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皮斯科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噩夢。

他老來得子了。

當然，老來得子其實沒什麽，如果說出去，大概率還會得到別人的恭喜。

——可怕的是他要自己生。

這個驚悚的念頭一出現，皮斯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有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後是白發少年松了口氣但依然帶着點擔憂的聲音：“枡山先生，您還好吧？”

西園寺岚季見皮斯科雖然醒了，但依然是那副目光呆滞毫無反應的表情，忍不住回頭看向據說很專業的某人：“你确定你的除妖已經結束了？”

他怎麽感覺枡山先生還不是很清醒的樣子。

結野晴明聞言聳了聳肩：“放心吧，我保證那個鬼胎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現在這樣也是正常情況，”結野晴明解釋道，“就和人類女性懷孕的時候需要大量補充營養供給胎兒一樣，鬼胎的成長也需要汲取大量的養分，只不過和人類胎兒不同，他需要的養分是人類的靈魂。”

“雖然我們動手夠快，但鬼胎畢竟在他體內寄生過一段時間，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有被影響。除此之外嘛，就是會有一點小小的後遺症。”

“後遺症？”西園寺岚季立刻緊張起來，“很嚴重嗎？”

雖然西園寺岚季至今也沒想通為什麽對方那個時候會突然跳出來，畢竟自己之前和對方可以說是半點交集都沒有，但對方幫他擋住了妖怪也是事實——尤其是對方還因此經歷了一些難以言喻的事情，所以西園寺岚季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對枡山先生負責的。

“說嚴重其實也還好，就是他的靈魂會衰弱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的靈魂會很容易被其他妖魔鬼怪趁虛而入，”結野晴明想了想說，“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只要在他靈魂衰弱的這段時間每隔一陣子給他設封禁氣息的術就行。”

看見西園寺岚季臉上的表情，結野晴明繼續問道：“怎麽，你要幫他？”

“我不可能放着不管吧，”西園寺岚季有些無奈，“枡山先生幫我擋了災，萬一他之後因為今天的事又被妖怪襲擊了怎麽辦？”

結野晴明聞言挑了挑眉。

雖說那個男人幫西園寺岚季擋災是事實，但以他對鬼胎這種妖怪的了解，鬼胎當時會放着西園寺岚季不要，反而退而求其次去選那個男人本身就很奇怪。

那個男人身上的靈力別說和西園寺岚季這種全身上下就差沒寫着“我很好吃快來吃我”的家夥比了，就算是放在普通人之中靈感也不算高，所以鬼胎會選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本身和鬼胎就非常契合。

而能和鬼胎這種邪異的東西靈魂契合……哦，他沒有要罵人的意思，結野晴明只是純粹從客觀的角度來說，那男人不是個好東西的概率非常大。

不過還沒等結野晴明提醒西園寺岚季這一點，西園寺岚季就被那邊突然開始痛苦掙紮起來的枡山先生吸引了注意力。

西園寺岚季立刻上前把對方扶起來，以防這位上了年紀的枡山先生又出了什麽其他意外。

“我……我這是在哪裏？剛才又發生了什麽？！”

被妖怪襲擊之後，皮斯科整個人的記憶都有點混亂，他只記得自己是為了追那個害他丢掉生意的小鬼，結果剛把人堵在角落，背後就有一陣陰風吹來，再然後……就是一些讓他恨不得人生重開的記憶碎片。

老來得子……自己生……

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皮斯科正試圖把那些恐怖的記憶從自己的腦袋裏徹底删除，結果就聽見西園寺岚季在一旁安慰他道：“放心吧，枡山先生，孩子已經取出來了。”

西園寺岚季一開始其實是想直接說鬼胎的，不過考慮到枡山先生年紀都這麽大了，鬼胎這個說法多少有點吓人，西園寺岚季最後還是用比較溫和的“孩子”代替了鬼胎的說法。

然而皮斯科顯然并沒有被安慰到，他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驚恐了。

結野晴明：“……”

你還不如直接說他被鬼上身了呢，“孩子已經取出來了”這種說法對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十的男性來說難道不是更吓人了嗎？

皮斯科的精神狀态瀕臨崩潰，他異常恐懼地看向西園寺岚季：“這是你幹的，就因為你發現我找過來了，所以你在懲罰我……對不對？！”

西園寺岚季當然是完全沒有聽懂，他在今天之前和皮斯科還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呢，不過想到對方剛剛經歷了什麽，西園寺岚季覺得對方精神狀态不好開始胡言亂語也可以理解。

他耐心地解釋道：“這件事确實是因我而起，不過不是您說的什麽懲罰，只是個……意外，不過您放心吧，在您徹底好起來之前，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結野晴明所說的封禁術西園寺岚季也知道，他以前為了躲妖怪就研究過這種術法，不過很可惜，由于他自身儲存的靈力太高，簡單的封禁術完全封不住他自己的氣息，還不如每天去操場跑十圈練習逃跑能力來得管用。

