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結束的慶典煙花是在七點半，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綠谷中途回了一趟自己教室的店面，被穿紅戴綠的飯田老鸨義正言辭地趕走了。

要指名綠谷的人恐怖到已經排隊到明年了，幸好他被爆豪迅速地全天指名了，要是老在店子裏面晃來晃去指不定會被做出什麽事。

非常有信譽的飯田店長要求綠谷公關去找自己的客人，為對方付出的金錢代價服務。

沒有經驗的綠谷公關十分發愁，他第一次見到出手這麽大方但是卻找不到人的客人，只能又發了一條「我會一直在後山等你的，小勝！」的簡訊給對方。

被系統吐槽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地蜷縮成一團等在了後山上。

「綠谷，你就這麽等嗎？！要是他不來怎麽辦？」

後山的氣溫比校園裏要低上好幾度，他以防萬一已經把轟焦凍給他穿上的燕尾服外套送回去了，現在孤身一人伶仃地坐在能夠俯瞰全場的石頭板凳上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像個廟會上被人掉落在地上的孤單丸子，一個人黏在冰涼的地板上等人發現拾起，山風輕輕吹拂，樹葉相互摩挲，聲音綽約迷離，陽光被茂盛的樹木的陰影纖毫不差地擋在了距離綠谷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系統一時之間竟沒有辦法苛責他。

它張了張口，最後只能任電流迷茫地通過自己的發聲器官，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已經走到現在了，振作一點啊！馬上就要成功了！你不想你成功之後會得到的東西了嗎！

「你，那個，餅幹的效果要到了，還有四個小時」

結果最終出口的只是這樣一句不鹹不淡幹巴巴的彙報。

綠谷更深地把自己的頭縮進自己的懷裏，就像在即将來臨的深秋沒有儲備到足夠過冬食物，只能落寞地靠自己的皮毛取暖的小動物。

「只有四個小時了嗎？」

系統頓了很久：「你要，看一眼你對爆豪地好感度嗎？」

綠谷就像是被這句話驚了一下，他猛然擡起頭來，帶着淚痕的臉上隐約可見幾分呼之欲出的惶恐神色：

「不要！」

系統咬了下牙，狠了狠心：「綠谷，你懂這個游戲的意思對嗎？」

「它要求的是——你不可以帶上感情的，知道嗎？」

「無論是對天降同學，還是幼馴染同學，他們可以愛你，靠近你，為你穿上衣服取暖，為你披荊斬棘，為你淪落深陷，但是你不可以——」

它的電子音猛然被拔高了一個八度，刺耳得綠谷的頭疼：

「——但是，你不可以！他們愛上你又可以放棄你，他們的愛來得那樣輕易，你只可能充當他們年輕人生內一段玫瑰色的回憶，但是你愛上他們，你就只能變成回憶了知道嗎！！！」

綠谷的呼吸在系統喋喋不休的敘述中開始顫抖，他的臉在越發肆掠的風裏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

「你知道你是賭上什麽東西加入這個游戲的嗎，綠谷」

系統的聲音難掩悲傷：

「我希望你通關」

綠谷的手裏面全是冷汗，他顫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我會加油的」

風還在吹，隐藏在樹後的人握緊了拳頭，他專注地凝視着綠谷側臉上滑落的眼淚，心髒無法自控地緊縮，他惱怒地皺緊了眉頭，被另外一個人主宰着一切喜怒哀樂的感覺實在讓他有幾分煩躁，略過對方帶淚眼角的風似乎倒灌進了自己的嘴裏，他翻湧着舌尖，嘗到了一絲久違的澀意。

心裏想要自控暴躁和想要靠近擁抱對方的欲望被這一丁點兒澀成倍放大，心髒被兩種扭曲的情感淩駕驅動，幾乎在他的胸腔裏搏動成了一個獨立于他意識的器官，他鮮紅的眼睛像是魔獸被剝離的心髒，帶着揮着不去的血腥氣。

