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憑欄觀月夜斑斓

憑欄觀月夜斑斓

“梁與橋,你還怎麽驕傲呢?畢竟你也沒想到會這麽輕易栽到我手裏,泥人都有三分脾性,之前我都不與你計較,那是因為我等今天很久了。”

梁與橋無力的擡頭看着居高臨下的陸胡安,他身上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感了,仿佛失去了知覺,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是陸胡安一腳踹在了他的胸膛上。

“梁與橋,你說我先廢你哪一點好呢?與其讓你痛快的死去,不如讓你親眼看看自己是如何像個窩囊廢一般的死去,那樣的場景想來就有趣的緊呢。”

陸胡安拿着鋒利的匕首陰暗的走向梁與橋,“不如讓我先幫你揮刀自宮,了卻塵緣可好?”

梁與橋手肘撐在石地上,他的表情很平淡那雙愛笑的眼睛再也沒有往日的光彩和波瀾,就在陸胡安靠近的那一刻,他從懷裏拿出包着的石灰迅速的灑在陸胡安的眼睛上,自從上次苌樂被生石灰險些傷到眼睛,他就覺得這個玩意危險又好使關鍵時候能保命,他也時常備了些在身上。

他費力的起身,他實在沒有力氣,不然他一定會踹一腳回去,他故意說:“這是石灰可千萬不能碰水”,他深知陸胡安不會信他說的話,他就這麽看着陸胡安摸索到一個水桶邊,那本是特意為他準備的水桶,随時準備澆醒痛昏過去的他。

陸胡安摸索到水桶邊竟然真的将整張臉埋入了水桶,誰知這痛感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劇烈了。

“都說了不能碰水,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麽卑鄙無恥麽,只會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梁與橋拖着受傷的身體意料之中的看着陸胡安沖向那桶水,生石灰遇水會産生大量的熱量,他就等着被灼傷或者腐蝕吧。

梁與橋此時挑了把劍帶在身上,他拖着渾身是血的身體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山洞。

陸胡安憤怒的推開那桶水,他知道梁與橋此刻逃了,他對着洞口的方向大喊,“你跑不了的,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能跑多遠呢?你就像我養的一條寵物,我只當放你出去透口氣,你并不用得意多久。”

梁與橋并沒有力氣再理會陸胡安,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出去,他擡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今夜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大不了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的腳步緩慢,腳下踩着被烈日曬的焦幹的樹葉吱吱作響,他苦笑一聲就他這個步伐,他恐怕三天也走不出眼下這個四下無人的荒山,他擡頭呆呆的望着躲在雲層後面的月亮,可能連月亮都害怕他這幅模樣而躲了起來吧。

另一邊的苌樂,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小楷狼豪,她微微轉動帶着些酸意的手腕,等她從書房走出來時才發現原來天已經黑了,她望向小青,“他呢,還沒回來麽?”,之前他都是笑眯眯在門前等着她,今天倒是意外的沒有在熟悉的位置看見他。

小青搖了搖頭,她守在苌樂的身旁,回公主:“驸馬今日出去之後,一整天未曾歸來”

她有些疑惑心想他就算平時回來晚了,他也會差人回來提前說一聲,今天的他卻有些反常,她喚來侍衛讓他們先去找一找,他就像個小孩子偶爾也會玩鬧到得意忘形的時候。

苌樂邁着分花拂柳的步伐,登上了這個她很久再沒有踏入的閣樓,她雙手輕輕靠在閣樓前的欄杆上,她擡頭望了一眼灰暗的天空,今夜的月色不知為何顯得格外暗淡,好在閣樓檐下的燈籠照亮了她這一片天地,但牆角的蛐蛐擾的她又有些心煩,她轉過身就看到了閣樓上擺放的完好無損的瑤琴。

她離開欄杆來到了瑤琴面前,她用手指輕輕撥動瑤琴的琴弦,使琴弦發出了斷斷續續卻悅耳的聲響,她小心的提起身上的裙擺,最終還是坐在了瑤琴面前,用她的纖纖玉指使瑤琴發出了清越悠揚,如一股清泉在人心靈深處流淌的聲音。

此刻她的腦海裏想的都是他,他在的時候覺得他惱人,他不在的時候又忍不住的想他。

似乎那個佻達的風流少年就在眼前深情款款的望着她說:“我想看公主身着輕紗,在一個無人的小院,月下起舞,只有我和月亮可以看。”

但侍衛突如其來的闖入,打破了動人的琴聲也打破了眼前美好的一幕。

“回公主,驸馬不在梁家”

“回公主,驸馬并沒有與寧婉郡主在一起”

“回公主,驸馬并沒有與唐大人在一起”

......

