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哪可能有意外?”令柔低着頭,小聲說道。心裏卻甜甜的。
“誰知道呢?”陸境恒看着她,“一個心神不寧的人,跌到海裏去也是有可能的。”
跌海裏?
他的調侃讓人頓時沒了甜感。
令柔低眉咕哝:“哪有心神不寧……”
“那為什麽不回去那邊?”陸境恒問。
令柔心虛地轉過身,揉搓着手指,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翻滾,不答話。
陸境恒默默向她走近幾步,站在她的身旁。
兩人之間只有半個身子的距離。令柔感覺心跳又快了起來。眼睛不自在地到處亂看,就是不敢看身旁的人。
靜默了一會,陸境恒望着漆黑的海面,淡聲問道:“一個陌生人都能讓你心動嗎?”
語氣平靜,眸光卻有些異樣。
雖然那個陌生人正好是他,但那種失之毫厘就謬以千裏的感覺,還是讓他不舒服。
聽到問話,令柔轉頭去看他。
他微微蹙眉,目光凝向前方,表情像不悅。
令柔明白過來,內疚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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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後悔自己當時的随意說詞。她現在能感覺到陸境恒對她有意思,所以她代入他的位置,想到在聽到對方說心動過一個陌生人時,那滋味确實不好受。雖然幸好那陌生人是他,可如果不是呢?
心裏萬般後悔,大腦卻靈光起來。
令柔想起很久之前在辦公室見面時,她通過說好聽話來扭轉了當時的氛圍,覺得或許現在也可以這麽做,彌補一下。
她想了一下,輕聲說道:“也不是誰都能當那個陌生人的……”
見陸境恒沒反應,令柔咬唇,繼續說:“必須要氣質好,身材好……感覺好……才行。”
話落,臉色變紅。
好在夜色下看不清。
這算是又間接表白了一次吧?還稱贊了他一番。還不能抵消嗎?
令柔低着頭,忐忑地等着陸境恒的回應。
男人确實被那幾句話哄好了。
陸境恒舒展開眉眼,動了動唇角,轉過頭看着令柔,問道:
“感覺好是哪種好?”
唉……就知道他會找這些話的漏洞。
令柔抿了抿嘴,小聲答:“就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什麽什麽的。”
陸境恒笑了下:“命中注定?”
令柔羞得不想答話。
“呵……”男人忍不住得意,“戴着口罩和帽子都能讓你心動,那如果他露出真面目,你不就愛上他了?”
令柔閉眼,咬了咬唇角。
這家夥。
她感覺臉很燙,心律被陸境恒的話攪得起伏不定。如果要找一個詞來形容,那可能就是春心蕩漾了。
陸境恒卻一臉愉悅。他想到當年和現在,都因為她的口不對心而遭折磨,忽然就不想這麽快坦白自己的內心,想再逗逗她,補償一下心裏的不平衡。
“想起來,你當年沒少用詩詞來催眠我。”他提起往事,語氣裏帶着戲谑的味道。
“我覺得是時候檢驗一下了。”
令柔擡頭看向他,懵然問:“檢驗什麽?”
陸境恒朝她挑眉:“當同桌的時候,你不是每天都給我整幾句古詩背嗎?現在考回你。”
令柔怔住。她還以為他已經忘記那些往事了。
至少不會記得那麽細。
順着他的話,令柔的回憶瞬湧。
當年為了勸學陸境恒,也為了幫他積累一些高中必背古詩詞,她确實每天都會找幾句飽含人生哲理和警示的詩句灌給他,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
“陸境恒,少壯不努力,下一句是什麽?”
“陸境恒啊,夕陽無限好,只是那什麽?”
“陸境恒,你知道表達因為浪費人生而後悔的詩句有哪些嗎?”
“陸境恒,表人生不得志的詩詞有哪些?”
但那時候的陸境恒,基本上都是一副了無興趣的态度,偶爾心情好才回答一兩句。
現在想來,他那時早已經站在了人生頂端,怎麽可能聽得進那些所謂的人生失意,時光蹉跎,要努力才有未來的詩句?
“……”
回憶總是讓人尴尬。
令柔暗自感嘆。
随後不知怎地,大腦重點回憶起了一幕。
好像是高一第一學期末的事。
有天放學後,她輔導完陸境恒幾道數學題,便開始問他詩詞。
“曾經滄海難為水,下一句是什麽?”
陸境恒懶洋洋地伏在桌上,手搭在桌邊,臉朝着她。
對視了幾秒後,他才慵懶地回道:“除去巫山不是人。”
令柔糾正他:“不是雲。”
陸境恒扯了扯嘴角。
之後令柔準備問下一句詩,卻聽到陸境恒忽然提問:“巫山雲雨是什麽意思?”
令柔先是一愣,随後羞紅了半邊臉。
她狐疑地看向陸境恒。
你會不知道?
可是他的語氣很正常,表情很正常,看過來的眼神也很正常。
就像是很正常地在求學好問的樣子。
難不成……
他的文學素養真的沒多少
但不管陸境恒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懂,反正她不能認真回答。
于是令柔別過頭去,支支吾吾地回道:“就是,那個,呃,巫山上面有很多雲雨,噼裏啪啦下個不停。”
“哦……”
令柔聽見陸境恒拉長聲音應道。
“原來是這樣。”
……
回憶起那片段,再聯想到他剛才說的話,令柔覺得不妙。
隐約覺得他又要戲弄她了。
于是急忙解釋:“我那時候只是……”
“是你說的,背下來就能受用一生。”陸境恒不給她辯解的機會,“我現在只想看看你還能記得幾句。”
令柔:“我都忘……”
陸境恒不給她拒絕的時間。“說一個表達人生得志的詩句。”
令柔無語。她猜不透陸境恒的想法,只好照做。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表達信念。”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
“表願望。”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表離別。”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表遺憾。”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表思念。”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表想念。”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表相思。”
“……”
令柔皺眉:這不又重複了嗎?
