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她眼眶紅了。

凝心緊咬住牙,握緊了手。

顧辭安感到內心憋悶得難受,整顆心刺痛起來。

她眼睛紅着,眼眶裏盈滿了淚水。

顧辭安內心還是有一絲奇怪。

這大概是原主的身體反應吧。

蕊心帶着哭腔:“半年後傳來了将軍他們戰死的消息,三十萬鎮北軍,只回來了一萬,還被說是逃兵……”

聽到這裏,顧辭安眼中的眼淚砸落,心抽痛,讓她幾乎窒息。

那該是一種什麽樣的絕望啊。

自己的爹娘和哥哥,連帶着他們的部下一起死在了異國,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一瞬間三個至親全部喪命,這該是什麽樣的切膚之痛啊。

蕊心小聲哭着,說不下去。

凝心深吸一口氣,冷聲開口:“後來先帝駕崩,煜王殿下繼位,小将軍去了東南平定戰亂。

再後來小姐參加了選秀,成了陛下的安婕妤。”

“不久後傳來了小将軍喪命戰場的消息,小姐您再受不得這樣的刺激,支開了我和蕊心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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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

顧辭安擡手擦掉眼淚。

她那個時候自戕了。

至親的離世加上好友的離世,終于是壓垮了這個女孩吧。

“不過好在小将軍并沒有戰死,陛下派去尋找他屍骨的人,找到了在山洞中奄奄一息的小将軍,把他帶了回來。”

“小将軍活着回來陛下大喜,就大赦後宮,小姐就成了現在的安昭儀了。”

她簡短的說完後看向顧辭安。

顧辭安擦幹眼淚,擡頭看她。

“小将軍叫什麽?”

“霍青。”

霍小将軍,霍青,字玄舟。

晚間,顧辭安躺在床榻上,目光盯着床幔,內心久久的不能平靜。

她醒過來之後只從蕊心那裏聽過只言片語,沒有了解過女主真正的身世。

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過來,她為什麽要自戕了。

她一個女孩子,就算流着鎮北将軍的血,心中有血性,有堅強,但是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有被壓垮的時候。

親人好友相繼離世,沒有比這更能壓垮人的了吧。

“唉——”

她嘆了口氣,只覺得心裏郁結的情緒無處舒展。

她也為這樣的遭遇感到痛心。

如果這就是她的心願的話,她會好好地讓自己,讓這具身體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吱——

顧辭安敏銳地聽到了聲音,從床上翻身坐起撥開床幔。

“蕊心,我餓了,你有沒有……”

話沒說完,一擡眸看到一把冷厲的刀橫在了她的面前。

顧辭安吓得整個人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好漢饒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要什麽就拿什麽,咱們先打個商量,別劃臉啊,我這張臉白白嫩嫩貌美如花的,你也不舍得吧,我這張臉可是價值不菲啊,你做賊也要做個有道德的賊啊,要顧及一下女孩的心願吧,要做什麽随你,但是別動我的臉……”

“……”

聽完她這一通護臉宣言,霍青默了默,把匕首收了起來。

“昭儀娘娘,這裏是皇宮,進不來盜賊。”

顧辭安猛地睜開眼看過去。

一樣的玄色衣袍,一樣的劍眉星目英氣十足,不是霍青又是誰。

“怎麽是你。”

她松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霍青看着她,幾乎已經認定了什麽,轉身直接坐到了凳子上去了。

桌面上,蕊心給顧辭安準備起夜喝的涼茶,他拿起來倒了一杯,手指捏着杯盞輕輕晃動了下。

絲毫沒有入夜私自到訪的窘迫,還一派悠閑的樣子,好像這裏是他的府邸。

顧辭安站起身走過去。

直覺就知道這人大半夜的來沒好事。

“小将軍何事?竟然要夜半來我這汀蘭殿,不怕陛下知道嗎。”

霍青一笑,眸光微冷:“陛下知道。”

他轉頭看向顧辭安:“只是昭儀娘娘是誰,我們就不知道了。”

他目光如鷹,盯住了顧辭安。

顧辭安本來也沒準備躲藏什麽。

人一旦有變化這些最了解的一定是最先看出來的。

蕊心和凝心早就懷疑了,但是兩個人一直時時刻刻地跟着顧辭安,雖然懷疑但是也知道面前的顧辭安換不了人。

但是她們不知道的是,換不了人,但是靈魂換了。

“你是誰,卿卿又被你弄去了哪裏!”

他話音重重地落下,手中的杯盞也重重地落下。

顧辭安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一邊,擡手給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之後看着霍青開口:“其實這件事情我也不想的……”

“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我也是遭人毒手,醒過來之後就是這副樣子,在這裏了。

這一切我也沒辦法跟你細細的解釋,我也一知半解的。”

“你們的卿卿也不是我弄走的。”

“她可能已經去了更美好的地方了,跟她爹娘哥哥重逢去了。”

“我會帶着她這個身體好好活着,尋找我回去的方法。”

“但是如果你接受不了,還是我們之前說的,你別動我的臉,要殺要剮随你吧。”

顧辭安直接擺爛,她知道自己也打不過這個小将軍,幹脆商量條件。

看着霍青愣住的神情,震動驚訝。

顧辭安嘆了口氣。

“情況了就是這麽個情況,具體什麽情況,還得看情況。”

