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

第3章(修)

俞樹跨坐在車上,劍眉微蹙,烏黑的眸子沉了又沉。

他就這樣盯着站在滑板上的馮枞陽。

時間似乎減緩了流速,就在馮枞陽以為俞樹下一刻會扭頭就走的時候。

俞樹開口道:“上車,去醫院。”

“……”

“去不去?”

“你在開玩笑?”

俞樹卻說:“沒開玩笑,認真的。”

他說的原本就是一句玩笑。

此時,馮枞陽倒覺得俞樹有點較真。

馮枞陽摸了摸鼻頭:“沒必要吧,這事你別告老師就行。”他剛準備入學,要是被學校知道當街械鬥,那可就麻煩了。

俞樹看了他一眼:“那你等着。”

說完,騎着車離開了。

馮枞陽被丢在原地有點錯愕。

但很快,他接了一通電話,說了幾分鐘,見俞樹還沒出現。他左思右想,将頭頂的鴨舌帽挂在石階上的槐樹樹杈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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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樹再回來已經過了兩分鐘,他車上還挂着藥袋,裏面裝着消毒藥水和紗布、棉簽。環顧四周,早沒了馮枞陽的身影,卻在樹杈上看到了那頂黑色的帽子。

他取下帽子,正準備離開。

那幾個被馮枞陽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也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們看到俞樹後,皆是一愣。

“樹,你怎麽在這?”阿昌沒想到又在這裏碰到了俞樹。

俞樹卻沒說什麽,直接将藥袋丢給了阿昌。然後,反手将馮枞陽留下的帽子扣在了頭頂。

“最後一次,下次別再讓我再看到你們當街勒索。”

-

王老頭看着眼前已經坨掉的兩碗臊子面,一張本就有了紋理的臉立馬皺成了千年老樹皮。

指着一滴湯都不剩面,氣道:“面都坨成翔了!騎車往返也就五分鐘,你是不是又跑去打游戲了?”

俞樹看了眼王老頭放腳的矮凳,進屋又拿了一個出來。他坐在矮凳上,端起坨掉的面就吃了一大口,才慢悠悠地回了剛才老頭問他的話。

“今天沒游戲代打的工作,路上碰到了阿昌他們。”

王老頭一愣:“你在三中讀初中的那幫小痞子?他們堵你了?”

“他們找人要‘過路’費,我正好路過。”俞樹拿起驢肉火燒又咬了一口。

王老頭看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樣,皺眉仔細打量了他一圈:“沒打架吧?那幫小兔崽子退了學之後,膽子是越來越大。還好當初你沒再跟他們一起混,不然我就拿鐵棍打折你的腿!”

俞樹有意地瞅了眼王老頭崴傷的腳。

被他這一瞅,王老頭要去夠鐵門邊上的那根大鐵棍,卻被眼疾手快的俞樹搶先按住了肩膀。

“混小子。”

王老頭白了他一眼,收回手,又問:“他們真沒為難你?”

俞樹點頭:“我要是被為難,你這面不就吃不成了。”

“你這頭頂的帽子又是哪來的?”

王老頭從他回來就發現了頭上多出來的這頂黑色鴨舌帽,剛才一直沒來得及問。

反正,他是沒見過俞樹帶過這頂。看帽子挺新的,這款式之前逛步行街的時候見過,好像是個國外的牌子,不便宜。

俞樹這個小摳門才舍不得自己買來戴。所以,這帽子肯定是別人給他的。

“那誰的。”俞樹說。

老頭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馮枞陽。”

王老頭拿起小圓桌上的火燒頓了一瞬,卻又很快咬了一口:“從他那搶的啊?你倆又打架了?”

俞樹一愣:“我就那麽想要和他幹架的?”

老頭脫口而出:“我怎麽聽說,馮枞陽那小子退學和你有點關系?”

“俞博遠說的?”俞樹冷冷地問道。

王老頭心想,那還能是誰。不是明擺着,馮枞陽和俞博遠是同班同學,你倆關系能好得哪去?

