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鬼
見鬼
吳映生和他丈夫回來後留了沈是初和白京平吃飯。
吳映生的丈夫姓陸,是西洲中學唯一的一位數學特級教師。他和吳映生算是青梅竹馬,兩人都是西洲鎮人。
吃完晚飯後,小鱷魚很自覺地去房間練古筝去了,吳映生帶着沈是初去舞蹈房補下午的課程,客廳剩下陸興學和白京平兩個人。
陸興學是不茍言笑,嚴肅板正的那種個性,沈是初估計這倆待在一起八成會彼此幹瞪眼,半天蹦不出一個字兒來。
想想那個畫面還挺好笑。
“沈是初,集中注意力!”吳映生拍了拍手,“控制力不足,翻身重心偏移加偏轉,碎步,組合技巧連接質量不夠,還有,舞感,舞感呢??你擱這兒陪林正英拍僵屍片呢?”
沈是初:“......”
他眼觀鼻鼻觀心,很标準的認錯模樣,剛剛沒忍住出了下神,确實狀态不好,該罵。
“放了三天假動作要領也放掉了是吧?遴選賽還有幾天了?50%的淘汰率,不行現在就說,就你現在這個狀态去就倆字:丢人。”
就古典舞方面,吳映生對沈是初尤其的嚴厲,标準定得很高,以致沈是初時不時就被罵兩句,不過來回也就那幾句話,沈是初都聽習慣了,有點免疫。
其實沈是初很想建議她下次換些新鮮詞兒,不過他不敢。
沈是初抹了抹臉,肉眼可見的十分愧疚自責:“我錯了師傅。”
“哼,裝乖。”吳映生用“信你個鬼”的神情瞥了他一眼,語氣卻軟了些,“今晚加練啊,休息三分鐘繼續。”
一直練到晚上九點,吳映生才放人:“去淋浴間洗個澡再回去,一身臭汗別熏着人家白京平。”
沈是初:“......”
Advertisement
吳映生家二樓有個專門的舞蹈室,有沈是初兩個卧室那麽大,連着一個淋浴間,淋浴間的儲物架上有沈是初備用的換洗衣物。
洗完澡下樓,預想的畫面并沒有出現,陸興學和白京平二人看起來相處得十分融洽。
氣氛融洽的一大關鍵媒介就是一張數學卷子。
見沈是初下來,陸興學從茶幾上抽了張面紙擦了兩下眼鏡,重新戴好之後看向他們:“這麽晚了,要不你們倆今天直接留下來,客房收拾得好好的。”
“不用不用,又不遠,我們倆騎電瓶車來的,‘嗖’一下就到了。”沈是初笑着說。
陸興學笑了笑,沒再多說,“那行。”
這時,白京平放下筆,擡手按了按因為長時間低頭而有些發酸的後脖頸。
陸興學垂頭對着那面沈是初看一眼就頭疼的過程研究起來,“是這樣,一試不用多說,二試一共四題,前兩道40分,後兩道50分,時間是150分鐘,你這個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時間會多出來,記得好好檢查,尤其是代數和組合數學這類容易大意的題型,還有,盡量不要提前交卷,可能會影響考場上一些心理素質不太好的人。”
白京平點頭:“我知道了。”
“嗯,好。”陸興學也跟着點點頭。
其實比起擔心影響別人,陸興學更是為了通過這個借口讓白京平多檢查一會兒。
看他們交流得差不多了,那倆之間有即将陷入大眼瞪小眼的前兆,沈是初走近,開着玩笑道:“陸叔,今晚我表現不好,給師傅惹生氣了,你待會兒記得哄哄啊。”
“是不好!”吳映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樓梯上,“從熱身的時候就開始走神了,不過今天立半腳尖轉還不錯,明天繼續。”
沈是初恭恭敬敬地彎下腰:“嗻。”
吳映生被逗笑了,“別貧了,快上來,小鱷魚不肯睡覺,說要你講故事呢。”
晚上,等沈是初哄完小鱷魚,兩人騎着小電瓶蜿蜒在黑夜裏。
夜色很濃,月亮藏在雲層裏。
這次沈是初沒給白京平選擇,主動要求坐前面。前面一段路還好,有路燈,到了後面快到西中的一截兒小路,除了電瓶車的車前燈,什麽光源都沒有。
更可怕的,小路一邊是黑黢黢的河,深不見底的那種,另一邊都是雜草,隔一段路還會出現一個凸起的墳。
白天還好,這一到了晚上......