廢話文學掌握得相當到位。

她已經盡量說的簡短好懂了。

畢竟霍青是個古代人,如果真的啥啥啥都給他說了,他也未必了解。

而且他這個人,能見一面,看個眼神,就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顧辭安了,這麽敏銳,她要騙他,真怕自己會被他一刀砍了。

寂靜的夜裏,窗外都是靜悄悄的。

顧辭安看着霍青,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消化。

還貼心地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

她也不說話,多說什麽都是徒勞的,看着霍青,幹脆就拿起來滾臉的玉輪提拉自己的臉頰。

害,這裏的東西太少,太匮乏了,想念我的美容儀們。

霍青的神色一直盯着她,好久好久之後才終于緩和了一些。

面前的女孩還是他記憶中顧辭安的臉,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相較以前消瘦了一些。

她真的和顧辭安很像,一樣的肆意灑脫,甚至連說謊時候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真的神色有異,他不一定能發現什麽。

顧辭安還在想七想八的時候,霍青站了起來,突然就往外走。

“跟我來。”

顧辭安懵了片刻,還是跟了出去。

站在霍青身邊,和他一起擡頭看着月色。

啊,月色真好。

她還沒感嘆完呢,霍青唰的一下就飛身上了屋檐了。

叫我出來給我表演輕功?

霍青同樣迷惑地看着她,站在屋檐之上,俯瞰下來。

這才想起什麽,又跳了下來,站在顧辭安的面前。

顧辭安:“……?”

大眼瞪小眼地了片刻,霍青突然就抓住了她的肩膀,提小雞仔一樣地提着她就飛身出去了。

顧辭安吓得尖叫一聲,連忙又閉嘴了。

這要被發現了,她可就活不到死了。

提前殺青了啊。

被人看到一個将軍和皇上的妃子半夜在天上飛着玩,誰看了不都得舉報一下啊。

顧辭安連忙閉嘴之後,立刻撲棱着兩只手臂去抓霍青。

霍青不同于凝心,凝心是抱着她,她安全感十足,但是霍青是提着她,她整個人都失重了。

撲棱着抱住了霍青的腰之後,她松了口氣。

霍青卻渾身僵硬,夜色中耳朵通紅。

“……”

顧辭安沒察覺,抱得更緊了。

霍青的輕功比凝心的好,他跳得高,每次顧辭安都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霍青很快帶着她一路從皇宮出來,也沒有放下她,直接帶着她在人家屋頂上飛來飛去的。

一路到了鎮北将軍府。

站在門前的顧辭安擡頭看了看。

牌匾上的幾個字讓她覺得熟悉。

她默了默。

霍青帶着她飛身進去。

東院裏一個人也沒有,霍青直接推開了祠堂的門,摸起來桌案上的火折子,點燃了蠟燭。

顧辭安看着面前的牌位,內心憋悶得難受。

她看着臺子上已經積了一層灰。

看來自從走後,這裏再沒人來打掃過了。

而祠堂裏只餘下三個牌位。

鎮北将軍顧槐序。

将軍夫人江辭嶼。

将軍嫡子顧嶼平。

顧辭安看着三個名字,深深地記在了心裏。

霍青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蕭條。

“顧家祖上的牌位都被西院的人,移到西院的祠堂去了。”

“錦平說得沒錯,顧将軍過世後,你身邊的都是豺狼。”

“我們都知,你不願拘泥于束縛,更不願拘泥于後宮。”

“但是那是當時的他能想出來唯一把你護在身邊的辦法了。”

“總好過你在這東院裏,遲早被西院害死。”

他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拿着一塊布擦了擦桌案,擦了擦牌位。

做完之後他轉頭看過來,看着顧辭安。

聲音鄭重又悲涼:“既然你已經是顧辭安了,就做好顧辭安吧。”

他轉身站在蒲團前。

“替卿卿拜別他們吧。”

他說着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顧辭安默默地上前,跪在他的旁邊。

二人一起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她顧辭安也算是給了她又一條生命。

她的家人就是她的家人。

顧辭安看着霍青開始燒紙錢。

“卿卿,是我回來晚了。”

“你去見親人了,也算是完成了心願了。”

“……”

顧辭安越聽越不對勁。

他這是在祭拜顧辭安?

顧辭安翻了兩個白眼。

雖然沒什麽毛病,但是她還是覺得陰陰森森的。

當着她的面祭拜她。

這體驗也是沒誰了。

祠堂內的火光慢慢地熄滅,顧辭安和霍青站在祠堂的門口看了看。

良久之後兩人離去。

顧辭安被送回了汀蘭殿。

霍青沒再說一句話,轉身就離開了。

“……”

顧辭安倒頭就去睡美容覺了。

霍青一路直接去了皇上的寝殿。

蕭予安沒睡,似乎就是在等他。

進殿之後霍青行了禮。

蕭予安嘆了口氣。

“你帶她去了?”

“是。”

他不卑不亢的,聲音擲地有聲。

蕭予安起身走過來。

“玄舟。卿卿她真的走了吧。”

蕭予安的聲音都帶了些顫抖。

霍青站起身,站在他身邊。

兩人一起走到了殿外,看着今晚格外亮的月光。

月色晚風中,只聽到他沉沉的聲音。

“有人在替她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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