但,也不能因為這事,弄得他像是在故意挑唆兩人關系,畢竟還是一家的兄弟。

于是,轉口就道:“管他是誰說的,我就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王老頭這一問,突然就把俞樹給問住了。

馮枞陽退學和他有關?

他不知道。

他只是回想起半年前的某一天,馮枞陽等在四中校門口,找他約了場架。

似乎,他倆從認識的那天起,在別人眼中就應該是格格不入。

-

随着清晨的鳥叫聲,四中也響起了日複一日地《校園的早晨》。

穿着校服的同學們背着書包,陸陸續續地進入校門。

入校門後,左邊立着一排紅榜,頭頂拉着橫幅,都是上一屆高考的優秀學子。學校将他們立為榜樣讓同學們瞻仰學習。

就在幾名女生歡快地從紅榜前經過時,其中一人頓住了腳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紅榜上的照片,疑惑地問身邊的同學。

“咦,這俞博遠學長還長的有胡子啊?”

另一個女生聽到這話,也順着看了過來,這一看可是吓了她一條。原本一張戴着眼鏡儒雅清秀的證件照,此時已經被人用黑色和紅色油性筆,塗成了一張大花臉,滿臉的絡腮胡,加上厚厚的紅嘴唇,還在額間加了一只大王八。

只能說這位靈魂“畫家”毫無創意可言。

幾個女生驚得不由竊竊私語,并引來一衆圍觀的學生,直到教導主任出現。

教導主任貝莉常年穿一套黑白套裝,帶着金絲眼鏡,頭發盤在腦後一絲不茍,表情總是兇巴巴的,和她對視上會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所以,背地裏學生都叫她“無常貝莉”。

她環顧了一周,學生們見她出現,趕緊一哄而散,生怕被“請”到教務室喝茶。

貝莉看到紅榜上的“畫像”後,眉頭緊鎖,健步走進門口的警衛室。

一大早高考紅榜被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四中校園。

“這開學才一天,誰這麽叼?在紅榜上玩塗鴉。”

三樓的高二二班也正在議論此事。

距離早自習還有五分鐘,陳運已經從前方打聽到消息,跑回班裏報告。

“無常正在學校監控室裏找嫌疑人,聽說已經有眉目了,是個戴着鴨舌帽的男的。”

李茂楊一聽,立馬來了興趣,跨坐在陳運的課桌上,就道:“是誰啊?”

圍過來的幾個同學也相當好奇,紛紛追問。

“是啊,是哪個年級的?”

“哪個班的?”

“我們認識嗎?”

陳運卻說:“我是從學生會長套的消息,不太全。但是,我聽說那人帶了頂黑色鴨舌帽,身高起碼180,穿着四中的校服,皮膚有點黑。”

“180?皮膚有點黑?”李茂楊想了想,要是這麽一篩查,學校裏起碼有七八個人符合啊。

另一個聽熱鬧的男生說出了他的想法:“咱班的俞樹是不是也有180,而且皮膚有點黑。”

李茂楊立馬反對了他的想法:“不會是樹!他沒那麽無聊。”

陳運也說:“是啊,被塗的照片是俞樹的哥哥,怎麽可能是……”

他話還沒說完,高個身影出現在教室前門,他高挑的身材,穿着一套白衣藍褲的校服,單肩挎着一個深灰色的書包,頭頂還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卧槽!”他們之中已經有一個人率先發出了震驚。

李茂楊在看到進來的人時,怎麽感覺臉頰有點疼。

他們的視線全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卻毫不在意,走到最後排的座位,放下書包坐了下來,正準備趴在桌上睡個回籠覺,李茂楊已經幾步并作一步,走到了他旁邊。

以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樹,你怎麽會是那樣的人?”

昨晚俞樹去跑外賣,今天淩晨2點才回,本來都不想這麽早來上早自習,奈何今天還要給王老頭買早點。

他壓低了帽檐,側了個頭,并不想理會李茂楊。

接着陳運他們也走了過來,問:“俞樹,不會真是你做的吧?”