這也是為什麽他那麽熱愛翻牆回家的原因。
如果讓他自己單獨在晚上走這一段路......沈是初拒絕思考這種可能性。
氣氛好幹......想聽人聲兒。
當然,讓白京平不停的說話是不可能的。
不過可以換成他自己。
沈是初很快就找到了話題:“嗳,前面有一段路沒路燈,而且吧,那路的右邊你知道吧,都是土墳,”說到這兒,沈是初毛孔有些豎,但為了鋪墊一下,他還是硬着頭皮往下描述,“而且如果仔細聽,還能聽見貓叫,有時候聽着就像嬰兒哭一樣。”
沈是初說的心裏突突的,結果後面只是淡淡地來了一句:“你聽過?”
“啊,啊,偶爾聽,聽過一點點。”沈是初往路兩邊瞥了幾下,禁不住有些結巴。
白京平:“......舌頭燙着了?”
沈是初:“......”
沈是初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這位無知無畏的人科普一下:“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是,我們應該唯物主義,科學觀,我們是新時代接班人,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初中的物理老師就跟我們講過,有些東西真的是科學解釋不了的,你知道那是什麽嗎——玄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髒東西,不管你信不信,它真的存在。”
為了佐證這個,沈是初原本還想舉幾個例子,但眼見就要看見路邊的墳頭了,他吞了吞口水,沒敢說出口。
“所以呢?”後面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沈是初挺了挺腰杆,“所以你要是害怕的話,我不介意你靠我近一點。”
這次,後面直接傳來一聲輕笑。
沈是初:“......”
不過白京平平時就一副送葬臉,那些黑夜裏游移的鬼魂看見了這張冷臉估計都得怵一怵。
想到這裏,沈是初的肩膀放松了下,似乎這段路也沒那麽可怕了。
“對了,在我師父家客廳那兒,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張全家福,我一開始真以為我跟他們兒子長得像,但是看完了照片感覺還好吧,也沒有多像,你說是我眼神的問題還是真的不像?”
後面那位沉默了幾秒,随後問了句:“你确定現在要讨論這個問題嗎?”
沈是初:“......”
沈是初剛剛真沒多想,此刻被白京平這麽一說,此刻只想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正後悔着,肩上忽然覆了一個重量。
“啪”一聲,很輕,但是能感覺到。
沈是初責怪道:“白京平,說話就說話,別拍我肩膀,大晚上的不興拍你知道吧。”
“......”
沈是初神秘兮兮地解釋道:“每個人都有三團火,分別在兩個肩膀和頭上,叫陽火,不能給別人拍,拍滅了就麻煩了。”
白京平沉默了幾秒,跟着問:“什麽麻煩?”
沈是初感覺白京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以為意,對此不太高興,“很大的麻煩,如果火滅了,那魂魄就會不穩,而且鬼魂就專門挑那些魂魄虛弱的人,所以,當晚上有人拍着肩膀叫你名字的時候千萬別回頭,因為——”
沈是初迅速瞟了眼周圍,聲音雖然小了些但話裏的恐吓意味可不弱:“——叫你的可能不是人。”
白京平:“......”
後面傳來一聲清涼涼的“噢”。
沈是初覺得他孺子不可教也,自己硬着頭皮都披露得那麽詳細了,這玩意兒還是冥頑不化。
沈是初嘆了口氣,“算了,愛信不信吧。”
白京平又靜了幾秒,聲音很平靜地開口道:“但是我剛剛并沒有拍你。”
“啊——”沈是初腦子嗡地一聲。
以前看過的中國式鬼片的附身片段忽的閃現在沈是初的腦子裏......
沈是初臉色猛變,僵着手指拉剎車,待電瓶車歪歪扭扭停下後又手忙腳亂地扒下外套丢到車龍頭裏,聲音有點虛:“這衣服不幹淨了。”
他也不敢去看周圍,害怕看見什麽東西似的幾乎不敢睜眼,神神叨叨着:“我剛剛已經被拍滅了一個,只剩一個了......”沈是初輕嚷着哭調,身體在微微顫抖着,看得出來是真的在害怕,“我去那鬼二顯吧,明明你在後面他怎麽幹拍我不拍你啊。”
白京平:“......”
