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掌中舞與團扇詩
第42章 掌中舞與團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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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羨讓白軒逸洗菜,自己改刀,何峙掌勺。沒想到即使這樣分工明确,人為隔離,這兩個人還能源源不斷借題發揮,乃至就着食材發表大量與之無關的議論。不到一個小時,二人盡皆著作等身,如《論蔥》、《論砂糖橘》、《論阿根廷紅蝦》等。何峙汪洋闳肆,白軒逸舉重若輕。一群鳥叫都要中間莫名其妙停一會再接着叫。他們沒有的。
在吵架的時候,先開口的未必占上風,後閉口才算勝利。尤其對地位顯達的人來說,笑容愈親密,禮貌愈周到,彼此的猜忌或怨恨愈深。何意羨無法明面調解,多蠢才會這樣做,如果這樣做,何峙會說明明一見如故,白軒逸也要認個意氣相投。
那條金錢鮸,何峙把它放在涼水裏,捏一下魚肚,變軟了就撈起來。煮沸了數小時關火,棄魚肉,要的就是肥腴的魚膘裏的粘性膠體蛋白和多糖物質,十斤魚出才一兩膠。湯汁悶在瓦煲自然散熱,不用辟腥,別有一種排他的霸道的鮮味。
然後何峙問:“有蜜棗嗎,魚膠裏可以加兩顆,意羨喜歡甜口。”
白軒逸說:“這兩天不喜歡,只能吃很清淡的。”
澆上姜汁,何峙重新扣了一下袖箍:“是嗎意羨?”
“不用問他。”成年人在這方面很少有傻子,沉默已然足夠,但白軒逸不留白,“醫囑。”
何意羨不想沾邊,手起刀落把黃瓜剁碎,在喧嚣聲中逃離這個糟心的世界。
食材還有羊肉胡蘿蔔,何峙說:“這是你想吃的碎肉抓飯。”
何意羨有點驚訝:“可以啊。吃了一個冬天新疆菜快吐了,回來了又想這一口,但你怎麽知道的?”
何峙來了兩個字:“夢話。”
何意羨變色,急忙當着白軒逸的面辯白:“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夢話也是辦公室午覺的夢話吧,不是晚上吧?”
白軒逸把青菜水瀝幹,面不改色飄來說:“晚上也有。”
何峙要放花椒白糖,白軒逸再次強調:“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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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才好不容易上桌吃飯,座位又成問題。何意羨記仇,用不久之前一句同樣的話回敬:“白軒逸,你今年幾歲?”
言下之意你輩分不夠,主座留給何峙。白軒逸本來倒不見得有那個意思,只是何意羨過于小心。
何峙卻笑着堅持讓他,言辭微妙:“客是上賓。”
結果就是那位置沒人坐。何意羨中間,兩人兩邊,雖然空一格不顯擁擠,但氣勢上就是他被緊緊夾逼住了,令人如坐針氈。
碎肉抓飯擺盤像鵝肝壽司,一口能吃沒的飯上頂一塊羔羊肉,何意羨好笑道:“何峙,你喂鳥呢。”
“下次注意。”何峙可能自己也覺得有點離譜。
白軒逸聽了默默在笑,何意羨彈壓:“吃白食還好意思笑。”
各打二十大板,才暫時相安無事。何意羨無視不尴不尬的氣氛,雖然毫無胃口,但還是逼自己淺嘗一口魚膠瑤柱湯,不由贊美:“這個好。”
何峙笑說:“鮮因為是活肉。這種黃唇魚別名叫猛魚,魚如其名,被捕撈的時候嘗嘗掙得魚死網破,所以肉質會保持在最鮮美的時刻。”
“老師,我吃不飽,您能屈尊去給我盛碗飯?”何意羨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想要打斷施法,“盛多一點,這都涼了,要鍋裏的,要鍋巴要那種半軟不硬火候相宜的。”
何峙沒聽完冗長的要求就起身去了,但不妨礙他說了下去:“白檢也嘗嘗,畢竟嘗了才知道,這種魚死網破有沒有必要。”