爆豪地眼底罕見地失去銳利，甚至看起來如同沒有焦距，他迷茫地躲在離自己想要獨占的小廢物不到五米的地方。

他低頭看自己因為奔跑而發紅的手掌，汗水滴落在帶有荊棘的灌木裏。

我，為什麽會，突然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是突然飲下了女巫的愛情毒藥，他被禁锢在只能愛上對方的牢籠裏，不斷如同困獸一樣沖撞，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最後連靈魂都被對方馴服。

山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吹過爆豪帶着汗意的衣擺，和綠谷無助蜷縮的卷發。

挂在爆豪手機上那個鼻青臉腫的胖虎挂件不自主搖擺。

不過，區區一個小石子而已。

系統冷酷無情的聲音響起：「綠谷，你要快一點了，餅幹的效果開始失效了」

綠谷把自己縮地更小了一點，就像掉在地上的團子因為長期沒有人撿起而凝固了。

「嗯。」

纏着飯田要綠谷指名時間的切島忽然迷茫地搖了一下頭，對面的飯田鐵面無私地拒絕他：

“切島同學，我們店一向童叟無欺，綠谷同學今天不可以指名了，你可以吃碗咖喱安慰一下自己。”

甚至已經十分懂策略的開始推銷了，飯田推了一下眼鏡，一臉深沉地看着對面纏了自己半天的切島。

要是這樣不行的話，我還可以——

切島楞了一下，爽朗一笑：“哈哈哈，好啊，我嘗一下爆豪的手藝！”

飯田看着飯田和上鳴勾肩搭背去準備室勺咖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怎麽回事，突然就放棄綠谷了？

是因為餓了嗎？

還是突然發覺咖喱的吸引力大于綠谷了？

綠谷在整個校園裏搜尋所有爆豪能夠出現的痕跡，他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找過去，他舉着手機上的那張自己偷拍得到的照片，就像尋找自己走丢的貓咪的主人。

“你好，請問有看見這個人來過這裏嗎？”

「送信人：小勝」：小勝，你願意見我一面嗎？

“你好，他喜歡吃辣的食物，我想問一下他有來過這裏點餐——沒有嗎？謝謝。”

「送信人：小勝」：小勝，你不願意見我嗎？（emoji大哭）（emoji大哭）

“你好！！請等一等！我想問一下有一個個子高高的，可能還穿着西裝的男生來自己打這款新出來的歐魯邁特系列游戲嗎？他很厲害的，要是打過一定是最高紀錄，哦，這個記錄應該不是他打的，謝謝你！”

「送信人：小勝」：小勝，你在哪裏，我可以過來找你嗎？

「送信人：小勝」：你願意讓我找你嗎？

「送信人：小勝」：我會一直等你來得，我在後山上。

「送信人：小勝」：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也沒關系的。

天邊的雲爛漫多情，橘黃色的顏色像蔓延開的水彩從校園的最邊際一直到了綠谷的頭頂垂落下來，層層疊疊地像一晚睡不醒的美夢，校園裏很多攤位已經收攤了，往來都是興高采烈的年輕笑臉，綠谷孤零零地站在這如夢的黃昏和人流裏，像一個夢醒的人。

旁邊的女仆甜品咖啡屋的女孩子換下了圍裙，她猶豫地看着這個站在自家門口有些疲憊的男孩，準備把店裏沒有賣完準備帶回家的甜點分了一袋給他。

無論如何，美麗的小點心總是讓人心情甜美的武器。

女孩子擔心地看了一眼落魄地站在原地沒動的綠谷，不明白對方剛剛接過曲奇小餅幹一瞬間看起來要哭出來的表情。

就好像——接過的不是餅幹，而是即将毒死他的毒藥。

系統冰冷機械的電子音擴散在綠谷沒有焦距的眼底：

「綠谷，你明白了吧，你得到的愛——」

綠谷恍惚地看向自己手裏那袋被精美包裝後的曲奇小餅幹：

「——都是虛假的，都是被你一步一步謀劃後得到的，他們并不愛你的真我」

系統有條不紊地得出結論：

「他們愛的是你呈現給他們的皮囊」

它的聲音“滋啦滋啦”，就像在活炸綠谷躍動的心髒：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愛，你也必須達到100%才可以。」

