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租房是普通的一室一廳,狹窄逼仄的卧室裏堪堪塞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沙發床。最初從房東手裏租下房子的人是鐘情,粟息是後來尋着牆上的招租啓事住進來的。自然是鐘情睡床,他睡沙發床。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粟息先去洗澡。鐘情馬不停蹄地換下粟息那件襯衫,呈大字狀躺倒在床上,盯着頭頂開裂發黃的天花板想了片刻,還是下床跑去敲了敲廁所的門,隔着門板對裏面喊:“息息,你說我是不是換個地方工作比較好啊?”

布滿霧氣的磨砂玻璃門被人從裏面拉開,粟息那張浸滿水汽變得濕潤而柔和的臉出現在眼前,“你要辭職?”他隔着毛巾揉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聶靖澤讓你辭職嗎?”

“當然不是啊。”鐘情連連搖頭,“你不是說聶靖澤和你有仇 ?如果我不辭職,到時候他要來找我們麻煩……”他縮起指尖,局促地在褲子上蹭了蹭,滿臉懊惱地解釋,“你也知道,在那種地方做事,最忌諱的就是得罪他們那些人……我連跟他們對抗的資本都沒有……”

“他不會來找我的。”粟息神色平靜地擡眼,“我很了解他,對于看不上眼的人,他向來都是眼不見為淨。”

鐘情張口反駁:“今天晚上就是——”

粟息轉身從他邊上走過,進了房間裏。

鐘情疑惑地揚眉,自言自語般吐出後半句話來:“……就是他讓我打電話找你的。”

粟息沒有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他目光落在沙發邊鐘情換下來的那件襯衫上,遲疑一秒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按在衣領上,輕輕捏了捏。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指尖一轉,将襯衫從沙發上拎起來,朝鐘情的方向遞過去,“幫我丢掉吧。”

鐘情接了衣服朝客廳裏走,粟息将目光從對方的背影上收回,按過衣領的食指和拇指無意識地輕疊,指腹貼着指腹摩挲了一下,仿佛上面仍留有摸到衣領下方凸起時的觸感。

這天晚上,他躺在老舊出租屋的沙發床上,在鐘情時斷時續的磨牙聲中漸漸入睡。窗臺邊漏進來的風吹進他的夢裏,将時間吹回悠悠晃蕩的大學時光裏。那個時候,粟家還是人人巴結讨好的粟家,他的父親也沒有因被人舉報涉貪行賄而入獄。

他坐在宿舍樓後的籃球場上,一條腿架在膝蓋上,手中的車鑰匙抛上抛下,腳邊放着籃球和冰可樂,空氣裏芬芳馥郁的桂花香氣撲面而來。

外語院的院花頻頻朝他投來目光,粟息唇角一挑卻不說破。楊集熱身回來,一條腿踩在長椅上,大剌剌地掀起球服來擦汗。院花卻對他衣服下的腹肌視若無睹,一雙漂亮的杏眼始終黏在粟息身上。

楊集洩氣地往長椅上一坐,湊近粟息壓低聲音抱怨:“少爺诶,你這是幫我從經貿院人手裏搶女朋友,還是打算過河拆橋從我手裏搶啊。”

粟息停下把玩鑰匙的動作,轉頭和院花無聲地對視,在後者漸漸發燙的臉色裏撤回視線,對楊集道:“你眼光不錯,不如讓給我好了。”

楊集面色一扭,一口氣憋在心裏不上不下,卻是敢怒不敢言。

對方沉默的間隙裏,粟息已經再度扭過頭去,徑直開門見山:“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

院花眨眨眼睛,又長又翹的睫毛忽上忽下,卻不說話。

粟息興致勃勃,“長得帥喜歡嗎?”

院花茫然點頭。

粟息又問:“身材好喜歡嗎?”

院花還點頭。

粟息再問:“會打籃球喜歡嗎?”

院花仍舊是點頭。

“這不就是我嗎?”粟息笑了起來,促狹眨眼,“你喜歡我嗎?”

院花杏眼微睜,白皙如玉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未待他說話時,耳邊卻刮起一陣風聲。粟息轉過臉來,擡手接住空中砸過來的籃球。拿球砸他的人已經走至跟前,唇角帶笑卻眸色冷淡,“說好比賽競争,卻有人不想守規矩。”

粟息将舉在半空的雙手放下來,終于看清楚說話人的臉。

他抱着籃球站起身來。

那一瞬間,什麽系花院花,統統都被他抛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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