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人知是君歸來
無人知是君歸來
那日之後,姜羽寒時常會來傾若宮小坐片刻,和錦雲若靜靜地聊天。
不知為何,每次到傾若宮,姜羽寒的心就會莫名寧靜。
而錦雲落從潮安帶回來的東西,讓朝野上下震動,潮安知府此次不僅涉及貪墨,還有縱容親眷侵占百姓良田,打壓潮安學子等種種罪名,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姜羽寒雷霆震怒,命令三司會審,務必要給百姓一個交代,事情查來查去,最終攀扯到了國舅爺身上,禦史大夫樓承一時戰戰兢兢,将奏折遞到了皇上手裏。
姜羽寒也只是掃了一眼,淡淡回了樓承幾句話,“樓大人,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區區國舅呢。”
樓承頓時就領會了上意,垂眸躬身告退。
看來陛下這下是狠了心要拔掉沈家了,真是朱樓傾塌一夕間,樓承一時唏噓不已。
最終的審理結果出來之後,國舅爺的胞弟沈倫遠出面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責,直呼自己利欲熏心,仗着是國舅胞弟,才犯下如此大錯,并且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所涉之事。
國舅爺沈銘也上書陛下,道作為兄長,管束不嚴,亦有失察之罪,自請辭去所有官職,于府中禮佛,為受害者祈福。
姜羽寒看着折子,只是冷冷一笑,好一招棄車保帥,以退為進,不愧是他的好舅舅,果真是千年的老狐貍。
“陛下今日在哪裏?”沈青蘿問宮女如意,按着祖制,今日是十五,皇上要到中宮來的。
“啓禀娘娘,陛下今日去了傾若宮……”如意垂下頭,有些怯怯的,生怕主子又發火。
“啪,”沈青蘿将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拂到了地上,幾乎咬碎銀牙,“錦雲若,你這個狐貍精!”
後宮一直都是四妃制衡,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這錦雲若進宮後,一切都被打破。
姜羽寒近日裏又讓錦雲若協理六宮,那女人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卻迅速在後宮站穩了腳跟,隐隐有壓她一頭的趨勢,如此下去,她的地位岌岌可危,這讓她如何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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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近來父親在前朝也被陛下連番發難,如今已閉門禮佛了,不再上朝,顯然是自顧不暇了,這讓她如何不心急?
“看來,本宮要想想辦法才行,萬不能讓這狐貍精,魅惑了皇上。”沈青蘿睜大杏眼,暗自盤算着。
錦雲落此次之事,辦的幹淨又利落,讓姜羽寒十分滿意,問道想到什麽賞賜,錦雲落也只是求了一個恩典,想入宮見一見妹妹。
姜羽寒聽完這話大笑道,“錦卿,這何用你特地求朕,朕本就想着待你回來,讓你和貴妃聚一聚的。”
但錦雲落也只道別無所求,姜羽寒無法,只好多賞了一些绫羅綢緞。
潮安一事塵埃落定,錦雲若果然見到了兄長,兄長明顯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這一趟潮安之行,不用錦雲若多問,就知道其中必是危險重重,殺機四伏,兄長能平安回來,已是萬幸。
錦雲落一如往昔,将從潮安帶回的小玩意,交到了錦雲若手裏。錦雲若抱着這些不算精致但在宮裏卻難見到的東西愛不釋手,兄妹二人免不得多說了幾句知心話。
而姜羽寒近日到傾若宮越發勤了些,與錦雲若品茶論書,偶爾聽一聽錦雲若撫琴,姜羽寒的态度越發親近,錦雲若就越發恭敬。
那日他醉酒後輕喚之名,如一根刺紮在錦雲若的心上,每每提醒着她,不可對眼前之人有半分動情。
知道錦雲若喜歡古琴,姜羽寒就賞賜給了她一把古琴,名曰鳳梧。
錦雲若對這把古琴愛不釋手,她是懂琴之人,自然知道這把古琴的珍貴。
這日裏左右無事,不由在宮中撫琴,琴音在宮內飄蕩,傳到了萬壽宮。
太後正在與沈青蘿淺談,忽聽到琴音,不由暗自皺眉,“這是何人在撫琴?”