系統低低地笑起來，就像是在哭泣：

「cheer up，baby，it is just a game，it is not true love」

綠谷手腕上挂着那袋被透明玻璃紙包裝好的曲奇，轉身向山頂的地方走去，他的眼角似乎有淚劃過：

「這對我是游戲，但對他們不是」

「就拿我的“true love”來懲罰自願加入游戲的我自己吧」

「目前測試玩家」：綠谷出久

「情感穩定程度」：69%，下降11%

暮色四合，翻湧的夜色從遙遠的地方無聲伸展，獨自一人在山頂的綠谷都能聽到下面的學生們興奮喜悅的歡呼聲，帶有寒氣的風打成卷從綠谷背後不斷吹拂，把他的白色襯衫吹得鼓脹，衣領翻飛拍打着他冰冷的側臉，他呆呆地俯視簇擁在一起的人群，奔波了一下午，過深的疲憊已經麻木了他的感覺器官，他已經連冷都覺不出了。

系統咄咄逼人了一下午，這個時候又心軟了起來：

「綠谷，還有5分鐘，餅幹就完全失效了」

它頓了一下，決定不再把一些過于慘痛的事實反複述說，它笨拙地安慰綠谷：

「我覺得你一定可以通關的，你不要太——」

太較真，太認真，太真情實感，太真心實意——

——太真心。

它魂不守舍地想到，我一點也不想你失敗。

我不想只能在數據和影像資料裏才能看見你的雀斑和幹淨的笑臉，我這種笨拙的系統，只有遇到你這種心軟的家夥才不會被嫌棄。

它沉默了一會兒，再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勉強：「你要是失敗了，我以後可能就再也遇不到能夠和我說話的宿主了」

綠谷很輕地笑了一下：「不會的」

系統一時之間搞不清楚他是在反駁那一條，是不會再遇到，還是不會失敗。

綠谷又發了一條簡訊：

「送信人：小勝」：小勝，這次我連你的背影都沒有看見

「送信人：小勝」：我真的是個廢物沒錯了

煙花伴着消息背後的『已讀』字眼的那一瞬間絢麗升起，銀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夜色裏轟然炸開，墜落成無數條流星，把綠谷揚起來的臉照亮，綠色的眼睛裏全是絢麗煙火的倒影，美麗得不可思議。

夜色被煙火渲染地闌珊動人，寂靜無人的山頂裏有一個獨自欣賞美景的人。

綠谷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來信人：小勝」：廢物，回頭看

天上的煙花被來人別扭地舉在了手裏，高大桀骜的男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只手持的星星煙花棒，在冰冷的山頂風裏被他用另一只手小心地護住，一瞬間的光亮蓋過了天上盛大的火樹銀花，對方別扭地別開頭：

“真是廢物，連就在你背後都要找這麽久。”

綠谷一瞬間就崩潰地哭出來了：

“嗚哇哇哇，小勝！！”

爆豪回過頭的一瞬間看到小廢物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還有點手足無措，他一手拿着煙花一手抹去綠谷臉上的眼淚，有點調皮地微微笑了起來：

“真是的，還是這麽愛哭。”

他垂下紅色的眼睛，把手裏的煙花遞給了懵懵懂懂的綠谷：

“拿着，用來哄你的，給我笑！”

爆豪泛紅的臉在夜色裏看不清楚，但是下一秒升起的煙花把他那一點費心遮掩的羞澀暴露無遺，對方插着兜仰頭看天空，下颌曲線美好而讓人心動，滿天的繁星跌落在爆豪紅色的眼睛裏，就像另一個等待他跳躍墜落的美夢，熠熠生輝。

他不轉頭看他，就那樣說着話：

“喂，廢物。”

綠谷迷茫地握住煙花棒，非常自覺的答應了。

“嗯。”

爆豪垂下頭開口了：

“以後，做我男朋友怎麽樣？”

煙花盛開了，綠谷微微張大了眼睛。

愛情魔藥失效的那一刻，愛情離奇地降臨了。

「主線任務：和幼馴染達成交往關系完成」

「幼馴染攻略進度：道具失效！80%，上漲5%」

事後綠谷同學問了為什麽爆豪同學之前要拒絕他，爆豪同學表示表白這種事情當然是老子來啊你這個廢物！

系統表示你們gay的套路我真的看不穿，我以後不亂逼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