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葉施澤帶她去了子非,景點裏的一家人均上千的川菜,是在熱鬧非凡的寬巷子裏閉門做生意的獨一家。

但從推開門進去,200年前的青磚瓦黛鋪滿視線,再有清平樂一響,整個餐廳裏遍布的魏晉南北朝的風流文化氛圍就上來了。

子非主打文化餐廳,但在服務員要進行菜品介紹時,葉施澤卻擺手制止了。

本着紳士的原則,他先讓尤露點,盡管他們兩人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懂如何在這樣昂貴的黑珍珠餐廳裏點餐,但尤露也不扭捏,有什麽不懂的都直接問服務員,即便有些問題過于外行,行事卻恰好符合葉施澤的喜好。

他見過太多想借着自己的階層往上爬的女孩,每每在這種場合都硬要不懂裝懂,最誇張的是一個高中同學,跟他外出吃飯時想方設法打探到了要去的米其林餐廳,然後專程買了十來本介紹米其林的書惡補,就為了在吃飯時能僞裝出自己常年出入這種場合的自如感。

當然,硬拗出來的感覺是不可能自然的,只能贻笑大方,且讓他這個帶着女孩往來高級餐廳只為泡妹和追求氛圍的二代很沒面子。

這方面尤露倒是懂得多,觀察着周圍的清幽環境,配合服務員說了幾個魏晉的笑話和典故。

葉施澤盡是點一些鵝肝、龍蝦什麽的,為了彌補這頓飯缺乏的文化,尤露補加一道絲綢之路,讓在一旁憋了半天的服務員終于将菜品故事講了出來。

茶香冉冉,縷縷清香彌散,尤露脫掉了駝絨大衣,只穿那件淘寶買來的緊身毛衣裙,卻已仿佛不再是山溝溝裏那個灰頭土臉的加油小妹,潤澤清秀的臉龐和娓娓道來的典故詩句讓她與這樣的環境融為一體。

葉施澤覺得舒服,心理和生理層面都是的那種,便自然舒展開軀體想要斜靠在座椅上。旁邊恰好路過一個女人,正打着電話往外走,他伸長的手臂便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裙子。

“這件事你別再管,交給我處理。損失不需要你承擔……”話音止住,女人微側過臉來皺眉看了他一眼。

非常驚豔的一張臉,長眼翹鼻,圓潤得突出到恰到好處的顴骨和精致的下颌線,整張側臉流暢得渾然天成,是個禦姐模樣的大美人。

葉施澤神态如常,微笑着雙手合十道歉,女人沖他翻了個白眼,眼神往尤露這邊輕輕一瞥,腳步便繼續往前,“……但你要明白應該怎麽做。”

聲音漸行漸遠,葉施澤的眼神卻随着她的背影逗留了好一會兒。尤露正心裏琢磨着,他卻主動提起來:“你知道她嗎?”

尤露微微愣了愣,她以為葉施澤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才給予關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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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搖頭:“你們認識?”

葉施澤笑了:“我認識她,她記不記得我可就難說了。”

“她叫鐘靈殊。”服務員上菜,葉施澤伸長手臂把尤露面前的餐具歸置整齊,一邊漫不經心道:“她家從清朝發家,後來因為一些事,她自己脫離家族去了北歐,據說原本在那邊做花卉生意……沒想到已經回國了。”

“我小學的時候見過她,不過那會兒她已經高中了,肯定不記得我了。”

“後來呢?”尤露對她的生意很感興趣,“她沒做花卉了?”

葉施澤聳肩:“誰知道呢,畢竟鐘家現在都不認她了。”

至于為什麽鐘靈殊會脫離家族,鐘家又不認她,他沒再多說,尤露也沒有再問。

尤露第一次親眼見到原本與自己生活毫無交集的另一個世界的人,想到這确實是葉施澤帶來的好處,心裏對這次無聊約會的成見都減輕不少。

兩人愉快地吃完飯,出門,上車。尤露觀察半天,沒發現葉施澤有什麽告白傾向,暗暗松了口氣。

原本她以為,今晚特意搞這麽隆重,又是送衣服又是高級餐廳的,整件事又建立在葉施澤做為她擋箭牌的基礎上,這些都是葉施澤為了提出正式交往做的鋪墊。

但他什麽也沒做,就是單純地、帶着一個不丢面子的漂亮姑娘來約會吃飯。

葉施澤上了車不點火,坐在駕駛座上看起手機。

“怎麽了?”尤露笑:“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呢。”她看到他手機上選購電影票的界面了。

“人家領導開會跟你有什麽關系,多半是讨論周年慶的事兒吧。”葉施澤不在意:“這部電影挺不錯的,去看看呗。”

他說着就打算買票,尤露及時伸手将他的手按住說:“今天又加班了,我想回去休息。”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手上的力道卻不容抗拒,嘴角依然是柔和的笑,但葉施澤能感覺出來,她有點生氣了。