“白京平?你怎麽不說話了?你多說話好不好,你不說話我有點害怕。”
白京平的聲音加了個黑夜的濾鏡,顯得更淡了,“可能是因為你把好運都分給我了吧。”
“啊,”沈是初的聲音嗡嗡的,聽得出來有些委屈:“那怎麽辦啊。”
“還給你。”白京平的聲音帶了一點罕見的笑意。
若是放在平時,沈是初肯定能聽出來,但是現在,他慌得連最基本的交流都很難進行,能把白京平的話聽進去就很不容易了。
這次沈是初靜了好一會兒,似乎真的猶豫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帶了更重的鼻音:“那還是算了,給出去的東西怎麽能要回來呢,沒事,反正我還剩兩盞燈呢。”
白京平沉默了一會兒,問他:“既然害怕,為什麽還停車?”
沈是初振振有詞道,“你不懂,那些鬼啊,你跑的越快,他就越是跟在你後面跑,偏要逮着你,所以遇到這種情況,就得安安靜靜地呆在原地,不能動,更不能和他對視,等一會兒,他感覺無聊就自己飄走了。”
說完沈是初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脖子又縮了縮。
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誰跟你說這些?”
“我奶奶,嗳,你眼睛沒睜着吧,別睜着啊,這段路有點不幹淨,要不我們以後還是翻牆吧?”
白京平不置可否,要不是後座明顯的重量,沈是初都以為他被哪個鬼下了迷藥拖走了。
沈是初擡手扯着肩膀處的布料抹了下發癢的眼周,“哎,說到翻牆,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2000字檢讨還沒寫呢,哎,好煩,我要是變成鬼了第一個就去找老刁,煩死了,天天就是默寫默寫,檢讨檢讨。
沈是初仍不敢睜眼睛,只是感覺脖頸見忽然懸了一塊重量。
“什麽東西?”
白京平抓着那塊翡翠觀音送到沈是初手上,輕聲道:“你說過的,翡翠都是有靈的,既是靈,那一定能驅鬼辟邪。”
沈是初擰着眉捋了一下,好像是這麽個道理,他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圍,小聲道:“你別說,那玩意兒好像真飄走了。”
“......”
白京平走到沈是初身側,“那我們也走吧,來,你坐後面,我帶你。”
一聽到要坐後面,沈是初連忙搖頭:“我不敢。”
“那你帶我?”
沈是初抿抿唇,貓着頭看了圈,要求道:“那你得抱着我。”
“......”
沈是初擡手擦了下被風吹涼的淚漬:“不行算了,我們再等一會兒,等那玩意兒飄遠一點吧。”
“......”
白京平有些無話可說地看着沈是初。
沈是初擠眉,後傾打量了白京平兩眼,随後擡手拉起T恤的領子擋住半張臉,聲音悶悶的虛顫着:“你,你想幹嘛?你該不會被附身了吧?別別吓我啊......”
白京平:“......”
沈是初還想再說什麽,只見白京平往前走了一步,從車簍裏拿出沈是初剛剛丢的外套抖開,一手提着外套領子,另一只打開手機裏的照明燈。
沈是初皺眉,在一旁嫌棄道:“別碰它,晦氣晦氣!”
白京平瞥了他一眼,低聲道:“看這兒。”
沈是初狐疑,順着白京平用光打着的地方看去-----
只見外套的肩膀處一坨明晃晃的,還沒幹的鳥屎赫然黏糊糊得粘在上面。
鳥屎?......鳥屎!
所以剛剛的動靜是鳥屎掉在自己的外套上?
沈是初:“?????????”
“.....................”
白京平看着沈是初越來越木的臉,挑着眉:“剛剛确實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
沈是初:“......”
沈是初想了想那一系列反應......他麻了。
有那麽一瞬間,沈是初覺得和眼下這份烏龍相比,似乎遇見真鬼也不是太可怕的事情了。
“我......”沈是初緩慢地舔了舔嘴唇,無意識地擡手蹭了下眼角,看了白京平一眼,“我剛剛是假哭。”
沈是初吸着鼻子咳了聲,聲音是淚腺工作後特有的脆亮:“我逗你玩兒呢剛剛......你信不信?”
白京平看了他兩秒,繃着臉道:“你猜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