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住院後,張曼曼覺得自己行動開始遲緩,說話開始虛弱,連配合檢查都力不從心,好幾次打吊針的時候幾乎完全昏睡過去,幸好手機定了鬧鐘。袁小敏和季爺爺每天都打電話,梁澍白天怕打擾她,不敢多發消息,但中午也會按時打電話,晚上也是放了學就過來,一連三天都如此。

到了第三天傍晚,張曼曼睡了一覺,昏昏沉沉中聽到了有些嘈雜的人聲,還有人在擺弄她,但她沒醒——等到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已經上了氧氣。

梁澍見她睜眼,立刻起身按了一下床頭的按鈴,護士應答後他說:“你好,我姐姐醒了。”

張曼曼驚奇地注意到他眼裏還有血絲。

“你什麽時候來的?”一張口就是又啞又虛弱的聲音,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麽了這是?”

“沒事,”梁澍靠過來,聲音很輕地說,“你剛才有點呼吸不暢,現在已經好了。”

語氣溫柔就像哄小孩子。

張曼曼不太适應,半晌笑了一下:“剛才我是什麽樣子?和上次在家裏那時候差不多吧?”

梁澍也沖她淡笑笑:“嗯,差不多。”

說話間醫生帶着人就進來了。

這幾天這位許主任已經來過好幾次,張曼曼忙說了句:“許主任。”

梁澍便站着,乖乖聽講。

許主任氣質超群,臉上嚴肅,語氣卻很溫和,她上前問:“怎麽樣啊?頭暈嗎?”

“哦,沒有。”張曼曼感受了一下。

“嗯,別緊張,沒什麽大事,後天就動手術了,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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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曼曼微笑:“謝謝您,我知道了。”

許主任又看看梁澍,笑了一下:“你弟弟反應挺快,也很冷靜,挺厲害的。”

張曼曼還是頭一次看見許主任笑,還是誇人,她身後跟着的幾位小醫生和護士都跟着笑了起來,頓時十分與有容焉,忙笑說:“謝謝您誇獎。”

許主任又和護士交代了幾句,說一會兒可以撤掉氧氣,等她們走後,張曼曼這才看向梁澍,唇角上揚:“不錯嘛,許主任都誇你。”

梁澍在床邊坐下來,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吃飯了沒有啊?”張曼曼問他。

梁澍:“吃過了。”

“行,那你趕緊回去吧,別呆在這裏了。”

“等你吃完我再走。”梁澍說着拎起一邊的書包,看架勢是打算在病房學習。

張曼曼詫異了,“哎,梁澍同學,沒必要啊,你在這裏沒辦法……”

“我有辦法。”梁澍打斷她的話,看過來的眼神裏有點不由分說的堅持。

張曼曼無奈,“好好好,你學,你學,又不是我的作業。”

不一會兒病號餐送到病房門口,梁澍過去拿的時候順手把隔壁兩床病人的飯也拿了過來,又收獲了好些感謝。

護士過來撤掉了張曼曼的氧氣,好讓她吃飯,後天手術,明天就開始最後的準備,之後估計挺長時間不能正常吃飯了,她對這頓飯內心感慨萬千。

隔壁床大姐剛回來,看見梁澍守着張曼曼吃飯,大着嗓門說:“喲,你醒啦?”

張曼曼給她嚷得一個激靈,“嗯,醒了。”

“我就說沒事吧!”大姐笑說,“你這不算什麽,我之前在家裏,突然間心跳都停了,把我老公吓得腿都軟了,要不怎麽過來開刀了呢!”

她已經動完手術快兩個星期,恢複得很好,馬上就能出院了。

張曼曼笑笑:“是的,醫生也說沒什麽。”

“哎,”大姐端着自己的病號餐過來,看見張曼曼的小桌上擺着她的飯,清湯寡水的,“你後天就要做手術了,還得受罪呢,不過過後就好了,回頭多吃點好的補補,我讓我老公買了一堆菜,回去一樣樣燒給我吃,你不知道,住院這大半個月我瘦了十來斤呢,真是的,感覺人走道都飄。哎呦,這還寫作業呢?高三生就是辛苦啊?”

這大姐說話機關槍一樣,還蹦着說,讓人不知道接哪一句。

“姐,”張曼曼轉了話頭,“你什麽時候出院啊?”

“星期五吧,或者下星期一,要看許主任怎麽說了,要我說現在就能走,你看我多精神。”

“确實,你恢複得真好,回頭肯定很快就能養回來。”

梁澍就在兩人邊吃邊聊當中,寫完了兩道數學大題。

後來給收拾餐盒時,張曼曼跟他說:“明天中午我再給你發微信,許主任她們特別忙,那幾床的術前談話都是晚上談的,你不用急着過來。”

“知道了。”梁澍低聲說。

其實差不多該買的東西和該辦的手續都弄好了,他早來也是等着。

忙活完,梁澍開始收拾書包。

張曼曼精神恢複了,下床溜達消食,順便指點他別忘了什麽。

她的病號服顯然是大了很多,穿着空蕩蕩的,梁澍的目光從她褲腳下邊露出的細瘦的腳踝上掠過,心裏一陣堵得慌,說:“今天稱體重了嗎?”