行吧,見好就收。葉施澤收起手機開車,兩人一路默默,氣氛略微有點尴尬。

葉施澤抿着唇,右手不自覺摩擦着真皮方向盤。

剛才尤露按住他手的時候,他忽然莫名感覺很奇異。

就像是……像什麽呢。

夜霧籠罩下很快就到了地方,尤露笑眯眯跳下車,在昏黃路燈下很是朝氣地擺手:“感謝葉少送我的外套和美味晚餐,明天見。”

葉施澤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什麽所以然,此刻見她穿着自己給買的外套,長裙下露出的腳踝細弱纖柔,在身後那個古老破舊的小院落前呲着小白牙甜笑的樣子,簡直清純可人到如同路邊搖曳生姿的小白花。

起先奇怪的感覺消失了,他擺擺手,駕車潇灑離去。

尤露上樓的時候,正遇到馬山林在樓梯口打電話,似乎是在跟女友吵架,情緒很激動。

她從來不是八卦的性格,也懶得參與這些于她而言沒有價值的人的私生活,正打算點點頭離開,馬山林卻突然把電話挂了給她打招呼:“這麽晚才回來?”

他的聲音還帶着之前激烈言辭的餘韻,微喘又有一些急不可耐。

男人真是奇怪,前一秒還在為自己的女友臉紅脖子粗,下一秒就能對有好感的可愛女同事殷勤地笑臉相迎。

不過這種事她早已習慣了。像她這樣清純的鄰家女孩人設總能吸引到無數撲上來的男人,追不到就會換一下,也不會拒絕偶爾的暧昧。

成年人只談利益不談感情,沒有人是非她不可,她也不需要任何人。

樓梯間的燈暗下去,尤露的眼神在這一瞬非常冰冷,燈亮起來後,她才重新笑着說:“是啊,出去吃了個飯。”

馬山林猶豫了一下才說:“你跟葉施澤去吃飯的嗎?”

這就過了,尤露笑着敷衍:“哇,都快十一點了你還不回房間,我可累死了,得趕緊去回去癱着了,明天見哦。”

說完她便借着低頭找鑰匙的姿勢走掉了。

她也确實說了實話,在一定程度上,應付葉施澤還挺累的。

第二天一早,尤露早早到了公司,到廁所換好小西裝便趕到會議室。

公司的一百周年慶等過完年就要開始籌備了,今早有個全部門管理人員參與的籌備動員大會,紮西早就告知她跟着去學習一下。

新來的書記很重視這項工作,是省公司領導也會來參與的會議,紮西是給她找機會在大領導面前露露臉。

說露臉,很快就來了第一位領導,省公司負責宣傳工作的一把手,一個留着短發看起來非常幹練的女人。

“張總早上好,我們這裏有竹葉青和阿壩苦荞,要喝點什麽?”

張瓊華提起包示意:“我自己帶了杯子,幫我加點水就行。”

尤露恭敬地等她從包裏拿出杯子才轉身去接水,回來時輕聲詢問:“張總您吃飯了嗎?我們還準備了小點心。”

張瓊華來了興趣:“哦?都有些什麽?”

點心這檔子事其實是尤露自己定的,這次會議算不上嚴肅,更多以彙報讨論為主,只是來的人都是些大人物,她便耍了點小心思。

“有荞麥餅幹,健康好吃;也有白色戀人——一種非常好吃的日本餅幹;還有……”尤露一一給她介紹時,順便将每樣東西都放在她桌前供其選擇。

最後張瓊華選了甜膩的白色戀人和薩其馬。尤露心下記住她的喜好,又趕緊招呼別的陸續到來的領導去了。

忙忙碌碌端茶倒水的間隙,張瓊華叫住她說:“以前來你們公司開會從來都沒有這些,這是誰安排的?”

尤露微微彎腰湊近她說:“因為每次開會時間都很早,我每次都吃不了早飯,就想着領導們肯定也沒吃,給自己買的時候幹脆就一起帶上啦。”

張瓊華滿意地笑了,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尤露也笑:“我叫尤露,目前就職于成都公司業務部項目小組。”

沒等多久,會議進行得如火如荼,尤露忙碌一整個上午,終于閑下來開始記人。她有一個小本子,記錄了人生中遇到的重要人物,包括他們的電話、職位資源以及個人喜好。今天這一趟下來,小本子上又可以添不少信息了。

紮西和梁靖坐在中間那幾排,尤露站在門邊利用閑暇不時觀察她們。這兩個女人在讨論環節言笑晏晏,看起來倒是很其樂融融。

讨論環節結束,省公司一把手上臺總結的時候,梁靖忽然沖尤露招了招手。

尤露略略皺眉,端着熱水壺走了過去蹲下輕聲道:“梁姐……”

話還沒說完,梁靖忽然以正常聲音大小訓斥道:“這怎麽有垃圾?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場合嘛?這個垃圾在這裏擺了一上午也沒人來收,茶水間的人不懂事,你一個大學生還不懂事?”

一把手激情昂揚的講話被打斷,很是不悅地沉聲道:“怎麽回事?”

整個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尤露維持着半蹲的姿勢,大小腿都微微發麻,額頭漸漸浸出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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