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輕裝簡行,終于在天黑之前趕上碼頭最後一艘船。
自河面吹來的陣陣涼風,在甲板上納涼的人都紛紛披上了一件薄衫,帶着水汽的風總是格外的涼。
“侯爺。”鐘離辰腆着臉敲響江玄淩的房間,自從白日無意撞上江玄淩出浴,鐘離辰說什麽都不願意同乘一輛馬車。只是這馬上要到江南了,還不知道那裏有什麽等着,鐘離辰想,不搞好關系至少也別結仇。遂就着他砸暈的那條魚再借船家的廚房做了一道菜送來。
開門的不是玄七,而是另外一個穿黑衣的陌生人。鐘離辰都快要被江玄淩審美風格搞暈了,上到主子,下到随從都是黑衣。還好自己沒有臉盲症,不然都分不清誰是誰。
“請問你們家侯爺在嗎?我做了道菜,請侯爺品鑒品鑒。”說完,鐘離辰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的疑雲解開,他今天就是去抓魚才會撞上。結果他回頭就拿着這魚來打人情牌,這不妥妥的提醒嗎?只是話已經說出口,他也不能扭頭就走,只能盼着高冷不近人情的戰西侯讓自己滾。
誰料。
“請進。”
鐘離辰心想:卒了!
“殿下請。”黑衣人側開身作了一個請的動作。沒法子,鐘離辰只能硬着頭皮提着食盒進去。
“侯爺我”鐘離辰見江玄淩面前已經擺了吃食,自己這魚顯得多餘了些。
江玄淩眼皮也不擡:“殿下請坐。”
這話提醒了鐘離辰自己是來做什麽的,硬着頭皮上前從食盒中将魚端出來。上輩子鐘離辰屬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此簡單的家常菜都會做些,“學着書裏做的,侯爺莫要笑話。”
“蜀地的菜系。”江玄淩道。
鐘離辰點點頭,他大學和實習都是在那邊,跟着也學了不少:“侯爺請。”說完又補充道:“沒下毒。”
聞言,江玄淩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筷子,看得鐘離辰心驚膽戰,暗想自己花椒辣椒應該放的合适,也不知這江玄淩能不能吃,別以為自己是另類害他。
“還不錯,玄九給殿下盛飯。”
出乎意料,江玄淩表現的格外好相處,鐘離辰也松了口氣,連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取過旁邊備用的碗筷,這幾年自己吃禦膳房的夥食也吃夠了,這重口味的菜系着實誘人。
“嘶…”遭了,吃辣能力下降。鐘離辰淚水一下子蓄滿眼眶連帶着鼻子也不暢起來。
江玄淩當沒有看見,夾了一小塊魚肉,淡淡道:“殿下手藝不錯。”
“是,嘶,是嗎,哈!”這是警告和報複嗎?不用想,肯定是!
翌日中午。
兩層樓高的船停靠在廣陵渡口,江南到了。
“侯爺,是內務府的人。”消失了一晚上的玄七又出現在江玄淩身邊。
江玄淩微微颔首:“走吧。”
內務府來的赫然是上次來尋鐘離辰的小太監,見到江玄淩他先是行了禮,才道:“侯爺一路辛苦了。”
“公公應該去見七殿下。”玄七上前,此時江玄淩已經頭也不回的上了內務府準備的馬車。
“是。”小太監在鐘離辰這些不受寵的皇子面前還可以拿幾分腔調,可在江玄淩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昨夜硬着頭皮吃完了一條魚,回頭鐘離辰就跑了一夜的茅房。還是船家發現及時送來的湯藥,不然鐘離辰覺得自己得交代在這裏。
“殿下。”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回頭,還真是熟人:“公公。”
小太監笑眯眯道:“咱家奉命來接殿下和侯爺,殿下請吧。”
唉…鐘離辰長嘆一口氣,認命道:“走吧。”
“殿下這是怎麽了?”走了幾步,小太監覺得鐘離辰的步子着實不穩當了些。
告狀是不可能的,鐘離辰只能說:“暈船。”
這樣。小太監也不在多言,領着鐘離辰就下了船。
行宮在廣陵城外,廣陵有座山,是秦嶺的分支。其間樹木蔥郁,自然風光迤逦。還有那冬暖夏涼的泉水是歷代皇帝避暑納涼的佳處。
馬車踏踏穿過街道,鐘離辰揭開簾子一角,從廣陵出去再趕上兩日路就能到海邊,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機會去看看。伸出手向路邊買貝殼鈴铛的小姑娘買了一串貝殼,回頭挂床頭去。
廣陵行宮前朝就有之,加上南晉歷代皇帝修繕,可謂是富麗堂皇,奢靡極致。一路乘着馬車進入行宮,鐘離辰只來得及看了一眼江玄淩馬車的尾巴就被送到居所。
“殿下,行宮住的貴人極多,你來的晚只能委屈你了。”小太監這會又恢複了以往的高高在上,朝鐘離辰指了指身後的小院道。
鐘離辰看了一眼,比京城自己住的寝殿還要破,不過好在有獨立的院子也算是補足缺點了:“不委屈不委屈。”拎着行李就進去,只是這一進去鐘離辰就後悔了,真破啊!
