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宴(1)

婚宴(1)

謝我存察覺到了那邊的動靜,她忙擡頭去尋那人的影蹤。一扭頭便對上了那個身影。

那仙人立在她身邊,一手垂在身前。雖然礙着鬥笠上的紡紗,但謝我存仍能感覺到那人正灼灼盯着她。

謝我存張張嘴,幹脆又瞥過頭去,悱恻着怎麽開口。卻聽一清冷音緩緩響起

“謝大人盯我做甚?”

那鬥笠歪了歪,似乎是那仙人偏了頭。配上這句話,謝我存大概也能猜出這鬥笠後頭那張臉正挂了要瞧她笑話的臉。

“你,我,你怎麽知道我是…”

謝我存怔住了,憋了半天才憋出這句話來。那人聞聲也不回答,只伸了手去掀鬥笠。

謝我存盯着他,只見那手才擡了一半兒,便一陣晃動傳來,接着她懷裏便多了份重量。

“兩位客官,實在抱歉!剛剛有個浪頭,沒躲開,你們沒事兒吧。”

船頭那老翁笑語盈盈,雖是嘴上客套,卻毫無愧疚之意。

“沒事兒!”

謝我存快人快語,先回了話。一扭頭便又看到了趴在她懷裏的那人,這時才反應過來現在是個多麽暧昧的姿勢。

船身颠簸,他無防備,一個踉跄幹脆直接摔到了她身上。謝我存也是本能一攬,便樓住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稍一用力,他便直接被帶到了她的腿上。那鬥笠剛被摘了一半兒,此時不撐勁兒也斜斜挂在了他背後。他的面容沒了旁的遮攔,這時倒是清晰了。

真瘦啊。謝我存暗自咂舌。在一擡臉才看清那雙冰冷的眸子正帶着殺氣的盯着她。

“晏伐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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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

謝我存叫了一聲,随即自知失态的捂住了嘴。晏伐檀冷冷抛出了一句後便不與她多言。謝我存忙松開了手。

“晏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晏伐檀從容的站起身,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此時倒也未表現的過于在意。場面才不至于太過難堪。

“謝大人也要去太玄?”

晏伐檀不答反問,不知從哪裏摸出把破扇來揮着。此時天剛明亮,潮風尚足。謝我存實在想不清楚他扇個什麽勁兒。她擠出笑來正欲回答,卻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有些不對勁。

她與晏伐檀的關系實在特殊。論起要好,晏伐檀與她在面兒上總是要裝出一派官商和諧的場面來的。論起敵意,她連着放了三把火把他氣的不輕。這樣的關系下,一般謝我存都是會躲着他走的,生怕她的什麽舉動又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因此她和他也沒有見過幾次面。

但是晏老板氣宇軒昂,總透着些與常人不同的氣場。教人看了一眼便忘不了。謝我存因此隐約對他還有些印象,這才能将他一眼認出。但是她總覺得晏老板這番實在有些奇怪。

她索性半眯了眼,仔細的瞧了瞧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裏讓晏老板的鳶肩之姿多了一絲“柔和”的氣質。

忽而又是一陣颠簸,河面舔舐着船板的聲音傳來。面前那個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公子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懷裏那陣“熟悉”的溫度。

“客官!又一個浪頭過去了!”

知道了……

晏伐檀哼一聲,舒袖從她懷裏“輕車熟路”的爬起來。謝我存又挂上了那副抱歉的表情,随即留意到那人伸手扶了一下身前的什麽,謝我存看清那東西後宛如電擊一般愣住了。

“晏老板,你這是…”

謝我存喃出聲,反應過來後才緊緊閉上了嘴。她誠惶誠恐的看着站起身來比他高了許多的那俏老板,生怕他不高興一扇子揮過來将她滅口。

晏伐檀聞聲也愣了愣,他瞧瞧她,又瞧瞧肚子。搖着破扇的手松了松,又接着使了力氣扇起風來。幾縷碎發随風飄至身後,晏伐檀合了扇兒,用扇骨掩了嘴,一手扶住後腰。挑眉睨她道

“大人瞧出來了?已經四個月了。”

謝我存捂住心口,不知怎的有些激動。閑時愛翻閱的《江湖月報》總是記些江湖兒女的愛恨情仇,雖是大多帶些為了吸引眼球編纂的胡話,但是總是教人不能釋手。江州這片“蠻荒”之地便是常出現在那小報上的,晏伐檀的名聲自然也常在那上面出現。可無非就是晏老板與哪家舞女多調笑了些時辰這樣淡無味識的大白話,最出格的也只是晏老板碰了誰家姑娘的臀部,可又無人作證,誰知是不是那些人又編出來的胡話。

可見晏老板雖然家大業大,但也從還算“潔身自好”的公子哥兒。

可是!謝我存盯着那微微鼓起的肚子頗有些興奮的吞了吞口水。可是如今這樣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從話本子裏走出來一般立在船頭,淡然的挺了肚子,仙人似的自己告訴她,他有了身孕。這樣的消息怎能不讓她熱血澎湃!