“啓禀太後,是貴妃娘娘。”
“錦雲若?”太後眉頭一皺,手指輕叩。
“是啊,母後,陛下把那把鳳梧古琴賞賜給了她,”沈青蘿嘟着嘴,很是不滿。
“什麽?”沈南卿明顯不悅,那把古琴有太多的舊憶了。
當年她喜愛樂器,先皇答應為她尋得古琴,後來只因為雲岚随口誇了一句琴好看,先皇就毫不猶豫地把鳳梧古琴賜給了她,事後也只是随便賞賜了她別的東西,以示補償。
這個女人總是讓她看到雲岚的影子,實在讓她不喜。
“是啊,陛下近來每日都會到傾若宮去,臣妾倒沒什麽,可是這下頭的宮妃,心裏終是不舒服的。”沈青蘿幽幽說道,她知道太後并不喜姜羽寒專寵,且母族最近被陛下打壓,太後怕也是心裏不舒服。
“哀家倒是要看看,這狐媚子有何手段。”太後臉色一沉,掠過狠色。
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幾匹駿馬奔馳,卷起了陣陣塵土,為首的是黑色錦袍的男子,若天神般俊美無疇的臉上,帶着幾縷急切。
這人正是姜羽瀾,在黎疆的日子,蝕骨的思念折磨着他,她的一颦一笑都在腦海,讓他在黎疆不會覺得孤單。
是以,接到聖旨之時,他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就匆匆趕回黎都,只為早些見到她。
這廂,幾個內侍來到傾若宮,道是太後有請。
錦雲若認得這個宮人,就這樣跟着走了,走了一段路,卻覺得不對勁,暗暗捏了捏錦繡的手。
錦繡沖着錦瑟使了個眼色,錦瑟頓時心領神會,悄悄退後了幾步,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片刻,又悄無聲息回到了錦雲若身後。
最終一行人竟是到了一個破敗的宮殿,依稀可見宮殿的名字—雲岚殿。
這是曾經那位後妃的宮殿嗎,也就是姜羽瀾的母妃,為何會到這裏來,錦雲若皺眉。
“請吧,貴妃娘娘……”老宮女語氣涼涼的,錦雲若深感不妙,但避無可避,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幾個宮女剛想跟進去,卻被老宮女蠻橫地攔了下來。
錦繡和錦瑟對視一眼,錦瑟沖着剛剛安排在不遠處守着的一個小太監,搖了搖手指,那小太監趁着無人注意,立時溜走了。
剛一進去,只聽到轟隆一聲,殿門就這樣關上了,周圍的燈火幽幽亮起。
在燭火搖曳裏,錦雲若看清楚了周圍,太後的容顏在燈火裏,顯得幾分陰森恐怖,旁邊是笑得得意的沈青蘿。
錦雲若盈盈施了一禮,燭火明滅裏,太後幽幽開口,“貴妃,你可知罪?”
錦雲若跪在地上,仰起了頭,一臉倔強,“臣妾何罪之有,還請太後明示。”
“你狐媚皇上,蓄意打壓妃嫔,如何堪為貴妃?”
錦雲若怒火中燒,這莫須有的罪名,讓她如何能認。
“太後,臣妾自問進宮以來,一直恪守為妃者的本分,不争不搶,不忌不妒,臣妾不知錯在何處?”錦雲若不卑不亢,不曾低頭。
太後看着她,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女子倔強的模樣,心下不由暗恨。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太後一聲怒喝,幾個侍衛走了出來,“給哀家狠狠地打!”
錦雲若想要掙脫,奈何身單力薄,被侍衛緊緊抓住,無情的木棍就這樣落下。
錦雲若悶哼一聲,額頭滲出了汗水,卻不肯呼痛,太後惡狠狠命令,“給哀家繼續打,打到她認罪為止。”
錦雲若的嘴角滲出血跡,臉色蒼白,卻是淡然微笑着,“太後,臣妾敬你是後宮之主,但你如此強加之罪,臣妾就算是今日被打死,也不會認下。”
太後徹底被激怒,“好,很好,如此有骨氣,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能硬到何時?”
