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相配
離傾羽沒有立刻答應淩秀影，不僅輪椅做出來要頗費些時日和功夫，再就是她這雙腿最好別任意走動。
禦醫沒跟淩秀影說太多，卻跟離傾羽提起過。
淩秀影年紀還小的時候傷了腿，腿傷沒能立刻正骨，長得有些歪了，留下不少隐患。
如今再次傷着，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按照禦醫的意思是把骨頭掰開重新正骨，讓它慢慢長回去，這樣的話要痊愈的時日就需要更長了。
而且就算喝下麻沸散，減少疼痛，對一個小姑娘來說，這疼痛也未必能受得了的。
若果不趕緊開始，這骨肉相連，不是疼得更厲害，就是之後痊愈了，這腿腳也比以前要不靈活得多。
或許會跟桑南桑北一樣，因為治傷不及成了瘸子。
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成了瘸子，這輩子算是毀了。
離傾羽考慮了幾天，在淩秀影聽見萬陣苑的事後沒露出半點害怕的神色來，不由把禦醫的話直接說了一遍，又問道：”原本想着這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而且桑南桑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有陣術在身，誰也不敢小看了他們。就是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此事想怎麽做？“
淩秀影一怔，她摸着腿沉吟起來。
難怪禦醫只讓自己用湯藥和藥膳滋補身子骨，卻沒怎麽動這腿，原來是等在這裏。
不過片刻，淩秀影已經有了決定，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就按照禦醫的意思，把骨頭掰開重新長回去。我的陣術還沒學到精髓，自然是不能跟桑南桑北兩位公子比較的。而且兩位公子身手還了得，我這孱弱的身子骨要是腿腳不好，以後就算要逃跑，恐怕也得落在最後。“
她調皮地眨眨眼，自我調侃了一番，逗得桑南不由跟着笑了笑。
離傾羽似乎并不意外淩秀影的選擇，颔首道：”既然姑娘下定了決心，等會我就讓禦醫過來。“
拖得越久，骨肉相連得越是緊密，反倒讓人更疼，長痛不如短痛，還是盡早解決為好。
Advertisement
禦醫來得很快，恐怕早就在宮裏待命，就等皇太子一聲令下了。
他帶着兩個宮裏的嬷嬷，對離傾羽解釋道：”接骨的時候有些疼，若是接歪了，這事就算是白忙活一場的。“
言下之意，禦醫擔心淩秀影受不住疼随意動來動去，反倒接不好骨頭，以後離傾羽問罪，他實在是有些冤了。
索性把兩個力氣不小的嬷嬷帶出來，又有皇後娘娘點頭，皇太子說什麽都不能怪到他的頭上去。
離傾羽微微點頭，并不覺得這兩個嬷嬷有什麽用處，只道：”事不宜遲，開始吧。“
他并沒有退出去，而是坐在不遠處的軟榻上，安安靜靜地盯着衆人。
禦醫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有皇太子親自坐診，他感覺渾身都僵了，尤其落在後背的目光猶如刀鋒，刺得自己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深吸了口氣，不敢馬虎怠慢，恐怕這位淩家姑娘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受寵得多。
禦醫一手慢慢摸着骨頭的位置，一邊輕聲說道：”聽說姑娘在學陣術，不妨在心裏默默畫下陣圖，方便記得嚴實。老夫還是當藥童的時候，就是晚上趁着夜色正好，四下無人的時候拼命背下，如今還受益匪淺……“
淩秀影原本還有些緊張，聽着禦醫不緊不慢的聲音，漸漸有些放松下來。
正在這時候，禦醫的手忽然一動，”咔擦“一聲把骨頭掰開。
她頓時疼得臉色驟然發白，兩個嬷嬷生怕這姑娘動了，讓骨頭歪了，伸手就要壓着她不動。
”不必，“離傾羽卻忽然開口，示意兩個嬷嬷給淩秀影擦汗就足夠了。
淩秀影疼得冷汗連連，兩個嬷嬷急忙用帕子輕輕給她擦拭，卻也發現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居然真的一動不動，就等着禦醫給她正骨。
禦醫心下也佩服得很，別說年紀不大的姑娘，就是正值壯年的漢子在正骨的時候都疼得死去活來。
大嚷大叫算小了，還要忽然暴起，一拳就打過來的。
不是不疼，而是太疼，讓人幾欲癫狂。
難為淩秀影這麽小的丫頭居然忍下了，雖然身子有些輕輕顫抖，卻已經足夠讓禦醫佩服得很了。
他的動作越發加快，淩秀影不動，這骨頭正起來容易。