“大人在想什麽?”

晏伐檀雖仍是掩了嘴,那眉頭卻是微微皺了皺,他聽到謝我存略帶些興奮的聲音順着風傳了過來。

“我在想也不知道《江湖日報》的地址是哪裏。”

“嗯?”

“啊!我在想什麽時候到太玄!太慢了真的是。”

謝我存佯裝着急,一手擡起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她暗道自己還算機靈,可一瞬便覺下巴被人用什麽挑起了。

晏伐檀擡腕稍一用勁,那力道便順着扇骨傳到了謝我存那裏。他仍是挑着眉,面上卻捎帶了些戲弄的意味。他看着謝我存微微擡起的小臉,輕聲啓口

“大人就不想知道這孩子是誰的嗎?”

“可,可以嗎。”

謝我存猛吸一口氣,掩住了心中那些呼之欲出的雀躍,她想強迫自己作出些關懷的表情,可怎麽也抿不住那上揚的嘴角。她幹脆嗦了腮,意味難明的看向他,等着他接下來甩出的驚天大秘密。

呼而那船身又一颠簸。謝我存已是本能反應的張開了懷抱。果然這一次也沒落空。晏伐檀又抵在了她懷裏。

“客官!沒事兒吧你們!”

“……”

本官見你天資頗慧,送你去做颠勺的大師傅好不好啊?

悱恻過後。謝我存連聲說着抱歉,還伸手想去扶一把。畢竟那人現在帶着身子不是?可那人卻反常态的并沒有動。

緊接着,謝我存覺得被什麽覆上了脖子。反應過來後才發現是晏伐檀居然擡了胳膊摟住了她,他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挺了腰身往她那裏松了松。雖是坐在她懷裏,身量卻仍比她高出許多,他便低了頭,在她耳邊輕輕啓口。

那熱氣呼在謝我存臉上潮乎乎的,謝我存也是僵在了原地。等她聽清了懷中人的話時,那臉立馬就紅透了。

“那夜為大人擺接風宴,宴後大人可是抱着我的脖子一口一個心肝兒叫的好不親熱呢。如今是瞧清了我人老珠黃,翻臉不認人了不成?”

晏伐檀的扇子又挑了上來,瞧見謝我存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輕笑出聲。

謝我存拼了命回想着那夜,卻只記得她頭腦混脹教人接回了府裏,第二日南途是與她提起過,送她回來的,好像就是晏老板……

不是吧。謝我存只覺要暈過去。懷裏那人仍是一臉笑意盈盈,老狐貍似的瞧着她,要将她瞧透一般。

那掌舵的老船夫又“颠勺”了,還未來得及致歉,便聽船艙有人氣急敗壞的喊了一聲

“趕緊開船!別問那麽多。”

“客官!小的是想告訴您們,咱們快到了,太玄就在眼前了。”

端坐着的晏伐檀聞聲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松開了攬着她的手,匆匆站起了身,快步朝船頭去了。果然瞧見了那水天一色的交界處有個頗顯熱鬧的地方,那便是太玄了。

晏伐檀眉頭輕鎖,重新帶起鬥笠,将面紗盡數拉下。未等船只靠穩,便使出些輕功來飛身上岸。

“哎!”

謝我存匆匆追出來後,只趕上了那人一抹若隐若現的身影,只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混沌之處。

她立在船頭,還回味着剛剛那人告與她的信息。只是實在太過複雜,她一時也未咂摸出個什麽滋味兒來。

“喲,客官,你們不是一家的啊?”

那船夫陰陽怪氣問她,謝我存也沒好氣,扭頭瞪他一眼。

“你怎麽看出來我們是一對兒的?”

“哈哈,我還以為你們是小兩口吵架了,我看那位公子先上了船,您是來追他的。”

謝我存想起些什麽,又問

“所以剛剛的浪花是?”

“我這不是在幫您嗎。又不是那白玉京掌勺的師傅,這樣的浪頭怎麽可能颠這幾下!”

船夫有些遺憾的搖搖腦袋,聽謝我存咬着牙根擠出來了幾個字

“我謝謝你。”

說的人一愣一愣的,聽的人也一愣一愣的。

“大人客氣了。到底是我多管了閑事,幫錯了。”

“你沒幫錯。”

謝我存快步從船板上跳到河岸上,扭頭沒頭沒腦的抛下句話。

“我們快成一家的了。”

未在多言。謝我存提了裙擺,繞過總總林林得商販,朝那太玄最晃眼的建築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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