一堂屋一卧室,角落結着蛛網,牆體漆層斑駁,一應家具均是舊物。我好歹也是你們找來的,能不能用點心。再回頭看院子裏的雜草,再不濟給他一把鐮刀也行啊。
相比鐘離辰這邊的破落,江玄淩這邊就好上許多,一點也不亞于他在京城的住所。
“侯爺,陛下有請。”
簡單收拾過,鐘離辰看了日頭就出了院子。開玩笑,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找到廚房,回頭不得把人餓死。
“聽聞你把京城鬧得不安生”皇帝盱着眼睛,這些日子那些官員沒少在他面前告狀,如今當事人出現在眼前。皇帝又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江玄淩的樣子,瘦瘦小小。如今長得已經很高了,心也更野了。
江玄淩當沒有感受到皇帝的變化,低着頭道:“臣有一物交于陛下。”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禦前總管連忙上前取過交給皇帝,只是在皇帝翻開第一頁時,眸色一變。
“好啊!”冊子重重拍在桌上,“這些混賬朕避個暑他們要死要活的在我面前哭窮,沒想到他們私底下藏了這麽多油水。”
江玄淩當沒有聽到皇帝的話,繼續說:“這番證據确鑿,已全部交給大理寺,從他們家裏搜剿出來的已經全部充入國庫。”
“國庫”皇帝道。
“還有一部分充入內庫。”江玄淩補充道。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好看起來,只要進了內庫和進他的私庫就沒有差別,這才好顏色道:“玄淩,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但因此那些人也都看不慣你。以後做事幹淨點,別再讓他們來我耳邊念叨。”
“是。”
腰包鼓起來,皇帝心情不錯:“行了,一路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對了。”皇帝又想起一件事,目光緊緊盯着江玄淩:“這一路你和老七一道,你覺得老七如何?”
“七殿下剪紙不錯。”
“哼,這混賬東西盡學些不上臺面的東西,下去吧。”
“是。”
看着江玄淩離開的背影,皇帝眼裏的混濁多了幾分:“這是一把好刀,可惜…”
可惜什麽?屋裏聽了一耳朵的禦前總管不敢說話,只能低着頭充當一個木頭人。
“殿下,殿下。”
難怪皇帝年年都要來江南避暑,這氣候可真舒服。鐘離辰抱着被子睡的正舒服耳邊就一陣吵嚷,“起開。”
“殿下,你再不起太陽就曬屁股了。”楊昭往床上一坐,鐘離辰感覺床板都吱呀一聲,連忙推人
“一邊去,你擋着光了。”
楊昭知道自己是被嫌棄了,但也不惱,起身把窗戶一一推開:“這些日子好生無聊,還好殿下來了。”
“楊昭昭。”鐘離辰坐起身,随手抓了把自己烏泱泱的長發。
“诶。”楊昭眼珠子掉在鐘離辰頭發上,他也好想要這麽烏黑柔順的頭發。
“眼珠子。”
“嘿嘿。”楊昭接住扔來的枕頭,“殿下怎麽養的頭發”
鐘離辰并不覺得頭發有什麽好處,夏天熱冬天洗了不幹,可惜不能剪,遂沒好氣道:“少吃肉,早點睡。”
楊昭聞言惋惜地搖搖頭,這兩點他都做不到。
“你這麽早來做什麽?”水是鐘離辰昨天就準備好的,簡單洗漱過後,鐘離辰看看日頭。夏日的天亮的早,別看這會屋裏一片明亮其實還早得很。
這個問題問的楊昭一下子就高興起來:“約殿下出去吃包子,我發現了一家包子店味道好極了,尤其是做包子的姑娘也美極了。”
鐘離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楊昭又是嘿嘿一笑:“你就說你去不”
“你覺得我能去?”
“怎麽不能去?這些日子我們把廣陵大街小巷都走遍了。”
“真的?”
“不信去試試。”
抱着試試的心态,直到鐘離辰和楊昭大搖大擺走出行宮,看到同為皇子的兄弟招搖過市,鐘離辰深覺自己那位父皇變化真快。
“叫你來不來吧,這會覺得虧了?”楊昭笑道。
鐘離辰搖搖頭,不是他不來,實在是。不好說只好移開話題:“前面那家就是你說的包子鋪”
“是啊。”這包子鋪位置不顯眼,開在廣陵街道的角落,不過相反的是,生意卻是極熱鬧的。
“客官要什麽餡的包子”一道女聲傳來。
楊昭胳膊肘撞撞鐘離辰:“怎麽樣,姑娘的容貌極好吧”
賣包子的姑娘明顯才和了面,身上還沾着面粉。和京城一貫以瘦為美的審美相比,這位姑娘着實健康了些,臉上長了幾顆雀斑笑起來格外靈動。雖不是俏佳人但也算得上清秀。
“看呆了?我就說好看嘛!”楊昭目光不錯地盯着人家姑娘,鐘離辰踩他一腳示意他委婉點,不要吓着別人。
“好看,快去買包子,我餓了。”
楊昭這會倒是腼腆起來:“你去,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麽?快去。”用力把人一推,百忙之中的姑娘也看到了楊昭,嘴角的酒窩勾起,朗聲問要吃什麽餡的包子。
看着平日大大咧咧的楊昭手足無措起來,鐘離辰抱着手靠着牆,心想這呆子是遇到制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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