“回公主,驸馬也沒有去找韓青大人”

苌樂聽着侍衛接二連三的向她彙報令人心神不安的消息,“他既沒有回梁府,也沒有與唐悟一起,更沒有再去和寧婉胡鬧鬼混,那他能去哪裏呢?”

她的臉上是藏不住的擔心,一想到她近幾日要事纏身或多或少總歸又忽略了他,她站起身離開了好不容易才彈奏一曲的瑤琴,她問“你們可知,驸馬最後去的是哪裏?”

然而各個侍衛都面面相觑,他們也不知。

她心知他定然是出了事,但她強迫自己沉着冷靜下來,她一面喚侍衛再去好好打聽他最後去了什麽地方,又一面跟着侍衛一起去尋他。

侍衛們卻面露難色不為所動,他們跪在地上自忠心耿耿道:“公主金枝玉葉,這些差事交給屬下們去辦就好。”

苌樂緊蹙眉頭她冷下臉不悅的說:“你們記住,他是本宮的驸馬,他同本宮同樣重要。”

本來漆黑又寧靜的夜晚卻有無數道影子在晃動,苌樂去了他曾經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她甚至找到了賣甜食的老板家裏,卻不得不在此刻打擾這對夫婦,小心的詢問他們是否有看見過她的驸馬。

老板披着衣服搖了搖頭,他望着眼前清冷的美人眼裏卻是掩蓋不住的擔憂,他突然想起他瞥見了那個站在大街上顯眼的少年,因為小厮的一句話,如一陣來去自如的清風眉開眼笑的離開了。

苌樂聽着老板的描述,她一面派人加緊去尋他,一面又去找那個最後讓他離開的小厮。

她将荷包挂在她的手指上,使荷包蕩漾在她的手心,她突然捏緊了他曾經在荷塘邊為她系上的荷包,她淡淡的開口,“派出禦林軍去尋吧”

侍衛驚疑的望着眼前的公主,“公主!派出皇家禦林軍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她當然知道,只是眼看子時快過馬上到醜時了而她的驸馬卻毫無音信,她也不是第一次為他失了理智,她擡手讓侍衛只需執行她的命令即可,一切後果她自會承擔。

此時另一個侍衛揪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厮跨着大步而來,“公主就是他,他去找賣甜食的老板确認過,就是這個小厮在驸馬離開前和驸馬最後說的話”

小厮惶恐的跪在地上,“小人什麽也不知道,是有人讓小人幫忙傳話,說公主在良洲山等驸馬”,小厮欲哭無淚,現在那個傳話的人也找不到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般,他這才知道他這是上了別人的道了。

苌樂卻沒空處置這個小厮,她帶了一隊人馬就往良洲山先趕過去,再讓禦林軍來良洲山與他們彙合,她怎麽忘了還有良洲山她沒去過呢。

此時,梁與橋體力不支的靠在樹幹上,他望着已經麻麻亮的天色,他估摸着一會兒陸胡安就要找過來了,他拿起長劍放在了臉上,那他寧願毀了這張臉,自戕于此,也不願意陸胡安扮作他去哄騙苌樂。

長劍不小心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細微的血痕,頃刻間他手中的劍就被擊落在地。

陸胡安一眼就看穿了梁與橋的心思,雖然他的眼睛受損視線模糊,但是面對此刻恨之入骨的人,他的眼睛卻格外清亮,他料定梁與橋一定逃不出他的圈套。

“梁與橋,你逃不掉的,有些故事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而我才是這場故事的主人公。”

陸胡安用手中的劍一寸一寸刺入他的心口,他癡狂的問,“這裏痛嗎?你也應該體會一下這種滋味了”

梁與橋痛苦的用手抓住那刺向他心口的劍刃,“痛?怎麽不痛?他甚至希望陸胡安給他一個痛快。”

陸胡安卻不慌不忙的抽出了劍,“我怎麽舍得你痛快的死去?你就應該變成一個傀儡,看着我是如何打壓梁家,又是如何與她恩愛相伴。”

陸胡安抓着梁與橋的衣領帶着他來到一條小河邊,河面上倒映着一個狼狽不堪和一個頤氣神指的少年,“你現在就應該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現在的你是個什麽鬼樣子。”

