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深夜,洗完澡的謝禾從浴室出來,覺得有些口渴,于是随意用毛巾擦了擦頭發後便走下樓。
一滴滴晶瑩的水珠順着他濕漉漉的發梢滑落到他臉上,他一雙明亮的眼睛裏似乎彌漫着氤氲霧氣。
新年的第一天,謝禾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像是有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在他心上。
他嘆了口氣,心煩意亂地走下樓,脫鞋在紅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徑直來到廚房,打算用一瓶冰鎮快樂水壓制內心的煩悶。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謝寶琛從花園裏散心回來,他剛一進門,擡頭看見廚房裏閃爍着會動的幽藍色亮光。隔着一層玻璃從遠處看去,像是飄蕩着的恐怖幽靈。
“是誰?!”謝寶琛大聲喊道,他順手抄起了放在牆角的高爾夫球杆。
剛打開可樂罐頭準備痛飲一番的謝禾突然聽到這一聲吼,手一抖,罐頭從他手裏滑出。傾倒出的褐色液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自由落體,流淌在地板上發出滋滋滋的氣泡聲。
謝寶琛沖到廚房,按下電燈開關,在明晃晃的燈光照耀下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謝禾正蹲在地上擦拭打翻的可樂。
謝寶琛松了一口氣,皺着眉頭問道:“你來廚房怎麽不開燈?”
謝禾頭也不擡地說:“我又不是看不見,為什麽要開燈。”
謝寶琛無奈地放下手裏的高爾夫球杆,順手拿了一塊抹布蹲到地上和謝禾一起擦起地板。
很快,大理石地面被擦得幹淨,而空氣中還飄散着香甜的可樂氣味。
謝寶琛把抹布丢進垃圾桶裏,洗了手後戳了戳謝禾的腦袋,教訓道:“這麽晚了還喝汽水,你怎麽想的?還有和你說了多少遍了,洗完澡頭發要擦幹,大冬天的被吹感冒了怎麽辦?”
“家裏有暖氣,又不會凍着,”謝禾垂着頭小聲嘟囔道,他突然聞到空氣中不屬于可樂的味道後,立馬上前半步,猛地吸了吸鼻子,振振有詞地說:“哥,大晚上抽煙,你怎麽想的?”
“臭小子教育起我來了?”謝寶琛擡手一巴掌拍在謝禾的後腦勺上,嘴角卻是向上的。
謝禾咧開嘴憨憨一笑:“當弟弟的當然要關心哥哥了。”
“好了,快去睡吧,明早還要早起去拜年。”
“那哥你也早點去睡。”
“嗯,我知道了。”
謝禾趿着拖鞋噠噠噠地走出廚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猶豫片刻後又走回廚房。他靠在門框邊上,探出一個腦袋,對謝寶琛喊道:“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謝寶琛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謝禾從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看到了熟悉的目光,于是大着膽子說:“對了哥,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聊聊。”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不能改日再聊?”謝寶琛的語氣溫和而平淡。他倒了一杯溫水,舉着玻璃杯靠在水池邊上,側過身來平靜地看向謝禾。
“是件很小的事情,我長話短說,就是就是......”謝禾支支吾吾了半晌後,才一口氣地把心裏頭的話都說出口,“哥,你能不能不要和大都建工合作?馮家不是——”
“謝禾,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謝寶琛皺着眉頭打斷了他的話,眼裏溫和的目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謝禾茫然地站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一塊逆鱗,可是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何謝寶琛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他。
他尴尬地扯出一個笑容,說:“哥,我上樓了,晚安。”
“晚安。”謝寶琛放下了手裏的玻璃杯,玻璃杯和臺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而就是這個并不響亮的聲音,一下子擊碎了謝禾心中的美好幻境,原來這個家庭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那般溫馨。
即使他不是原主,在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又與他們相處了這麽久以後,謝禾本以為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然而今日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家裏每個人之間的感情薄得如同一層淡淡的紗,一捅就破了。
*
大年初六,重新開工。
早上醒來的時候,謝禾在被窩裏一連打了幾個滾,方才依依不舍地從床上下來。
等到他走下樓的時候,除了不用上班的謝寶曈,謝盛康和謝寶琛都已經穿好了外套準備出門。
謝盛康看了眼謝禾,沉聲問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麽起得這麽晚?”