“嗯,早上稱了,兩位數了呢,”張曼曼打量了自己周身,“我這個身高,上一次兩位數的體重好像還是高一吧,将來還是得吃回來,不然太沒有安全感了。”

梁澍拉上書包拉鏈,往她臉上看了一下,“你想個清單,我回頭給你一樣一樣做。”

張曼曼撲哧一笑,怎麽還競争上了。

她笑着點頭:“行,這還不容易,要多長有多長,你先找個靠譜的食譜網站,到時候慢慢學。行啦,快回去吧,晚上學習別太晚了。”

梁澍點了一下頭:“好。”

把他打發走之後,張曼曼頗覺無所事事,大概是今天白天睡得時間太久,她一時半會并不想睡。

手機上有四面八方的關懷消息,同事,朋友,她挨個簡略回複,翻着翻着,一道來電打亂了她的節奏。

屏幕上的‘梁處桉’三個字讓她有了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

不接也不是辦法,她只好清了清嗓子,按下接聽。

“喂,梁叔叔。”

“嗯,曼曼,”梁處桉那邊應該是很安靜的,他聲音很輕,“打擾你了嗎?”

“沒有,”張曼曼頓了頓,“有事?”

那頭安靜片刻。

“我有個朋友,他女兒今天去二院探病,說看見了你。”

“……”

什,什麽?

你朋友的女兒怎麽會認識我?

……張曼曼想起來了,遙遠的幾年前,她被白韻拉着參加過一次聚會,來的都是梁處桉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的太太和女兒。

梁處桉接着說:“現在是八點鐘,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可以半個小時後過去看看你嗎?”

張曼曼張了張嘴:“呃,不用。”她好無語,“……梁叔叔,我準備休息了,而且現在不早了,病房裏其他人也在休息。”

梁處桉‘嗯’了一聲:“是我沒考慮到,那明天呢?”

張曼曼張嘴想說話,卻只吸了一口空氣——面對梁處桉,她總是有點莫名其妙的拘束——好半晌才低聲說:“明天有好多事情,其實我這邊,都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能把事情安排得很好,但我總該知道你的情況,現在是誰在照顧你?梁澍能幫得上忙嗎?還有,你有沒有缺錢,或者缺其他東西,你都可以告訴我,曼曼,無論你是怎麽想的,我們總歸是家人。”

平心而論,張曼曼真的是從來沒有把他往家人這個身份上靠攏。

以前沒有,中間經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更難有了。

梁處桉的最佳身份,應該是‘梁澍的爸爸’——連‘媽媽的現任丈夫’這個身份,在她對白韻的刻意遠離之下,也已經很模糊了。

但梁處桉似乎沒這麽覺得,他還是按時給梁澍打錢,定期和她聯系,詢問生活是否一切安好,偶爾會提議一起吃飯,如果被委婉拒絕也不會生氣,他淡然而理智,就這麽維持着張曼曼和那邊的一線聯系,并且從來沒有在她和白韻中間調和牽線,緩和關系。

張曼曼有時候會感嘆,其實梁澍的性格和他爸還是有點相似的,很有分寸感。

“我,”她到底退讓了,“是心髒方面的問題,不是很嚴重,後天做手術,我之後再和您說吧,過幾天,您放心,我不缺什麽,梁澍也一直陪着我。”

“後天手術?”

“嗯。”

“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什麽時候都可以。”

“……哦。”

也許挂完電話梁處桉會立刻撥給他兒子,但張曼曼往床上一躺,決定什麽都不管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暫時不用面對白韻。

當初闌尾手術後過了幾個月了,白韻知道了這事,打電話時就開始指責,說她不該不告訴自己,後來更是專程趕到學校,在宿舍拉着她說了半小時,中心思想就是:我是你媽媽,你發生了什麽事應該告訴我。

張曼曼至今都不理解,白韻到底在乎的是什麽,表現在梁處桉和其他人面前的,大部分都是對女兒的卑微關愛,但在張曼曼看來,卻只有無法溝通的控制欲。

——術前準備實在太麻煩,張曼曼已經明确告知各方人馬今天誰也不要來醫院,有事有護工陪着,然而大家都不放心,當天她幾乎全天都在接電話。

直到又到了下午,小醫生過來說許主任說談話要晚一點,張曼曼忙答應,立刻給梁澍發了個消息,讓他下了課再過來。

護工是個年紀不大的大媽,今天剛過來,本來看她一個人還挺同情,但看她這打電話的勁兒,空下來就問:“你對象啊?還上學呢?”

沒等張曼曼回答,隔壁床大姐就說:“哪能啊,那是她弟弟,可好的小夥子,等他一會兒來了你就能看見了。”

護工大媽也很健談,兩人立刻聊了起來,張曼曼略覺好笑,回複林曉郭:「隔壁大姐又和護工聊起來了,我覺得我的社交能力在她倆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林曉郭:「牛掰respect,不過她倆聊歸聊,你要休息還是得說她們一聲。」

張曼曼:「不用,昨天中午我就是在她和另一個病人的歡聲笑語中沉睡了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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