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周行最近有點煩躁,雖然他什麽都沒說,還是該表演表演,該幹嘛幹嘛,但我還是能從他緊皺的眉頭和他緊抿的嘴唇中窺探到他的情緒,他沒有辭職離開那間酒吧,我也在一如既往地守着我那間小公司,同居幾個月,關系沒有實質的進展,我和他之間仿佛隔着厚厚的障壁,周行父親的病情加重,這是我打探到的唯一消息,我翻翻家底,拿出所有積蓄,微薄的收入承擔不起如此昂貴的手術費。現實中的問題橫亘在我們之間,我有種抓不起握不住的無力感。

周六的那天晚上,我和他并排躺在床上,他背對着我,我的胳膊摟着他的腰間,黑暗的環境下,誰也沒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知道我們倆誰都沒有睡着。“周行,你會離開我嗎?”我在黑暗中發問,突兀的聲音經過天花板反彈,回蕩在房間中。

“不會。”他回答。

我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指甲在手指中劃出幾道痕跡。不會是多久,你對我的愛又有多久,持續多長時間?

第二天一早,我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摸了摸身邊的床單,早已沒有了溫暖。

我渾渾噩噩地收拾衣服,準備出門上班,拿起公文包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今天周日啊,周行的演出在晚上,他這麽早出門幹嘛,以往的周日早上我們都窩在家裏追劇,或者一起出門玩。

我慢騰騰地坐在沙發上,手撐着腦袋,腦袋裏面一片混亂,沒開燈,從早晨待到晚上,期間沒有吃一點東西。

午夜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我出門,摸到周行酒吧門口,走進去一看,他所在的樂隊在演出,但沒有他的身影。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心髒在咚咚直跳,在我走上樓上那間房門口達到了頂峰。

樓下躁動的鼓點,讓我聽不見屋裏的聲音。門沒鎖,我指尖顫抖地打開房門,眼前的一幕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幕,房屋昏暗,黑暗中有兩道身影,一個人靠窗站在邊上,一個人蹲下,手扶在靠窗那人的腰間,不用想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我的三觀震碎,信仰在一瞬間崩塌,周行臉上的表情是我絕對沒見過的。

我呆愣在原地,眼淚慢慢從眼眶裏流出,再順着我的手指滑落至手腕滴落在地板上,我從來沒有此刻如此痛恨我的懦弱,我沒有勇氣繼續推開那扇門,也沒有勇氣大聲吼叫質問。

我不知道有沒有關門,也不知道怎麽出的那間酒吧,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沖到大街上了。看到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我突然想大喊大叫,我突然癫狂了起來,放聲大叫,過了一會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偶爾有幾位行人看見我之後又遠遠地避開。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的家,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夜未眠,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進來的時候,我的眼底只剩一片麻木。摸出公文包出門上班。

這天我加班到深夜,期間我們倆沒有通過一次電話,我拼命地加班,是因為什麽?是逃避。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面對他,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好自己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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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看見亮起的房屋,我心裏一緊張,打開房門看見他時,我努力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笑容凄苦,比哭還難看。

“快吃吧。”他看着我說。

他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我也裝作若無其事。

他說他等我一個晚上,一桌子豐盛的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

我坐下來,捧起碗,裝作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只是胃裏塞不下什麽東西。我只能盡量把每一個菜都嘗一遍,他難得給我做一次飯,只是這頓飯我嘗出了離別的味道。

“你看見了吧。”他突然說。

我咀嚼着嘴裏的米粒,擡頭看着他。

他看見我的表情之後沒說話,只是收拾好碗筷去洗碗。

周行不想說什麽,也不知道說什麽,陳老板确實提出過這種問題,給他的錢足夠支付父親的手術費。

親情,愛情的問題在他腦海裏糾纏,醫院的電話打了又打,單子催了又催,他那天心情郁悶,趴下酒桌上喝悶酒。陳老板把他扶起來,在他耳邊一直絮絮叨叨地說着些什麽。他只能聽到什麽繳費單,手術費之類的詞。當他被昏昏沉沉地推到窗前的時候,陳老板摸索到他的腰間就蹲下來身體。

他來不及掙紮,就聽見一道開門聲…

周行想到這裏就不願再想下去了,解釋什麽,有必要解釋嗎?當你被推到窗邊的時候,那一瞬間你有沒有猶豫,猶豫之後做出了什麽決定了嗎?沒有,你動搖了。

陳老板對他窮追不舍,如果他真的鐵心離開這裏,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了。

最後也沒有發生什麽,陳老板難得一見的善心在那裏得到了釋放,感覺到他的手輕輕地推開他之後,陳老板擡頭看到的是周行怔愣着望着門的表情。他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只是他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當陳老板把錢放在床前的時候,他難得放低了姿态,說了句謝謝陳哥。

他知道他在這裏待不下去了。

“你嫌我髒了?”

過了幾天的某個早晨,我剛從床上起來,就聽到這句話。

我啞口無言。

這幾天我表現反常,比如我會盡量不和周行有肢體接觸,也回避他的眼神。我一邊自我唾棄,想要維持表面的關系,我愛的太卑微,低到骨子裏了。周行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我怎麽可以把他讓出手,另一方面我又接受不了我的枕邊之人和別人有染,每次夜晚和他同床共枕的時候,我都盯着他的臉看,他的臉被多少人摸過?我的眼神滑到他的嘴唇,月光落在他的嘴唇上,浮現出明亮的光澤,他的嘴又被多少人親過?占有欲和獨占性在我心裏悄悄發芽,慢慢束縛着我的思維。

每到深夜想起那個場景,我都肝腸寸斷,我又沒辦法接受我的神明在那一刻被拉入深淵。

我實在沒有辦法回答。這是一道無解題,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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