謝禾尴尬地笑了笑,蹭蹭蹭走到餐桌邊上拿起面包就往嘴裏塞。
嘴巴被塞滿的話,就不用回答問題了吧。謝禾下意識地将眼睛看向別處。
謝盛康哼了聲,撂下話:“你待會兒就坐你哥的車去公司。”
謝禾點了點頭,悶悶地應了聲:“嗯。”
謝盛康很快離開老宅,秘書和司機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
謝禾趿着拖鞋跑到窗戶邊上,看着他坐上轎車後揚長而去,這才松了口氣。
過年的這幾天,這個家一直處于一種高壓狀态中,就連謝寶曈也安分了不少,前幾天和朋友出去玩也不敢淩晨才回家。
謝禾從窗戶邊上離開,他一轉身就看到謝寶琛在看着他,那雙琥珀色的雙眸裏頭流露着溫柔而又無奈的眼神。
他印象中的好哥哥又回來了。
謝禾不再去想那晚發生的事情,而是笑嘻嘻地跑過去,說:“哥,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謝寶琛擡起手腕指了指手表,催促道:“快點,我早上還有一個會議。”
“噢噢,馬上。”
謝禾狼吞虎咽吃起早餐,他嘴巴裏的東西還沒有咽下去,就忍不住問道:“哥,爸今天怎麽去上班了?”
自從謝盛康将謝氏集團全面交給謝寶琛管理後,他便很少再去公司了,一般只會出席每個月的例行會議。
謝寶琛說:“他去談合作了。”
“爸怎麽親自去談合作?談的什麽呀?”謝禾脫口而出,好奇心阻止了他快速咀嚼的節奏。
謝寶琛不再回答他,而是又指了指手表,催促道:“快點。”
謝禾點了點頭,馬上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倒進肚子裏。看着謝寶琛避而不談的樣子,他一瞬間全想明白了。能讓謝盛康親自出馬去談的合作項目,只能和新的工廠大樓有關了。
十分鐘後,把自己捯饬得還算幹淨整潔的謝禾坐上副駕駛座。
謝寶琛側過身從後排的袋子裏拿出一條紅色的圍巾,朝他遞了過去。
“送你的,喜歡嗎?”
謝禾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拿過圍巾立馬戴在了脖子上,高興地喊:“當然喜歡了,你送我什麽我都喜歡,謝謝哥!”
不過很快,謝禾眼珠子滴溜一轉,問道:“不過今年不是我的本命年,适合戴紅圍巾嗎?”
謝寶琛伸手撓了撓他的後腦勺,笑着說:“一條圍巾而已,哪有這麽多講究,我給你和寶曈都買了一條。”
謝禾聽了立馬側過身往車後排看去,果然在袋子裏又看到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紅色圍巾。
他臉上的笑意頓時不再,嘟着嘴抱怨道:“哥,我這條圍巾不會是買一送一的贈品吧。”
“不是。”
“那就是買兩條可以打折?”
謝寶琛這回沒再回應他,而是話鋒一轉,說:“你趕緊系好安全帶,我要開車了。”
謝禾哼哼兩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小聲嘟囔道:“我就知道你是去給謝寶曈買禮物,順手給我帶的。”
謝寶琛自動忽視了謝禾的嘟囔,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駛離地下車庫向着市中心開去。
半個小時後,轎車停在了謝氏集團大樓的地下車庫。謝禾和謝寶琛道了別,坐上不同的電梯前往不同的樓層。
謝禾今日工作不多,早上和老何打了個電話,溝通X-phone系統研發的進展,下午又抽空去了一趟工地。
兩個項目進展得都很順利,這可以說是他這段時間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或許是因為昨晚沒有睡好,謝禾覺得有些困,打算來支煙緩緩神。
他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剛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正準備按下打火機的時候,耳邊傳來幾個熟悉的名字。
“你聽說了嗎,過幾天謝董就要召開董事會了。”
“董事會?這不是還沒到規定的日子嗎?”
“我聽上面的人說,謝董打算正式退休了,要把董事長這個位置提前交出去。”
“這可是件大事啊,咱們馬上就要有新老板了,也不知道大公子上臺後公司裏會是什麽風格,我就希望能少加點班,多漲點工資。”
“吼,那你可真是做夢了,這年頭還有這麽有良心的資本家嗎?再說了,誰和你說會是大公子上位啊?這位置傳給誰還不一定呢。”
“不傳給大公子還能給誰?難道傳給那個進公司不到一年的二公子?他肯定不行。”
“那你真是小瞧他了,你別看他進公司時間短,已經經手了兩個大項目。而且X-phone的老何也對他贊不絕口,有老何這樣重量級的元老給他背書,別的大股東還不得高看他一眼。”
“啧啧啧,如果真是二公子上位的話,那大公子心裏頭得多不平衡啊。”
......
兩個議論者漸漸走遠,謝禾手裏的煙也燃盡。
他吐出了最後一口煙,冷着臉吐槽道:“胡扯。”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進入董事會,更不可能想要取代謝寶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