她轉頭看了看陸境恒。
他沒有看她,目光凝向前方,一雙黑眸如那片漆黑的海,捉摸不透。像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又像是沉浸在回憶裏。
驀然間,令柔好像猜到了陸境恒的用意。
他讓她重複“思念”這個詞意,是覺得她沒講到重點,想聽她再用詩句來表白他?
令柔的心怦怦跳起來。羞赧了一會後,她決定真心回應一次。
遠處海面上有幾點若隐若現的船燈,令柔望着那頭,幽幽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念完,令柔緊張地等陸境恒的反應。然而等了好一會,耳邊只有潺潺海浪聲。
令柔忽然覺得有點不對路。
她歌也唱了,間接的表白也說了,詩也念了,可是好像……
陸境恒還沒給任何回應。
頓時,心裏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起了憂傷。
令柔郁悶地瞄了一眼陸境恒,正好撞上他轉頭。
“這詩的後面幾句是什麽?”他問。
“後面幾句?”令柔想了想,頃刻明白了。這家夥是故意的。故意要她不停表白。可能是為了彌補他心裏的不滿。
“……”
但她還是順了他的意:“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聲音又輕又細,慢慢緩緩,像足了一個在表達愛意的古代小娘子。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嗯。好。”陸境恒滿意地勾起唇,“不愧是學霸同桌。”
令柔紅着臉,默不答話。
她今晚肯定是醉了。
醉在了情感裏。
醉在了陸境恒的調情中。
雖然闵蘭姐叫她要穩住,可她的心現在像脫缰的野馬,無法控制。
醞釀了幾分勇氣後,令柔小聲問道:“那你……能不能也念幾句?”
陸境恒聽出了意思,唇角揚得更高了些。
“不能。基本上記不住。記住的都被你說了。”
令柔微微一怔,失望地垂下眼。原來自己演了一整晚的獨角戲。
勇氣頓時消散,春心枯萎。
鼻子還有些酸。
令柔轉過身,弱聲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但她腳步還沒邁出,就被陸境恒就一把拉住了。
令柔頓住,回頭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臂,又擡眼去看陸境恒。
他直直地看着她,眸色暗沉如黑夜。
令柔心跳頓時變得猛烈起來。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拉了一把,臉一下就靠到了陸境恒的胸膛前,近到她的鼻子差點碰到他的胸口。
令柔驚愣住。
手臂傳導過來的熱燙感,鼻尖聞到的淡淡男人氣息,無一不讓她繃緊神經。
令柔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卻忽然感覺腰間一緊,一只灼熱的手掌攬在她的後腰處,輕輕一用力,就把她攬了回來。
“這麽沒耐心。”男人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傳進她耳朵裏。還帶着一些炙熱的氣息。
令柔擡起頭。
陸境恒低頭,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漆黑的眼眸裏湧動着光點,像是揉進了細碎的星光。
海風卷了一波海浪過來,發出輕柔的嘩嘩聲。
岸上燈火的餘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俊挺的身形。
“你今晚又唱歌又念詩的,想表達什麽?”陸境恒低聲問道。
他放開令柔的手臂,轉為握住她擋在胸前的手,另一只手還牢牢地攬在她的腰間。
兩人的身體間隙只有一個拳頭寬。
令柔的大腦一片空白,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不僅臉在發燙,身體也在發燙,尤其是腰部和手腕處。
呼吸像被遺忘了一樣。
“想我念什麽詩?”陸境恒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挑逗地問:“情詩?”
令柔依然大腦空白,無法組織思考。
見她不說話,陸境恒的手施了一把力,攬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了一下。
兩人的身體親密地貼合在了一起。
這個動作讓令柔登時清醒過來。
“不、不、不是,”令柔滿眼神慌,結巴地說道,“ 我、我我現在不用你說了。”
她很不知所措,以為陸境恒會像她那樣,婉轉地表達心意……
沒想到那麽直接!
令柔害羞地向後傾了傾身,卻換來男人更牢固的掌控。
身體貼合的地方,體溫急速上升。
陸境恒的視線從令柔的眼睛移到她紅潤的嘴唇上。
他低頭靠近她的臉,氣息撩人地問:“你确定不想我說了?”
令柔聽着他的調情話,思維越發渙散。
人好像要暈過去。
正當其時,一陣手機鈴聲急促響起,打破了當前的氣氛。
令柔被扯回了神,急忙從裙側兜裏取出手機。
“喂?闵蘭姐?”
“令柔,你在哪?”
“我、我在沙灘散步。”
“有其他人嗎?現在快十點了,你要不要回來了?”
“哦,好,我馬上回去。”
聽到手機裏的聲音響起,陸境恒才慢慢放開攬住令柔腰間的手,再過了一會,才放開握住她手腕的手。
令柔挂了電話,低着腦袋,羞赧地對陸境恒說道:“好像很晚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你先回。”陸境恒雙手插兜,看向海面,“我再吹吹風。”
“好。”
令柔說完,轉身小跑回了別墅那頭。
陸境恒看看她離去的背影,唇邊漸起了一抹舒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