太後一招手,有宮人上前,手中拿着閃着冷芒的銀針,狠狠地紮在錦雲若的身上。
錦雲若全身劇痛,指甲掐進了肉裏,嘴唇幾乎被她咬破,卻是一聲不吭。
就在錦雲若幾乎昏厥時,一個侍衛跑了進來,不知在太後耳邊嘀咕了什麽,太後臉色變了變,而後離去。
“把她關進暗室裏!”錦雲若就這樣被人拖到了暗室,沈青蘿留了下來。
太後剛剛回到萬壽宮,就看到那黑色錦袍的男子,随意地站在那裏,灑脫不羁,太後暗恨,這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姜羽瀾轉身,淡淡施了一禮,“臣參見太後。 ”
姜羽瀾就是這樣,從不在沈南卿面前自稱兒臣,也從不曾喚她母後。
沈南卿也不在意,輕輕笑道,“羽瀾何時回京的,怎麽都不告知哀家一聲。”
姜羽瀾掩去眸中的厭惡,對她虛與委蛇。
因為剛進宮,就接到密報,雲若被這個女人不知帶到了何處,恐是兇多吉少,所以他只能先穩住她,讓侍衛前去尋找。
“是皇兄急诏,羽瀾自然不敢怠慢。”姜羽瀾心裏暗急,雲若若是有事,他不介意覆了這後宮。
沈南卿暗罵姜羽寒糊塗,怎麽能将這危險人物放在近旁呢。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句的說着客套話,忽然有侍衛走了進來,“王爺,陛下召見。”
姜羽瀾向沈南卿告退,匆忙離開。
剛走出萬壽宮,姜羽瀾忙問道,“找到了嗎?”
“是,在雲岚殿。”侍衛低下頭,輕聲說道。
暗室裏,錦雲若倒在地上,卻倔強地不肯低頭,“皇後娘娘,你就不怕陛下知道嗎?”
沈青蘿臉色一變,手中的鞭子抽在錦雲若的身上,“賤人,你還敢說,都是因為你,陛下都不再來看我。”想到姜羽寒的冷落,沈青蘿更是惱怒。
“而且,此番是太後親自授意的,就算陛下追究起來,就說是遇到了刺客,貴妃不幸紅顏早逝,想來陛下也不會和太後計較太多的。”沈青蘿之所以肆無忌憚,就是想到了這些。
錦雲若的身子被抽出了血痕,終是不勝鞭笞,無力倒在地上。
在錦雲若迷迷糊糊之際,聽到了很多人的腳步聲,似乎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劈開黑暗,攜着一縷光踏了進來。
錦雲若努力想要看清楚,姜羽瀾,是你嗎?是我在做夢嗎?
姜羽瀾看到眼前的一幕,幾乎目眦欲裂,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兒,像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倒在了地上,背部滲出絲絲血跡,把素色的衣服染上紅梅。
姜羽瀾幾欲發狂,很想要殺了那個女人。
姜羽瀾一掌将沈青蘿打倒在地,沈青蘿一下子就暈了過去,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錦雲若。
錦雲若明顯感覺到了痛,不舒服地輕哼了一聲,姜羽瀾的心頓時揪緊。
“雲若,對不起,我來晚了。”姜羽瀾低下頭,一臉愧疚與自責。
錦雲若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看着那熟悉的俊顏,“是......是你嗎?”
“雲若,是我,我回來了。”姜羽瀾心中酸楚,緊握着她的手。
“怎麽,怎麽會呢,我又在做夢了。”錦雲若自嘲一笑,怎麽會看到了姜羽瀾呢,她那曾想徹底斷掉的隐秘心思,竟在這時悄悄洩了出來。
“雲若,不要睡,睜眼看看我。”看着錦雲若又要昏過去,姜羽瀾忙喚她。
“我……我好累,好痛……就睡一下下。”錦雲若費力地說着話,徹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