徹底固定好之後，禦醫擡手擦了擦汗，笑道：”傷筋動骨，姑娘最好休養三個月不要下榻為好。“
”三個月？“淩秀影疼得眼角都有了淚珠兒，忍不住滾滾而落。
她原本不想哭的，身體卻受不住，眼淚一滴一滴的，怎麽都停不下來。
淩秀影張口重複這三個字，鼻音很重，倒是像是撒嬌一樣。
許久沒等到禦醫的回答，卻有人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她微微擡頭，看見離傾羽不知道何時走過來坐在自己的榻前，似是安撫一樣，輕柔地伸手撫過淩秀影額頭的碎發。
”看來進萬陣苑的事得往後拖一拖，姑娘盡快好起來才行。“
”多謝殿下，“若非有離傾羽開口，璟國宮中禦醫不可能特地出宮來盡心盡力為自己治傷。
雖然那一下真的很疼，只是正骨好的痛楚卻少了許多。
禦醫的手法極好，應該是專攻骨傷之士。
”姑娘客氣了，“離傾羽親自倒了一杯水湊到她的嘴邊，淩秀影想要伸手去拿，只是剛才忍耐的時候把力氣都用盡了，如今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輕輕一嘆，低聲道：”殿下還是讓蘭一來照顧我吧，勞動殿下實在叫人過意不去。“
”小事罷了，“離傾羽的動作沒變，白瓷杯就在唇邊停着，仿佛淩秀影不喝，他就一直拿着。
淩秀影無法，只得側頭喝了一口。
離傾羽或許第一次伺候人，動作有些僵硬，沒等她喝完一口，水杯一倒，淩秀影便被嗆着了。
他笨手笨腳地拍着淩秀影的後背，總算讓她慢慢停下了咳嗽。
她緩過氣來卻沒能立刻開口，離傾羽也是好心要給自己喝水，只是身為皇太子哪裏有伺候過人，讓自己險些被嗆住了。
離傾羽臉上有着少見的尴尬神色，見淩秀影咳得蒼白的雙頰有了血色，雙眼因為之前疼痛而落了淚，如今瞧着水汪汪的，顯得有幾分含情脈脈。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就是堅強如淩秀影也是這樣。
”我這就叫蘭一進來伺候，姑娘先歇着吧。“離傾羽到底還是起身，不敢再喂水，免得淩秀影又嗆着了。
水珠還打濕了淩秀影肩頭和衣襟的一大片，離傾羽把蘭一叫進來，也是伺候她換一身衣裙。
蘭一進來後看見淩秀影狼狽的模樣一聲驚呼，眼圈頓時就紅了：”姑娘，奴婢都聽說了，姑娘只管開口吩咐奴婢就是，可不能胡亂動彈。“
見她下一刻淚珠兒就要滾滾而落，淩秀影頓時頭疼了，連忙吩咐道：”來，幫我換一身衣裙，這身濕了，穿着有些不舒服。“
”是，姑娘。“蘭一得了吩咐，終于擡手用袖子擦去眼淚，轉過身一疊聲就叮囑小丫鬟們把幹淨的衣裙送過來，又讓婆子打了熱水，仔仔細細給淩秀影擦了身，又小心翼翼扶起她換了一身衣裙。
不過簡簡單單換衣一件事，不管淩秀影還是蘭一都折騰得滿身是汗。
淩秀影看着自己不由嘆氣，苦笑道：”看來這一身是白換了，剛換下又被汗珠打濕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奴婢讓繡娘連夜趕幾身短袍來。雖說有些不合規矩，只是在別院沒有外人在，殿下也體諒姑娘，想必不會覺得失禮。“蘭一提議的時候神色有些忐忑不安，雖說短袍讓淩秀影換衣的時候要方便得多。
總歸穿短袍的都是外面的平民百姓，還是窮苦之人。因為方便幹活，這才穿着短袍。
讓淩秀影穿上這樣的衣裳未免失了身份，蘭一見她遲遲沒回應，吓得連忙跪在地上告罪道：”奴婢多嘴，若是姑娘不喜歡，這事……“
”原來還有短袍，我甚少出門，倒是不清楚。幸好蘭一你提醒我了，那就勞煩繡娘裁幾身，不然每回換一件衣服都要弄出一身汗來，着實太為難我了。“淩秀影笑笑，示意她起身：”蘭一你這樣動不動就跪下的習慣得改改，我有時候想得出神就忘了回話，倒也未必是生氣了。“
蘭一擡頭瞥了一眼，見她臉上笑盈盈的，完全不像是惱怒的模樣，心下定了定，知道這位淩姑娘的确沒生氣。
她素來和氣，這才讓蘭一不由自主開了口。
只是蘭一琢磨着以後還是小心說話才是，就算淩秀影不介意，話傳到太子殿下耳邊，讓這位殿下以為自己慢待了淩家姑娘，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的。
”姑娘可吓着奴婢了，事不宜遲，奴婢這就讓丫頭趕緊請繡娘。“
一想到一大堆的布料顏色和圖樣，淩秀影就開始頭疼了：”這些蘭一來做主就是，就像上回那些，差不多就好了。“
她反正是不挑的，在自己看來布料的材質、顏色和圖樣瞧着都差不多，只讓人眼花缭亂。
也不知道蘭一是怎麽從一堆相似的布料裏挑出不一樣的來，還說得頭頭是道。
等淩秀影穿上身後，即便不是很懂，卻也能看出這布料和樣式确實跟自己十分相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