也是年輕男子,模樣不差。皇後便下令叫他去承乾宮請脈,他不敢不從。他一進承乾宮,我就帶人将宮門反鎖,扔了火把進去。等他們二人在猛火中燒成了灰炭,有沒有奸情,誰又說得清呢?”
孔武頭中嗡的一下。原來孫白楊竟是替他死的。他覺得又氣憤,又心酸。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南邊天空滿天花雨,華美繁複,将夜空照得燦同白晝。原來是保和殿那邊的煙花升空了。
他聽着風中隐約傳來的絲竹之聲,看着汪福壽臉上的神色,更覺得此情此景詭異可怖,喝道:“你到底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要害他?”
汪福壽笑道:“我害你,是因為我恨你。我害他,是因為他是你的心上人。左右能中一個,也是解氣的。”
“你...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恨我?”
“你不認得我,總認得我的義父。”
孔武已經隐約猜到,問道:“你義父是誰?”
“就是那個在刑部大獄裏受盡酷刑,又被你割舌而死的鄂啰裏。”
孔武憤道:“鄂啰裏本來就是個惡人,他罪有應得。”
汪福壽道:“不錯。我義父的确不是什麽純良之輩。但我知道,他絕對不會謀害皇上。”
他接着道:“我義父六歲淨身入宮,就一直伺候皇上。那時候皇上也才四五歲,天天要我義父跪在地上給他當馬騎。後來,皇上嫌他年紀大了,便調到後宮去不聞不問。義父的膝蓋就是小時候跪在地上落的毛病,遇到陰雨天就疼得整夜無法入睡。”
“既然這樣,他應該去恨皇帝,為什麽三番五次要來害我?豈不是罪有應得!”
汪福壽嘆道:“在他心裏,皇上始終是小時候那個給他糕點吃,帶他到處跑的玩伴。他嘴上心裏,都沒說過皇上半句微詞。至于你,你礙了他老人家的事。他想除掉你,也是沒法子。但是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絕不能看着他白白死在你手上。”
“就因為這樣,你就害死了孫白楊?還有護軍營的陳爽,也是你告密趕走的?”
“不錯。義父說過,他三番幾次想把你趕走,都是孫白楊從中做梗。既然你們這樣親密交好,哪個死了,有什麽分別。至于你那個兄弟陳爽,只是舉手之勞。”汪福壽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是不是很生氣,很想報仇?下旨害他的可不是我,是皇後。我就算告訴了你,你能怎麽辦,嗯?”
汪福壽看着他,笑道:“孔大人,看你這個樣子,倒比殺了你更痛快。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他說罷,便打開院門走了出去。笑聲尖銳高亢,回蕩在東六宮的甬道中,格外詭異恐怖。孔武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