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最近C市發生了許多大事,華建集團換了CEO,靳氏資本高調地宣布将進軍半導體行業,未來會和謝氏集團展開更多的深入合作。而大都建工的大公子馮曉東,因為涉嫌教唆他人實施犯罪行為被公安機關帶走調查,在這之後大都建工的資金鏈突然斷裂,股價大跌瀕臨破産。
謝禾再次見到靳聿炎是在一個月之後,兩個人即将乘坐飛往Y國的飛機,辦理離婚手續。
一個月未見,靳聿炎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僅臉色慘白,就連往日明亮的雙眸也看不見一縷光。他身後跟着王新王遠二人,靳緒林派來了兩個心腹,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謝禾走上飛機後徑直坐到了最後,為了能平靜地度過這一趟煎熬的旅程,他剛一坐下,便戴上了耳機,偏過頭看向窗外。
靳聿炎走上飛機,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後的謝禾,大步朝他走去。
王新眼疾手快地一把搭在了他的肩上,低聲勸道:“少爺,我們坐這裏吧。”
靳聿炎轉過頭看着他,漆黑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情緒。下一秒,他就被王遠拽着,拉向了一旁的座位。
“松手。”靳聿炎低吼了一句。
他的聲音并不響亮,卻足以令謝禾下意識地看向這邊。
謝禾轉過頭便看見了這樣一幕,靳聿炎被兩兄弟一左一右地綁着,給按到了座位上,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
謝禾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起視線,在心中不停地默念“與我無關”這幾個字。他好不容易從這場噩夢裏逃了出來,不想再重新回去了。
只是......
謝禾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肚子,眉宇間的愁思不散,他今日特地穿了一件寬大的T恤衫,生怕被人看出他身體的異樣。
那晚離開別墅後,他的肚子一直疼得厲害,回到家中以後臉色慘白,渾身上下像是被汗水浸泡過了一般。虞晚楓趕緊帶着他去了醫院,經過緊急處理後,他的身體漸漸好轉。
深夜,醫生拿着一沓報告單走進病房,面色沉重地向他們宣布了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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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先生,經過我們的會診合議後,我們一致認為你懷孕了。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震驚,同樣的,我們對此也感到十分驚訝。不過在國外,已經有不少媒體報道過男性懷孕生子的新聞,目前許多醫學家和科學家正在研究這一罕見的自然現象。所以請你放平心态,你并不是一個人......”
謝禾還清晰地記得自己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震驚與惶恐,不過經過這一個月的思考,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即将擁抱一個新生命。不僅如此,他還十分感激被賦予了這個特殊的能力,讓他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這裏,謝禾伸手輕輕撫摸過自己的肚子,眼裏全是溫柔的愛意。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他都會勇敢地走下去。
幾個小時之後,飛機平穩地在黑夜之中穿行。
機艙內閃爍着昏暗的燈光,謝禾安靜地躺在椅子上,進入了淺眠。直到忽然有一抹熟悉的木質調氣息進入他的夢中,他順着氣味傳來的方向走去,伸手去觸碰卻只抓住了一團白霧。
謝禾從夢中驚醒,掀開眼簾,視線之中闖入一張熟悉的面孔,就在距離自己不到幾寸遠的地方。
“你?”他瞪大了眼睛,差點兒驚訝得喊出聲。
“噓,”靳聿炎豎起食指,朝他眨了眨眼睛,“謝禾,給我幾分鐘的時間,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謝禾的視線在靳聿炎的臉上緩緩劃過,蒼白面容,毫無血色的唇,就連眼睛裏都布滿血絲,眼下是無法被掩蓋住的青黑色,他看起來很憔悴。這一個月裏,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謝禾局促不安地坐着,勉強鎮定下來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豈料靳聿炎開口竟敘起了舊:“謝禾,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了,不過過了今晚,我們日後也不會再見了。”
“未來的事情誰又算得準呢?”
謝禾詫異地擡眸看了他一眼,這話裏的暗示再明确不過了,難道他到現在還沒有死心嗎?
“靳聿炎,你到底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告訴我嗎?”謝禾扭過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左右護法,奇怪的是這兩個人這會兒竟然都睡着了。
“你放心,他們兩個一時半會不會醒來,”靳聿炎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留給我的安眠藥藥效不錯。”
突然提起那晚發生的事情,謝禾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問道:“你想說什麽就快點說。”
靳聿炎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擲地有聲:“謝禾,我不想和你離婚,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果然還沒有死心......
謝禾長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向窗外,眉宇間再次籠上一層哀愁的雲霧。
如果是放在一個月前,他一定沒有耐心聽靳聿炎說這些話。可是這一個月裏發生了太多事情,他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得那麽厭惡這個人。
過去的一個月裏,他沒有一天不會想到他,想起他倆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午夜夢回之時,他的面孔仿佛格外清晰,清晰得好像他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般。
他恨過這個人,卻也愛過這個人。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濃烈的情感好像被時間沖淡了。他放棄去愛他,自然也不會再恨他了。
謝禾于是開口道:“靳聿炎,如果你是要和我聊這件事情的話,我想我們沒有談的必要了。從你把我綁架囚禁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沒有可能了。”
他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靳聿炎眼神一黯,猶豫着朝他伸出了右手,卻在快要觸及他手背的瞬間收了回來。
“謝禾,我很後悔用錯誤的方式接近你,不顧你的意願讓你待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太愛你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一個人,所以才犯下了這麽多不可饒恕的錯誤,”靳聿炎低聲祈求着,“你能不要這麽絕情地判處我死刑嗎?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謝禾的拳頭握得更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他希望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選擇保持沉默,而他的這種沉默,令靳聿炎眼裏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機艙只能聽見飛機發動機引擎轟鳴的聲音。
謝禾伸手劃過冰涼的窗戶,緩緩開口:“小時候我以為飛機這種龐然大物,一定牢固得堅不可破。直到後來坐了飛機才發現,原來它的機翼這麽薄,薄得好像會被一陣風給刮裂了。飛機為了能夠減輕自身的重量,很多地方都用到了鋁合金,只需要幾滴水銀,就能穿透過這層薄薄的鋁板。”
“你想說什麽?”
