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謝禾今晚高興,在一樓的吧臺邊上又喝了兩瓶酒,等到他意識到喝得有些多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不住了。
他從酒吧裏出來,還沒走出幾步遠,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他扶着樹幹坐到馬路牙子上,剛掏出手機,一連串的消息彈到他面前。
謝禾瞪大眼睛,眼珠子勉強能聚焦幾秒鐘,吃力地念道:“謝禾,我今,不,不能來,接......我,叔,回來了......”
什麽意思啊?魚魚他發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禾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把手機捧到眼睛前面,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謝禾,我,今,不來,接......我小叔,找,我......”
好吧,魚魚被他小叔扣押了,看來我得自己回去了。
謝禾小嘴一癟,無奈地嘆了口氣。
魚魚的膽子也太小了吧,怎麽每次見到他小叔,就和老鼠見到貓了一樣,他小叔有這麽可怕嗎?
等下次我成了...成了C市的首富,我就把他小叔的産業都給買下來送給魚魚。
謝禾沉浸在他的幻想裏美美地笑了起來,一雙迷離的杏仁眼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眼前似有千百盞五顏六色的燈泡在閃爍。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星星,今晚的星星在哪兒?
謝禾撐着樹幹踉跄地站起來,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
他擡頭望向天空,今晚的夜色正濃,只有一輪明月當空,星辰被厚重的雲霧遮擋住。
星星去哪兒了?被月亮吃掉了嗎?那是星星嗎?星星原來這麽大嗎?
謝禾指着頭頂的路燈癡癡地笑着,仰着頭在原地亂晃,突然一個重心不穩向前倒去。
一陣天旋地轉,而後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撐在了他的胳膊上。
寒冷的秋風卷過光禿禿的樹梢,沉香襲來,謝禾跌入一個溫暖而又結實的懷抱中。
真好聞啊。謝禾咽下口水,在這個懷抱裏蹭了又蹭。只可惜他還沒蹭夠,就被同一只大手無情地拽了出去。
一下子沒有了依靠,謝禾像是個不倒翁似的在原地晃悠着。
靳聿炎沉着臉迅速掃了他一眼,謝禾如今衣衫不整,面色緋紅,雙眼迷離到無法聚焦,當真是“纨绔”二字最好的寫照。
一個禮拜之前,他還認為謝禾是假借“纨绔”之名,另行別的目的。現在,在方案第N次被拒且多次聯系未果後,他确信了謝禾這人就是個十足的纨绔。
除了纨绔,還有什麽人會拿這麽重要的項目當作兒戲?
“謝禾,你今晚來酒吧,難道也是來談生意的嗎?”靳聿炎對謝禾上次胡謅的那番話記憶深刻,他用力地搖了搖謝禾的胳膊,大聲問道,“謝禾,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怎麽有人舉着個小喇叭在我耳邊嘟嘟嘟,聲音還怪好聽的。謝禾咧嘴一笑,高興地點了點頭。
靳聿炎的雙眸頓時暗了下來,他當即質問道:“你醉成這樣還能談生意嗎?有什麽生意需要你喝成這樣?!”
這個小喇叭怎麽回事?怎麽還兇我呢?謝禾上下眼皮子一直在打架,眼睛迷迷糊糊的睜不開,他嘟嘟囔囔地說了幾句胡話,最後問道:“你是誰啊?”