不過枡山先生本身靈力就不高，西園寺岚季的封禁術用在他身上還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西園寺岚季話剛說完，就聽枡山先生一臉絕望地脫口而出：“你是魔鬼嗎？！”

西園寺岚季：“……啊？”

雖說對方現在變成這樣是和他脫不了幹系，但他已經在盡力彌補了，對方也不用這麽抗拒吧？

西園寺岚季不知道的是，雖然他自己覺得自己是在試圖解除對方的心理陰影，但在皮斯科這邊，西園寺岚季說的話就完全是另一個意思了。

“因我而起”：沒錯，你現在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幹的。

“不是懲罰”：我就是懲罰了你又能怎麽樣？

“負責到底”：如果你還不聽我的話，我就讓你嘗嘗更厲害的。

不要問皮斯科閱讀理解為什麽能做成這樣，問就是這些都是組織以前威脅人的時候常用的行業黑話。

“我不是什麽魔鬼，”西園寺岚季覺得枡山先生對自己貌似有很大的誤解，他繼續嘗試勸說道，“枡山先生，你現在的狀态還是很危險，只有讓我們幫你才行，畢竟你也不想以後繼續遭遇這樣的事情吧？”

皮斯科瞳孔地震。

如果不受你控制就要繼續之前的恐怖噩夢，這不是威脅什麽是威脅？

你還說你不是魔鬼？！

想到之前自己還不相信西園寺岚季真的會占蔔，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對方确實不是占蔔師，這分明就是心狠手辣的詛咒師啊！

讓他一個六十來歲的男人懷孕，這種魔鬼的手段是正常人想得出來的嗎？！

自己當初怎麽會愚蠢到去招惹這樣的惡魔？

比死更痛苦的是什麽，是你作為一個男人，結果卻是因為難産而死的。

他絕對不想自己死之後屍體還被當成稀有案例送去實驗室解剖，組織絕對幹得出這樣的事。

一番心理掙紮後，皮斯科異常絕望地決定屈服。

“大師，您說得都對。”

西園寺岚季：“……”

我怎麽又成大師了？

不過對方終于願意配合也是好事，西園寺岚季猶豫了一會兒說：“枡山先生，那我們加個聯系方式，這樣也方便我去找你？”

皮斯科整個人頓時一僵，這句話在他這裏可以自動轉化為“你體內有我下的毒，想要解藥就聽話”。

“怎麽能讓大師您來找我！”皮斯科立刻開口，“當然是我去找您！”

旁觀的結野晴明：“……”

直覺告訴他，這兩人說話從頭到尾都不在一個頻道上，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溝通下去的，算了，至少結果看起來還行。

……應該吧。

*

皮斯科最後離開的時候完全是跑着走的，生怕西園寺岚季這魔鬼又臨時起意想出什麽新的折磨人的招數。

西園寺岚季也沒去管他，給皮斯科做完一個簡單的封禁術後他就待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

這一個封禁術的效果能管一個星期，而等一個星期後，西園寺岚季之前用掉的靈力也能恢複得差不多了。

結野晴明在旁邊看他練習靈力的運用，忽然開口道：“喂，你有沒有興趣加入結野衆？”

西園寺岚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還說我這是固定天賦，自身能運用的靈力已經定死了嗎？結野同學你家裏應該主要是幹除妖的吧，确定會需要我這個只能逃跑的戰五渣？”

“誰說戰力是衡量陰陽師的唯一标準了？”結野晴明看了一眼西園寺岚季的眼睛，“你的眼睛就很有用，不是嗎？”

“哦，”想到什麽，結野晴明補充道，“當然前提是你每次都能從反噬中活下來。”

西園寺岚季：“……後半句話可以不用加，謝謝。”

不過既然結野晴明提到了這個，西園寺岚季也想了想說：“完全加入你們肯定不行啦，我這邊還有個占蔔事務所要管呢，你介意我在你們那裏兼職嗎？”

結野晴明：“……哈？”

西園寺岚季想過了，結野家族畢竟是專業的陰陽師世家，懂的東西肯定比他多，自己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學一點除妖的知識，畢竟他這個體質想要徹底和妖怪告別顯然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就不能指望遇見妖怪的時候每次都能有人來救自己。

結野晴明卻很無語：“你不想放棄占蔔事務所我能理解，不過兼職……你覺得你趕得過來嗎？”

西園寺岚季眨了眨眼：“應該還好？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辭掉現在的幾份兼職。”

結野晴明：“……幾份？”

你除了占蔔事務所，到底還在給其他多少個地方打工？

西園寺岚季明顯沒覺得這是個問題，說道：“如果結野同學你也覺得沒問題的話，那就這麽說定了，哦對了，剛才逃跑的時候沖矢學長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都沒時間回……”

“那我就先走了，等會兒占蔔攤見！”

見西園寺岚季直接轉身離開，結野晴明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這家夥……不過，結野晴明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笑了起來。