“如果機務在檢修的時候安裝錯了一顆螺絲,或者是安檢讓乘客帶着一瓶水銀上了飛機,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是死亡,是不可挽回的悲劇。”謝禾轉過頭來重新看着他,平靜地說道,“靳聿炎,有些錯誤是無法被原諒的,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開始,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靳聿炎搖了搖頭,雙眸之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霧氣,悲傷的氣息仿佛籠罩着他全身。
他不甘心地繼續說道:“謝禾,從小到大除了我的父母,沒有一個人真正愛過我。而他們卻又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裏孤獨地長大。一直以來,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去争去搶,只有這樣才能擁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直到我遇見了你,你點亮了我的世界,成為了我生命裏全部的光。所以我才會不惜一切手段,想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因為我舍不得你離開我,我不敢想象我的生活裏沒有了你會怎麽樣。”
謝禾忽然發現自己的面前又出現了一條岔路口。眼前的目光太過熟悉,靳聿炎有好幾次用這樣脆弱的、悲傷的神情望向他。可他同樣也清晰地記得,自己曾被壓入牆角,這雙熟悉的眼睛裏迸射出陌生的、陰鸷的光芒。
他搖了搖頭,只是重複着:“靳聿炎,我不會恨你,也無法再愛你,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結束了......”靳聿炎垂下腦袋,不停地低聲重複着這幾個字。
當天色破曉,雲團被染上了柔和的亮光,飛機準時降落在Y國首都的機場。
幾個小時後,靳聿炎和謝禾辦理好了離婚手續,結束了這一段本不該存在的關系。
謝禾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一次手續辦理得這麽順利。王新和王遠則更加意外了,他們本做好了各種應急預案來應對可能出現的意外場面,沒想到大少爺這一回竟然沒有做任何反抗。
不過就在他們準備回程的路上,靳聿炎突然提出想去一個地方。
王新和王遠立刻緊張了起來,提醒道:“大少爺,家主希望您盡快回家。”
“那個地方就在這附近,不會耽誤時間。”靳聿炎轉過頭來看向謝禾,問道,“謝禾,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嗎?”
“去哪兒?”
“這裏的熱門景點,許願池。”
想到這或許是他倆最後一次見面,謝禾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好。”
王新聽了眉頭一皺,立馬走了上來,說:“這裏不安全,我和王遠跟大少爺一起去。”
靳聿炎說:“随你們。”
一行人來到許願池,這是當地的熱門景點,來來往往的游客将這裏圍得水洩不通。
如果靳聿炎打算在這裏做點什麽,借着環境優勢很容易成功。因此王新和王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左一右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靳聿炎帶着謝禾擠過擁擠的人群,來到許願池邊上。這座古老的建築已經在風雨的侵蝕下褪去了昔日耀眼的光芒,每一塊磚石上都刻着歲月的痕跡。
靳聿炎從口袋裏拿出兩枚硬幣,将其中一枚塞到了謝禾手裏。
“許個願,然後丢進去。”
謝禾聳了聳肩,沒有接過靳聿炎遞來的硬幣,平靜地說:“我沒有什麽心願。”
“那就閉上眼睛好好想一想。”靳聿炎說着拉住他的手,将硬幣塞進了他手裏。
手心被粗糙的指腹劃過,再一次和靳聿炎肢體接觸,謝禾還是不由地渾身一顫。
他看着靳聿炎閉上眼睛許了一個願望,然後把硬幣丢進了許願池中。
“謝禾,我已經許完願了,你快許願吧。”
對上他溫柔的目光,謝禾一片空白的大腦裏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他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個想法,然後睜開眼睛,随手将硬幣丢進了許願池中。
硬幣穿過噴泉,在層層累疊的磚石上蹦跳了兩下,最終掉進了正中心的圓盤之中。
人群裏傳來一陣歡樂的驚嘆聲,衆人紛紛側目看向謝禾。
“謝禾,你的願望馬上要成真了,”靳聿炎笑着問道,“你許了什麽願望?”
謝禾回過神來,說:“你不會想知道的。”
說完他扭頭往回走去,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熱鬧的地方。他穿過人群的時候,心髒怦怦直跳。剛剛許下的這個願望,真的會成真嗎?
十六個小時後,一架飛機平穩地降落在C市的機場內。
謝禾走下機艙,臨別之前,靳聿炎追了出來,喊住了他。
“謝禾,如你所願,我們之間結束了。”靳聿炎站在扶梯之上,手掌握着扶手,用力得指尖發白。
謝禾側過身來,咧出一個輕松坦然的笑容:“是啊,都結束了。”
“那我祝你未來一切順利。”他眼裏哀怨的神色,有如今晚寂靜的黑夜。
晚風襲來,吹拂起彼此額前的碎發。謝禾迎着風揚起下巴,笑着說了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