“是你活該,你就那麽聽女人的話麽?”,如果是他,他一定先下手為強,毫不猶豫殺了他,然後再裝作無辜的樣子再哄一哄她。

梁與橋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難怪陸胡安得的不到苌樂的心,是他看輕了女人更看輕了她。

梁與橋已恢複了些力氣,他一掌推開了陸胡安,用手掌暗暗彙聚內力再氣沉丹田。

陸胡安被不經意的一掌推開,他發了狠的看向梁與橋,“梁與橋!是你自己找死的”

晨光已經露出了頭,也看清了梁與橋那張因失血過多還慘白的一張臉,他絲毫不懼的與陸胡安對峙,他從容淡定的接下陸胡安招招致命向他襲來的劍,他還能堅持一會兒!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惱羞成怒的陸胡安,就像看一個跳梁小醜一般。

“是你逼我的,陸胡安紅了眼,他用力的将劍刺向梁與橋的胸膛”,這一次陸胡安并沒有刺向心口,因為吾碩琪由說過要留梁與橋一命,讓他也親自體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被人斬落人頭又被馬蹄踐踏的滋味。

“梁與橋!”,苌樂膽顫心驚睜大了眼睛望着不遠處的少年,她生怕陸胡安手中的劍再多偏了一寸。

而心思細膩的苌樂根據她敏銳的觀察和心細于發的細心,循着荒山中不小心留下的打鬥痕跡和腳印,她一步一步摸索着尋了過來,遠遠的她就看到了陸胡安将劍對準了她的驸馬。

苌樂伸出了手,侍衛便心領神會的将弓箭遞到她的手中,她将弓箭對準了陸胡安千鈞一發之際射中了他,也讓陸胡安松了手中用劍的力道。

她将弓箭背在了身後,她一手裏拿着缰繩,一手揮動馬鞭,騎着駿馬,一馬當先的湧向了她的驸馬。

陸胡安回過頭就看見了疾馳而來的苌樂,他心裏苦澀又嫉妒,“想不到她竟然連禦林軍都肯派了過來。”

突然陸胡安發了瘋的看向梁與橋,他知道他再不動手之後便再沒有機會了,他故意将劍對準了苌樂為的就是分散梁與橋的注意力,再出其不意的将劍往後調轉了方向向梁與橋的胸口狠狠的刺去。

即使在簸箕的馬背上也絲毫不影響苌樂精湛的箭術,她邊騎着馬兒邊舉起弓箭,開弓拉弦,一氣呵成,再次将弓箭對準了陸胡安,阻止他接下去的動作。

陸胡安毫不猶豫拔掉了胸口再一次射過來的箭,比起梁與橋的傷,他這點傷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而梁與橋趁着這個機會,他一腳踹開了陸胡安,刺在他胸膛的劍也重重的掉落在了地上,他看見滿臉不可思議和不甘心的陸胡安,被苌樂用弓箭對準了心口,一如當日他被江願射中那般,他看見陸胡安口吐鮮血,這個邪魔般的人終于倒在了地上。

他也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渾身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又要重重的摔倒在堅硬的石地上時,他卻意外的摔進了一個軟玉溫香的懷抱裏。

此時的苌樂早已跳下了馬,扔下了弓箭,奮力的奔向了他,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他摟在了懷裏,同時又擔心再次将他弄疼了。

他卻無力的想後退,“公主不要,髒!”

苌樂的淚珠順着臉頰止不住的滑了下來,她依舊摟着懷裏的人心疼又內疚的說,“梁與橋,對不起”

梁與橋虛軟無力的靠在苌樂的肩膀,遠處是“白日一照,浮雲自開”的日出,此刻的他再也無暇顧及,他忍着身上的劇痛,不想她太過擔憂,他換了個輕松的語氣,但那雙笑眯眯的桃花眼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公主,我好累啊”

“公主,我又要喝藥了麽?不喝藥了成不成?我不想再喝藥了。”

“公主,我想睡覺,我想一直一直睡下去”

“公主,痛,心口好痛,心裏就好像被挖走了什麽東西一樣,怎麽也填不滿心口缺失的一角”,他難過的捶打着還在流血的心口,他倔強又委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公主了”

他一口氣說了好多話,最終他失力的埋在了苌樂的頸窩上逐漸閉上了眼睛,他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苌樂緊緊摟着渾身血跡無力的倒在她懷裏的少年,她如鲠在咽,“阿衍,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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