何意羨繼續努力阻止,趁着何峙在廚房,笑盈盈地傾身,把手放在白軒逸大腿上,安撫性又悻悻地摸了摸,果然也沒攔住白軒逸笑道:“謝謝。不用嘗我也可以确定,魚死網破,總比網住的沒有漏出去的多要好。”
“是嗎?白副檢察長,撒謊要靠臉,而眼睛是心靈的叛徒。你剛才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猜你應該沒有一個字敢去看意羨。”
何峙一面這樣說着,将熱騰騰的米飯放在何意羨桌上,上面還撒了一層香噴噴的黑芝麻,一面将椅背上的衣服給他披上。何意羨不穿,像抖掉一身紮人的刺。
白軒逸很從容:“把臉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何意羨的确轉頭了,但他把筷子一放,不算撂但非常有聲:“不行我出去,你們慢慢吃。”
zhangjiebiaoti 第43章 畏君殺人如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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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砰的一聲被摔上,宮殿般的華貴宅邸只剩兩個人,愈顯空落,空氣悄沒聲兒。
“看起來,你的玩笑開太大了。”何峙端起酒杯轉了轉。
白軒逸手也握着一盅微燙的湯,他們誰的臉上都還挂着商業模式的笑:“如果我是你,但凡有一點自知之明,都會知道他是不願意和誰共處一室。”
何峙用金質小勺斯文地攪了一圈半,帶些無可奈何地笑了。
“假如交換身份,我不會在這裏和你繼續上演無聊至極的兒童文字游戲。我早就追出去了。如若不然,我只能理解成你在拱手讓人。”何峙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你算男人?”
蹊跷極了,白軒逸竟沒作答。他的視線正然落在玄關的一株玉蘭那裏。那玉蘭碩美,像龍宮的一枝珊瑚。白軒逸的目光驀地收緊。
落在別人眼中,太像弱點為之擊中,明顯退讓的反應。何峙側過一點身體,把手指支撐在太陽穴附近,會心一笑。
餐桌上最顯眼的就是那只巨型龍蝦,殼裏面灌的是蝦糁、鵝心肝醬和高湯裹的吐司粒。
“瞧瞧,動物界的不良習慣,即使內裏已經掏空,一顆心不剩,一點皮肉不存,外殼還是要這麽硬。”何峙看似不經意叉子輕敲一聲,給他的句子收尾。
并且開懷大飲。酒裏有許多冰塊,但冰塊帶來的驚喜體驗只發生在第一口上,随着時間推移,第二口,第三口……感受每況愈下。但挑剔的何峙現在不覺得。
白軒逸依舊泰然不言,但是不怒自威,若換了一個人,此時無論如何,絕然不敢在他面前吐字了。
何峙則點燃了一支傲然的雪茄,在指尖緩慢旋轉,輕輕吐息,若有若無一縷青煙升起,品嘗餘下的香氣。
何峙道:“看在這一頓飯的情面上,幾句話請你代為轉達。第一,白祺琬妄想談判了事,但她的砝碼遠遠沒有到我心理價位的一半,她也許是被踢出局外太多年了,忘記了生意不是這麽做的。第二,與其做些颠覆人倫的事情,多關注自己的精神狀态比較現實。管好你從白祺琬那裏繼承來的性格扭曲、躁狂症和感情失控。你弟弟今時今日所成為的一切,你十分生厭的一切,都是拜你和白祺琬當初所賜,你找不到理由去怪他,一刀兩斷才是上策。”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吐出一口煙霧,品嘗餘下的香氣,接着他說,“離他遠點。”
白軒逸始終聲色不露,聽到這裏才說:“多遠?”
何峙道:“有多遠滾多遠。”
“像你一樣遠?”白軒逸笑了笑,“就像你一樣,整整四年無數次行賄,人身恐吓,甚至三次謀殺關鍵證人,設下天羅地網,買兇伏擊差點要了他的命,自導自演上演苦肉計的人也是你,為的就是讓他走投無路越陷越深,最後不得不越來越依賴你,也像你一樣堕落變成一個怪物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