他只能依稀看出眼前這人身材高大,暖橙色的星光照在這個人的臉上,看起來還挺溫柔。
酒精在謝禾的腦袋裏開始産生奇妙的化學反應,他平日裏一直苦苦壓抑着的本性頓時被激發出來,本就緋紅的臉頰燒得更紅了。
靳聿炎冷着臉回應:“謝禾,我是言钰。”
“言钰,言钰是誰啊?”謝禾憨憨地笑着,兩只手不由自主地貼上靳聿炎的胸膛,眼裏的笑意更濃了。
靳聿炎的臉色如同墜入冰窖,兩道眉毛皺成了一個川字。他開始後悔開車經過這裏,更後悔自己還就偏偏看到了在路邊發瘋的謝禾。
謝禾癡笑了沒多久,一直打着架的眼皮子雙雙放棄掙紮,徹底合上了眼。他像是一個沙袋似的向前蕩去,而靳聿炎毫無準備地被迫接受了這沉重一擊。
“謝禾,謝禾!”靳聿炎在他耳邊吼道。
謝禾小嘴微張着,傳來很輕很輕的鼾聲。
站着都能睡着?!靳聿炎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手攬過他的胳膊抗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拽地帶着他來到車旁。
靳聿炎本想把謝禾塞到後座,又怕他中途滾下來,想了想還是塞進了副駕駛座裏。
終于把人安頓好準備開車上路了,一個更大的問題冒了出來。
“謝禾,你住在哪裏?”靳聿炎問道。
在睡夢中的謝禾抿了抿嘴巴,吐出三個字:“東石路。”
“東石路?”靳聿炎想要再确認一遍,可謝禾已經腦袋一偏沉沉睡了過去。
他沒有辦法,只好打開導航輸入東石路,距離這裏有11.2公裏,開車需要半個小時。而現在已經是十二點四十八分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趕在兩點前回家了。
罷了,就當是積德行善,以德報怨了。
靳聿炎一腳踩下油門,深灰色的邁巴赫像是離弦之箭一般朝着目的地行駛而去。
深夜的C市依舊繁華熱鬧,兩旁的街道上走過不少年輕男女,他們肆意地享受絢爛的青春,大膽地追逐着短暫的歡樂。
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每每華燈初上,都能見識到何為大千世界,何為紙醉金迷。
五顏六色的燈光透過車窗映照在謝禾酣睡的側臉上,将他小麥色的皮膚襯得更加細膩。
等紅燈的間隙裏,靳聿炎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謝禾臉上。起初他只是想看看謝禾有沒有醒來,後來他的注意力卻被他的五官奪去了大半。
怎麽會有一個人醒着的時候渾身帶着刺,睡着的時候又溫順得如同一只小貓。這個嚣張跋扈蠻不講理的纨绔,原來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就在靳聿炎的思緒亂飄之際,謝禾突然轉過身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啞着嗓子問道:“到了嗎?”
“還有一段路。”靳聿炎回應他。
“哦,那你開快一點兒,我困了。”
面對謝禾迷糊的樣子,靳聿炎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一個在他心頭醞釀了許久的問題,一個他迫不及待想要得知的答案。
或許未來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他不自覺地攥緊方向盤,目視前方,故作鎮定地開口:“謝禾,我一直想知道你對我的項目方案到底有什麽不滿?”
“Emm,”謝禾舔了舔下嘴唇,“我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那你為什麽要退回來?一連退了五六次?”靳聿炎咬牙質問。他再也無法控制住內心波動的情緒,一腳踩下剎車,扭頭看向謝禾,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尋到答案。
可是一個醉漢的臉上除了醉态還能有別的情緒嗎?
車廂內突然安靜下來,只能聽見強有力的心跳聲和忽快忽慢的鼾聲,謝禾好像又睡了過去。
靳聿炎氣得舉起手朝方向盤重重地砸去,卻在落下的最後一刻即時收住了手。
和一個喝醉酒的小纨绔計較什麽?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的郁結頓時消散。
就在他準備重新開車上路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句呢喃細語。
“你說什麽?”靳聿炎轉過頭去看向謝禾,只見他嘴巴微張着,小口小口地吐着熱氣。
謝禾翻了個身子,撂下一句話:“我故意的......因為我讨厭你。”
這十個字輕得仿佛如天上漂泊的雲,傳到了靳聿炎的耳朵裏卻字字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刻進了他的心上。
謝禾!!!
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好感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而方才勉強控制住的怒火又一次湧上心頭。靳聿炎此時只剩下一個念頭——把這個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公子哥丢下車!
然而他卻不能這麽做,理智和道德占據了高地,他做不出把人丢在路邊的事情。
罷了罷了,就當是積德行善,以德報怨了!
靳聿炎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踩下油門朝着東石路開去。
十分鐘後,深灰色的邁巴赫出現在東石路上。馬路兩旁的路燈看起來十分老舊,有不少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
放眼望去,這裏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待開發區,別說高樓大廈了,就連低矮的平屋都很難看到。
謝禾你最好真的住在這裏!
又過了一個紅綠燈,靳聿炎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怒火,突然踩下剎車,大聲質問:“謝禾,你到底住在哪裏?”
謝禾像條毛毛蟲似的在座椅上拱了拱,嘴巴開開合合,就沒說出一句正經話。
起起伏伏的鼾聲萦繞在這狹小的車廂內,冰冷的燈光透過車窗照在靳聿炎臉上,他沉默地搖下車窗,任憑冷風吹過他的面頰。
半晌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謝總嗎?謝禾現在在我車上。”
“好,我現在就送他過來。”
“還有,我想和您親自談一談我們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