有西園寺岚季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不會無聊了。

*

另一邊，沖矢昴頭痛地擡手揉了揉額角。

連着給西園寺岚季打了好幾個電話對方都不接，沖矢昴實在很難不懷疑對方現在是遇上了危險。

而當他發現皮斯科的助理同樣也在尋找皮斯科的時候，沖矢昴心中不詳的預感直接達到了巅峰。

兩人同時消失，沖矢昴可不覺得這會是什麽巧合。

而如果西園寺岚季遇上皮斯科，沖矢昴心下一沉，他可不覺得吃虧的會是後者。

皮斯科在組織裏确實不是武鬥派，但要對付一個并未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學生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他必須得盡快找到西園寺岚季才行。

正準備往之前沒去過的地方找人，沖矢昴忽然接到了來自西園寺岚季的電話。

而在接通電話的同時，不遠處人群中的西園寺岚季也發現了他，一邊拿着手機，一邊朝他揮了揮手。

見到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沖矢昴想都不想就拉着西園寺岚季的手臂來到另外一處空地，他一邊打量對方，一邊目光越來越沉：“你剛才去哪裏了？”

西園寺岚季右腿還有雙手手臂上都有很明顯被地板或是牆壁摩擦出來的痕跡，他身上的衣服同樣也有些亂，反正一點也不像是過去拿自己忘帶的東西，反倒更像是被人追殺了。

不過沖矢昴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有些重，他放緩了語氣後再次開口：“抱歉，因為你剛才一直不接電話，所以我有點擔心。”

西園寺岚季立刻擺了擺手，回答道：“沒事的，我……剛才回去拿東西的時候跑太急了，所以在路上摔了一跤，不用太在意。”

妖怪的事西園寺岚季不準備對其他任何人說，除非對方本身是和他一樣能看見這些東西的人。

一來是因為妖怪什麽的說出來基本不會有人信，畢竟他們又看不見，二來則是因為普通人和妖怪有牽扯顯然不是什麽好事，離得遠遠的才是最好的選擇。

摔跤？

沖矢昴皺了皺眉，西園寺岚季身上很多痕跡都不像是是摔跤摔出來的，可如果不是，對方似乎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見沖矢昴不信，西園寺岚季便下意識給自己打了個補丁：“是真的，我路上遇見了一輛黑車，我當時還以為他要撞上來了，吓了一跳所以就摔了。”

這話半真半假，黑車其實就是皮斯科的那輛車，不過西園寺岚季也不是害怕對方就是了。

西園寺岚季微妙地移開視線，不如說對方反而是受害者。

但聽見有輛黑車的時候，沖矢昴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他不得不懷疑那輛就是皮斯科的車，看來皮斯科果然還是盯上了西園寺岚季，不過奇怪的是，對方居然只是盯着，而沒有動手嗎？

難道是因為當時周圍還有其他人，所以不方便下手？

沖矢昴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很多的想法，不過面上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當做什麽也不知道地和西園寺岚季去占蔔攤。

下午，皮斯科的演講準時開始。

沖矢昴一直擔心西園寺岚季之後會被皮斯科想辦法叫走，但讓他意外的是，皮斯科別說想辦法叫走西園寺岚季了，就連演講途中，對方也愣是一次也沒往他們待的地方看過來，仿佛他這次過來真的只是為了給教育事業出一份力。

直到校園祭正式結束，大家各回各家，沖矢昴都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微妙感。

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空虛感太嚴重，而且沖矢昴真的很想搞清楚皮斯科到底在想什麽，當晚沖矢昴就決定借着彙報情報的機會過去打聽一下消息。

這本來就是沖矢昴例行的工作，皮斯科當然也沒拒絕。

不過沖矢昴發現，雖然皮斯科表面上是一副在聽他彙報情報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麽。

再想到西園寺岚季之前提到的黑車，沖矢昴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主動試探。

——皮斯科現在的态度實在是太奇怪了，他必須得弄弄清楚對方到底在想什麽。

“根據這幾天對西園寺的觀察，我覺得對方始終是個隐患，”沖矢昴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皮斯科臉上的表情，“而且朗姆那邊這次這麽嚣張，屬下認為也是時候給他們一個警告了，您覺得從西園寺這裏開刀怎麽樣？”

皮斯科其實一開始完全沒怎麽在聽沖矢昴說話，今天遭遇的事情已經讓他很難消化了，實在沒空去管其他的工作，但在聽到某個魔鬼的名字之後，皮斯科的瞳孔驟然收縮，然後迅速轉頭看了看周圍。

那個魔鬼都有辦法無視人類的生理結構讓自己懷孕了，加上對方當時多次強調自己如果違抗他的後果（實際上并沒有），皮斯科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只要一說對方的壞話就會被對方知曉。

反正皮斯科不敢賭。

除非他還想要再懷一次孕。

于是很快，皮斯科目帶驚懼看向口出狂言的沖矢昴，立刻就想着向某個疑似正在監聽自己的魔鬼自證清白：“我從來沒有想過那種事，你怎麽敢對大師不敬？！”

沖矢昴：“…………”

沖矢昴：“？”

當我打出問號的時候，不是我有問題，而是我覺得你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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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液加更（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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