俞樹被他們吵得有點煩,如同一只疲懶且沒耐性的黑貓,托起下巴眯着一雙漆黑的眸,看向他們:“你們抽什麽風?”

幾人看他這般,都有點畏縮,還是陳運推了推李茂楊。

李茂楊被推了一下,忙解釋道:“你哥紅榜上的照片被藝術改造了,是你的傑作吧?”

俞樹挑了挑眉:“俞博遠?”

“是啊,你不會是嫉妒你哥,所以……”李茂楊話還沒說完,早自習的鈴聲響了。

老林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漆黑,像是吃了翔一樣難看。

他一進門就吼了一聲:“大清早鬧哄哄的,都給我回座位上去!”

吓得圍在俞樹桌前的一群人都顫了顫。

李茂楊走前還不忘丢給了俞樹一個同情的眼神:“兄弟,保重!我們會為你祈禱的。”

“李茂楊,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麽?趕緊的!”

老林又吼朝這邊大聲道:“俞樹,把你的帽子摘了!”

他們回到座位上,都好奇老林會以什麽方式“押走”俞樹。然而,他并沒有。

而是說道:“今天語文老師請半天假,早自習和第一節課都改成數學,你們先把上學期的期末試卷拿出來。”

“啊~”一聽大早上就要解析數學試卷,二班集體哀嚎。

作為有着八卦之魂,對小道消息極為敏銳的宣傳委員——陳運,他似乎發現了有什麽不對。

直到聽到了前座于璐在嘀咕:“新同學是遲到了嗎?”

他才豁然想起,今天的重頭戲不是那誰要來咱班了嗎?怎麽因為紅榜塗鴉的事就忘記了!

望着已經在黑板上解公式的老林,陳運真的好想舉手提問。

“林老師,請問要來咱二班的學長怎麽沒有來報道?”但是,他不敢。

直到,挺到老林上完了早自習。

早自習的鈴聲剛響完,黑板上方的廣播又響起了嘈雜的電流聲。沒一會兒,無常貝莉冷冰冰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今天我校發生了一件特別不文明,且有辱校風的事情,特此在全校進行通報批評。高二二班……”

她這話一出,班上大半同學瞬間都看向了還趴在桌面上補覺的俞樹。老林則站講臺上,将手裏的粉筆捏成了幾段。

就在大家以為要念出俞樹的大名時,貝莉卻意外地報出另一個名字。

“馮枞陽同學,惡意地在上屆優秀畢業生的照片上塗畫,無視校紀校規,對學校環境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以此給予警告處分,一千字字自我檢讨……”

廣播裏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很快又聽到無常有些驚訝的口吻,像是在和她旁邊的人說話。

“檢讨就寫完了?”

“那你當着全校師生的面朗讀一遍,認識一下自己的錯誤。”

她這一說,二班本是鴉雀無聲的教室,突然一片嘩然。

“卧槽!卧槽!卧槽!我們二班新來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馮枞陽!”

“馮枞陽要來咱班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他媽出場也太拉風了吧!”

“……”

全班都表示了震驚。

此時,陳運和李茂楊才回神想起,昨天在辦公室外面,被尹副校領着的那個富少。

卧槽,竟然是前校草馮枞陽!

昨天晨會那會兒還說他來着,今天人就出現在他們二班了。

就在全班吵吵嚷嚷得正嗨時,老林發話了。

“你們高興個屁啊,他是給班裏長臉了嗎?”

老林向來嗓門大,這一聲怒吼,又讓教室瞬間回歸鴉雀無聲。

廣播裏已經傳出了少年清脆又略微沙啞的聲音,像是穿透了一切束縛,輕快又明朗地在大家耳邊響起。

“親愛的學弟學妹們,我馮枞陽回來了……”

俞樹緩緩地擡起了腦袋,聽着那并沒有任何反省且在自我炫耀般的檢讨中,望向了窗外。

窗外萬裏無雲,藍的無邊無際,他似乎覺得這樣的天空格外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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